第77章
她還真沒想過這事兒, 主要是這事兒也沒輪到她挑。
“男孩啊,可以一直留在京城裏,但是按萬歲爺的性子……。”端嫔搖搖頭。
“小格格, 倒是從小就一直能養在身邊做貼心小棉襖,但是怕日後——”
端嫔頓了頓, 說道:“金釵墜地鬓堆雲寫的真好啊。”【1】
金微雲抿抿嘴。
宣嫔見氣氛又僵住了, 拍了拍手說道:“罷了,這事兒再論。”
“你看那佟貴妃的樣子, 她可能看不上這德常在,但若是有人搶也是不願意的,要花些功夫。”
“不如先等這孩子生了再說。”
面對佟貴妃的強勢,端嫔也只能點頭。
閑談過後, 宣嫔和金微雲看出了端嫔多多少少有些被勾起了傷心事的樣子, 又悄無聲息的離開。
走在路上, 宣嫔摸了摸金微雲冰涼的手,便說道:“你呢?”
“進宮這麽多年,不打算養個孩子?”
金微雲的視線從白嬷嬷的身上一劃而過,搖搖頭,說道:“不了。”
白嬷嬷的眉眼不變, 但是心底已經在猶豫,這事兒要不要和萬歲爺說了。
這主子怎麽什麽話都往外頭說, 倒教她這都不知道怎麽和萬歲爺交代了啊, 我的好主子啊。
萬歲爺機敏的不行,有什麽不對,都能讓萬歲爺留心下, 白嬷嬷也不敢說假話, 平日裏和萬歲爺交代主子的日常活動時候都是東平西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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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嬷嬷心裏正想着這事兒, 就聽見金微雲清脆的聲音。
“我還有萬歲爺呢,有萬歲爺罩着,這事兒不擔心。”
金微雲甜甜的笑了一下,恍如是陷入甜甜戀愛的女生一樣嬌俏,臉上甚至還有兩坨應景的紅暈。
宣嫔被金微雲的神情和表現逗笑,她平日也不見金微雲這副模樣,猛地一見分不清楚金微雲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了。
宣嫔也只好說:“好,有你的萬歲爺照看着。”
白嬷嬷:……這還不如不讓自己聽見這句話。
急!在線等!主子是戀愛腦怎麽辦。
不去看白嬷嬷的心理陰影面積,單說康熙聽見了這事兒。
康熙緩緩的松開眉頭,他放下折子,咳嗽了一聲:“真的這樣說?”
白嬷嬷還沒回答。
康熙又拿起折子,翻了兩頁,又放下折子,喃喃自語道:“也就只有她這樣的性子說得出來這樣的話了。”
“整日裏說話也不講究。”
“言行上也多有缺失。”
康熙轉着手上的扳指,一下一下的數着金微雲的缺點。
梁九功扶額。
又來了,又來了。
又到了萬歲爺數金貴人缺點,旁人是一句壞話不能說的時候了。
白嬷嬷業務還不大熟練,還想随意的附和兩句。
梁九功趕緊扯住她,也不是和白嬷嬷關系多好吧,單純是等會萬歲爺若是訓斥人,他也別想跑得掉。
康熙數了兩句,而後嘴角勾起來又放下,眼睛裏的笑意卻怎麽也瞞不住。
梁九功心想,這金貴人真是好一張巧嘴。
宮裏的妃嫔,有的是看中了萬歲爺的至高無上地位,自然是待萬歲爺恭敬有餘,而親熱不足。
有的妃嫔呢,又是純是喜歡萬歲爺,卻也處理不好這權和情的事情,腦袋混的常做糊塗事,萬歲爺只好看在面子上給人家收尾。
而金貴人偏偏就是這種人,既是讓萬歲爺瞧見了一顆赤誠的心,讓萬歲爺曉得,這人雖然嬌憨卻也不做憨事兒。
而這一張大大方方的嘴,便點破了那張,戲文裏說的,欲言又止的心思。
康熙一高興,他便高聲喊了句,“梁九功,過來。”
梁九功自然是笑意盈盈的彎腰,等在康熙面前。
康熙指了指奏折上的字,說道:“春日到了,天兒漸漸的熱了起來,這湖北進貢來的幾把扇子,都拿給你金主子去。”
“她總愛打扮,這又到了漂亮的時候,這事兒她準保歡喜。”
梁九功眯了眯眼睛,而後眼睛一轉。
“萬歲爺,您今兒不也忙得差不多了,不如出去走走逛逛,放松放松身體。”
康熙淡淡的瞥了一眼梁九功,笑意盈盈的梁九功心頭一緊,而後聽見康熙說道:“你先回去吧。”
白嬷嬷看了一眼梁九功,咽咽口水也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她給你賞錢了?”
