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雖金微雲想聽聽這二字, 但是“望舒”從康熙嘴裏說出來的時候,還是覺得哪裏不一樣,似乎有什麽東西輕輕的撥動了心弦。
金微雲捏住了自己的手指, 彎彎的睫毛抖了抖,又恢複了平靜。
她是不會動心的。
康熙說完, 也好半天的沒有動作, 只是手腕上綁着的佛珠,一粒粒的, 不停的被康熙轉下來又轉回去,半天沒有挪動位置。
像是他那顆焦躁不安的心一樣。
兩個人無端的安靜了下來,彼此的兩顆心卻在這個時候無端的統一着跳動頻率。
康熙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扳指,咳嗽了一聲, 而後抿抿嘴唇說道:“我還要去看胤褆, 你早些休息。”
金微雲吶吶的應了, 跟在康熙身後邁着小步子。
走到房間門口,康熙說道:“回吧,晚上睡覺時候的安生些。”
金微雲瞥了一眼康熙轉個不停的佛珠手鏈,行禮應了。
而回了床上的金微雲倒頭又睡,徒留走在路上的男人心煩。
康熙轉動的扳指停了下來, 他的視線四處看看,而後看到了梁九功, 說道:“你是最會理會這些事情的人, 你來說說——”
梁九功彎腰,走在康熙身邊仔細傾聽,結果, 腰都快彎塌了, 也沒聽見康熙的後話。
梁九功在心裏嘆了個氣。
這金貴人也真是個能人, 一向說一不二的萬歲爺從屋子裏一出來就變得磨磨唧唧,心裏的思緒想個不停。
但是梁九功知道,萬歲爺一定是有話要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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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歲爺生性又好面子。
梁九功預感,這猶豫在萬歲爺嘴裏的話,一定是萬歲爺平日裏鮮少說的,或許是這大半輩子頭一次說。
梁九功只好挺着自己的腰,在慢慢的等着康熙的後話。
終于,康熙頓了頓,而後接着說:“你覺得,金貴人是不是有些太粗心大意了?“
梁九功被康熙這話問的一愣。
他這怎麽回答呢。
梁九功悄悄的瞥了一眼康熙,觀察着康熙的神情,而後說道:“奴才說個大不敬的話。”
“金貴人也是孩子天性了。”
梁九功說這話也故意頓了頓,也不是他的狗膽包天敢吊萬歲爺胃口了,而是他說完這話之後,萬歲爺的眉毛先是愉悅的上挑。
這上挑似乎是也在贊同梁九功誇獎一樣的話,但是随即又放下來。
康熙訓斥說道:“都已經入宮了六七年,一點樣子都沒有。”
梁九功在心裏呵呵了兩聲。
他現在可清楚的很,別看他是無根之人,但是眼下也非常清楚,萬歲爺的這副模樣,分明有兩分那民間裏小情侶初見面的那樣子。
梁九功估摸,若是他現在附和一句金微雲的壞話,他的屁股也爛穿了。(1)
梁九功摸準了老虎的性子,此時也就笑笑,又說道:“金主子入宮了六七年還能有如此心腸,真是天生的玲珑模樣和心腸。”
康熙果不其然微微的笑了笑,但是很快笑意又不顯,他說道:“光有這副爛人心腸有什麽用,還不是腦子轉不靈。”
梁九功的眼珠子左右轉轉。
“萬歲爺,奴才瞧着,金主子身邊也沒有什麽得意的奴才婆子用着,若不然,奴才挑個機靈管得住事兒的婆子過去給金主子掌掌眼。”
梁九功這話一出口,就知道是號準了康熙的脈搏。
康熙的步子也不停滞了,又大步的帶着梁九功向前走。
他寬寬蕩蕩的衣袖擺了擺,說道:“她用個什麽婆子。”
梁九功內心:……那您擱這兒糾結半天。
康熙又說:“算了,不用你這種機靈人挑的婆子,恐怕被人賣了還要聽聽銀子的響兒。”
梁九功雖然聽見了康熙對于自己的誇獎,但是卻也感覺這個誇獎像是誇了他吧,但又沒有完全的誇獎。
梁九功笑眯眯的裝作自己沒有被康熙內涵,說道:“奴才多謝萬歲爺誇獎,奴才今晚可能都要喜得睡不着覺了。”
“去。”
康熙解決了猶豫半天的事情,心裏頭也松快了很多。
他說道:“今兒加把勁,把公文快點看完。”
“那奴才給萬歲爺備點好酒?”梁九功察言觀色道。
因為康熙講究養生,像酒這樣的東西,頂多就是過年的時候舉辦宴會,康熙會給點面子拿嘴唇沾沾,剩下的時候是滴酒不沾。
康熙也點頭,說道:“上次一次性喝了半壺酒還是保成出世。”
康熙這話帶了一句保成,梁九功立即彎腰,他可沒資格讨論先皇後赫舍裏氏千辛萬苦生出來的寶貝太子。
康熙也沒興趣接着說下去,只是眉眼間閃過感慨。
而梁九功可就有很多話要說了。
少見的,梁九功與顧問行站在了一起,瞅了一眼顧問行端方的臉色,說道:“今兒,萬歲爺讓我給金主子挑個得力的婆子,晚上還要喝喝小酒。”
“哥哥對人事上熟悉,這婆子啊,哥哥有沒有合适的?”