康熙忽然問梁九功。
梁九功啪的一下跪在地上,磕着頭,回道:“金貴人絕對沒有一次給奴才除了例行賞錢以外的任何錢,每次例行賞賜也都是五兩銀子或者是十兩銀子,全看主子心情。”
梁九功也是頭一次這麽真心實意的說自己沒有收受賄賂的事情。
畢竟金微雲真的不給啊。
“諒她也不會願意給你賞錢。”康熙說的這句話,梁九功一時之間竟然分不出是在誇誰貶誰。
“行了,下去準備準備。”
梁九功苦哈哈的應了。
這不就是還要去“散步”到金貴人那兒,折騰這自己一頓又是做什麽。
梁九功估計自己以後再也不想着給金主子套近乎了,反正自己去套,不僅金主子不親近,就連萬歲爺還要撅自己一頓。
康熙很難說不被觸動。
出嫁從夫這話是世人愛說的話。
但若是真的為真,太皇太後也不會這樣千方百計的為科爾沁的人謀存着在皇室上的地位,他阿瑪也不至于如此逆反他自己的親生母親。
康熙一早就明白,愛恨皆是出自利益關系。
而白嬷嬷這邊回了春禧殿裏,見到金微雲正吊着自己傷殘的胳膊,仰頭看着天上飛過的鳥雀。
“主子,在這兒小心受了凍,這晚間的霜氣重的很。”
白嬷嬷扶住金微雲,而金微雲卻指了指空空的院落,說道:“現在這春禧殿裏也只有咱們幾人了,這院子倒是空了出來,回頭喊人來栽兩顆樹,再建個秋千。”
“這省得,我這院子裏一點活氣兒都沒了。”
金微雲也是開了春之後,在心裏才真正的有了一些安定的感覺。
不是說,她在度過了土生土長了十幾年之後再蘇醒當代記憶,就能完美的融合到這個森嚴的皇宮裏,這适應速度她是做不到的。
但是,當金微雲真正的參與到了身邊居住環境的規劃,她才覺得這地兒對她來說有了歸屬感。
這可能是兩種經歷帶來的認識參差。
金微雲斂眉了一會兒,她便給自己打了打氣,說道:“我先去書房裏歸置歸置,怎麽放好。”
“說起來,這書房搬出去了之後,我還沒正式用過,整日裏把書拿出來看,說起來書房都不叫做書房了。”
金微雲打開書房的時候,都覺得上面可能有灰塵落下來。
但也只是她在做夢,有白嬷嬷這樣仔細的人,書房裏也是二日一打掃,甚至有時候閑下來就是一日一打掃。
煙雨趕緊來替白嬷嬷的班,她趁着金微雲去承乾宮打卡的時間補了覺。
“主子,您現下這手上還不方便呢。”煙雨想制止金微雲想寫子的心。
金微雲試圖掙紮,煙雨看金微雲不死心,就趕緊把紙鋪在了鎮紙下面。
金微雲粗略的規劃了一下,說道:“前頭的屋子是給我用着的,後面兩間屋子是你們睡着的地兒,後面也放些花花草草的。”
“前院子裏,右邊擺上秋千吧,左邊載一些桌子?”
“只有桌子太空空蕩蕩了吧,桌子邊上載兩顆樹。”
金微雲沉思了一下。
“什麽樹?”
“梨樹吧,熟了還能吃梨子。”
煙雨正要吐槽,門外傳來了男人的聲音。
“梁九功,去內務府裏挑些吉利的花兒送來。”康熙淡淡的聲音傳來。
而後金微雲就看見康熙撩開袍子,邁步走進來。
金微雲一看康熙就是對自己剛才的話有意見,匆匆的行了禮之後,便趴在了康熙的手臂上挂着。
“皇上,您今日這身打扮甚是俊俏。”
康熙斜睨了金微雲一眼,一手按住金微雲打了夾板的手,一手帶着金微雲往凳子上坐,摟穩了金微雲,防止她從自己的腿上滑下去,才開口說道:“貪吃的事情,你總做。”
康熙捏了捏金微雲的鼻尖,直到捏紅了,惹得金微雲嘟嘴,康熙才松手。
“這就是你寫的字?”
康熙一回神,眼看着桌子上放着的白紙上,寫着缺胳膊少腿的字,而且字糊成了一坨,又在一條直線上,歪歪扭扭。
若不是康熙心思機敏,恐怕都認不出來。
“你若是按這個圖紙給了內務府,恐怕內務府的人覺得為難做不出來,該來找我的事兒了。”
“能找皇上什麽事兒?”金微雲不信的撇嘴,誰敢找皇上的事兒。
“找啊。”
“說我沒教好自己的人啊,或者是故意為難他們。”康熙望着金微雲的字跡就深深的皺眉頭。
這都不好意思,說是自己身邊的人了。
若是日後教人瞧見了字跡,總覺得哪裏心虛了幾分。
但若是真的有哪個外男看見了望舒的字——
康熙眯了眯眼睛,他也甭想活着出了這紫禁城。
金微雲才不理康熙這樣的話,“您就說這樣的話吧,反正是沒人信的。”
金微雲看着桌子上的墨盤,忽然賊心大起,她伸手沾了沾墨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摸到了康熙的手上。
康熙的一雙深邃的眼眸凝視着金微雲。
作者有話說:
——
【1】出自《代崇徽公主意》唐
李山甫
金釵墜地鬓堆雲,自別朝陽帝豈聞。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