梁九功這話,顧問行瞅了他一眼。
兩個人都明白這事兒的意思。
萬歲爺可是懶得管後宮裏得這一團亂麻的事兒,頂多就是把制度都弄好,從前都是分到先皇後赫舍裏氏和先皇後鈕枯祿氏做。
現在佟貴妃管,萬歲爺對佟貴妃也不大看好,這才火急火燎的又猶猶豫豫的讓梁九功找了個婆子過去看着。
顧問行也捋了捋拂塵。
少見啊,萬歲爺居然還真的動了些心思。
但是顧問行倒是樂見其成這事兒。
萬歲爺長大的飛快,似乎從未有過少年郎君的懵懂之思,頂多是遺精來了的時候,有些情難自禁,才讓太皇太後把惠嫔、榮嫔這些早期的庶妃急急忙忙的選進宮。
後來與先皇後赫舍裏達成了詩書裏寫着的,舉案齊眉、琴瑟調和的模樣。
顧問行心裏“害”了一聲,第一個妻子的位置總是具有與生俱來的不一樣,但到底真心長什麽樣子,還得問問萬歲爺自己。
他這種閹人是看不懂的。
顧問行面上不動聲色,說道:“回頭給你領一個,今晚上給金主子送去。”
梁九功與顧問行對視一眼,互相笑笑。
顧問行又提醒一句,說道:“到底怎麽樣,還是給萬歲爺過目一番。”
若是按照正常的情況,顧問行是決計不會讓梁九功把嬷嬷還帶到萬歲爺面前看看的,但眼下金貴人的特殊情況也必須特殊對待了。
而顧問行估摸着,以後這樣的特殊的情況對經常發生了,但是就是不知道會有多久了。
這邊的金微雲一覺還沒睡醒,惠嫔提着禮物上門來了,随之而來的還有剛摔了胳膊的大阿哥。
金微雲慌慌張張的下床,連忙說道:“惠嫔姐姐怎麽過來了?”
“大阿哥眼下還傷着呢,怎麽也過來了,倒是教奴婢不知道如何自處了。”
惠嫔笑着說道:“妹妹你舍了命去救這個混小子,這混小子還不來看看妹妹你,讓我都良心不安了。”
惠嫔說話之間,把大阿哥摟過來,說道:“給你金娘娘行禮道謝。”
大阿哥睜着大大的眼睛,對着金微雲鞠躬,嗓門大的驚人。
“多謝金娘娘救保清,保清一輩子都會記得的,沒齒難忘。”
大阿哥的大眼睛裏閃爍着光芒,看得出來,他感謝的話居然沒有被惠嫔教導過,但是話裏的真摯都能聽得出來。
這樣“一輩子”的話從小小的大阿哥嘴裏說出來,配合着大阿哥真摯的表情,在場的人都忍俊不禁的笑出聲。
金微雲捂着肚子笑了笑。
大阿哥左右看看大人們的表情,撇了撇嘴,抱着自己受傷的胳膊悶悶的坐在了板凳上。
惠嫔笑了笑,眼角稍微有一些皺紋,在陽光下的映射下有一些顯眼。
惠嫔示意侍女把大阿哥拉走,說道:“帶大阿哥出去曬曬太陽,別再亂走了。”
等大阿哥一走,惠嫔的嘆息聲随之而來落了下來。
“這次也是多虧了妹妹你。”
惠嫔一個眼神,身後的侍女便把準備好的禮品都送到了桌子上。
一疊疊的禮品從桌子上摞到了地上,滿滿的摞不下,活像是一位母親的感情。
金微雲連忙起身推拒。
她救人也不是為了惠嫔的禮物救的,更何況是這樣的厚禮,送的她都虛的慌。
“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主要是知道妹妹身子弱,從倉庫裏拿了些往日裏補身子的,妹妹別嫌棄就是。”
金微雲見惠嫔眼神真摯,她忍不住點了點頭。
“多餘的話也就不說了,妹妹早點休息吧。”惠嫔撤退的快。
金微雲也能理解,畢竟自己現在有傷在身,而且大阿哥的事情肯定還是要抓緊去做的。
煙雨問道:“主子覺得這事兒是誰做的?”
“數來數去就那幾個人。”
“咱們雖然不曉得到底是誰,可是惠嫔可是清楚的很,你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金微雲說着也忽然笑了一下。
“不過她什麽時候不是胸有成竹的樣子。”
金微雲撐着臉,正望着外面點着的燈火,一眨不眨的望着飛蛾落到裏面去。
“就是主子,剛從春禧殿裏出去,這一下子傷了,恐怕又要許久見不到皇上了。”煙雨給金微雲鋪好被子,打了打被子上面的褶皺。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