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霜淩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莫蕭長舒一口氣，将手中的毛筆扔在地上，書卷随意擺放在桌子上。換做是以前，他可斷然不敢這樣做，倘若被大哥發現被罰抄書，他的手也別想要了。但現在他寧願自己的桌子再亂一些，柳惜在每天回房間前，都會為他收拾桌子。莫蕭看着柳惜瘦弱的肩膀，愈加心痛，但他卻無能為力，柳惜的烙印已經深深的刻在臉上，心中留下一道傷疤，中無法抹去。

他可以給柳惜帶來溫暖，卻無法溫暖他冰冷的心。莫蕭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黑暗中默默的守護柳惜，陪他一起分擔憂傷。

莫蕭推開門，一陣柔和的微風拂過，他微微一笑向冰燦的房間走去。不經意的繞過書房，望向那消瘦的身影，不知柳惜何時才能卸下心重的擔子，但無論如何他一定會等到柳惜願意向他袒露心扉的那一天。

耳邊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他轉過停留的目光，看向前方略露低頭面露悲傷之色的淩楚。

“淩楚。”莫蕭喚住了低頭沉思的淩楚。在柴房中，他看見冰燦滿心自責的抱着淩楚的身體，那是冰燦第一次流露真摯的感情，莫蕭以為大哥開竅了，沒想到卻又回到了原點。看見淩楚沉痛的眼神，想必是大哥又傷了他的心，在無盡的絕望的等待中，莫蕭不知道淩楚的心還會不會堅持下去，或許早就已經冰冷了。

“莫少爺。”淩楚擡起頭，盡力把傷痛的眼神收起，他不想讓莫蕭擔心。冰燦的厭惡已成定局，就算是莫蕭想幫助他又能如何，他代替不了冰燦的心。淩楚的期待早已在黑暗中絕望，他再不會有任何希望。

“你有心事？”莫蕭站在淩楚面前，看着他臉上的神情。淩楚是一個把什麽苦都藏在心中的人，即使他問了，淩楚應該也不會說什麽。但莫蕭必須知道，他不想看着他們就這樣錯過了。或許他的幫助不會起任何力道，但他不能看着冰燦的躲避一次又一次的傷害淩楚原本脆弱的心。

可能是因為莫蕭和冰燦的身份不同，冰燦必需要支撐起一個偌大的山莊，更何況風寒山莊樹大招風，鼎立在江湖上時時刻刻遭受其他門派的妒忌，他不能沉迷于兒女私情，被敵人抓住任何弱點，就是山莊致命的傷。而莫蕭只需要做他的莫少爺就可以，他根本不會體會到冰燦的心思。

“沒有，淩楚就是閑來無事想随便走走。”淩楚像平常一樣微微一笑，但他的笑容卻十分難看。他想裝作不經意的從莫蕭身邊走過，但卻被他發現了他的意圖。淩楚真的不想讓莫蕭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他只想像一個下人一樣平靜的離開，沒有一個人在意。

“淩楚是不是大哥又讓你傷心了。”莫蕭看着淩楚眼中遮掩不住的憂傷，自那次之後，淩楚就已經變得沉默寡言了，不想冰燦再一次沒有抓住機會，反而重傷了他的心。莫蕭感到大哥不是一般的遲鈍，他一定要幫助大哥留住淩楚，否則到他明白一切的時候，連身側的一縷清風都不會留下。

“沒有，是淩楚自己的事情，和冰燦沒有任何關系。莫少爺，淩楚還有事先離開了。”淩楚躲閃着莫蕭的目光，他過去已經為莫蕭添了很多麻煩，他不想再讓他為自己勞神了。淩楚知道自己的心意本就是奢望，他的身份低賤，能得到冰燦十幾年來的關心已經足夠了。他不想聽到冰燦親口說出那決裂的幾個字，他寧願靜靜地離開，留下一個背影。

“淩楚，大哥最近心情不好所以言語上可能有些重了，但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你這些年盡心盡力的做了這麽多事情，雖然大哥不說但他都看在眼中，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忘卻往日的情分。”莫蕭看見淩楚眼中的痛苦的神色，他不想再逼迫淩楚，或許那些話已經揭開了他心中的傷疤。倘若冰燦執意如此，莫蕭到希望淩楚可以離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漫長的等待中絕望，但他不想看到大哥悔悟後絕望而痛苦的眼神。

淩楚點點頭，即使他不在意又怎樣，就可以厚着臉皮繼續留在山莊嗎。他做不到，即使他想，他也不會不在意冰燦的心。既然冰燦想讓他離開，他就最後在做一件事順從他的心意。或許他離開之後，莊主的心病就好了許多吧。

“淩楚，不要放棄。”莫蕭看着淩楚離開的背影，落寞而孤獨。他嘆了口氣，冰燦如此的冰冷淡漠，他又怎麽能要求淩楚繼續在漫長無期的黑暗中等待那，但他卻不肯放棄那微弱的希望。

“莫少爺，珍重。”淩楚的腳步頓了頓，繼續向前走去，他不想放棄，倘若這份堅持是建立在痛苦之上的，淩楚甘願将那份美好珍藏在心底。沒有了花瓣的樹木怎會結果，淩楚盡心呵護的感情卻冰燦深深厭惡，他的內心即使再堅強也無法支撐下去。

淩楚踏着石子一點點走遠了，路的盡頭是他的心的終點，走過後在無法回頭，早在他出生時就已經不可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了，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加入暗樓，即使那是一條絕路，在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後，他終于看似像正常人一樣了，但老天卻要收走這一切，淩楚即使不舍也沒有逃避。

莫蕭看着淩楚消失的背影，剎那間有種錯覺，他可能再也見不到淩楚了。但他随即搖了搖頭，淩楚對冰燦用情至深怎麽可能輕易放棄那，但願是他想錯了，否則冰燦連悔悟的機會都沒有。莫蕭加快了步伐，倘若冰燦再這樣逃避下去，淩楚離開是遲早的事情。到時冰燦即使再悔恨也換不來任何。

莫蕭推開緊閉的房門，裏面一片狼藉，冰燦站在書架旁的角落中，身側是一片撕碎的卷冊。

“出去，我不想再說第二遍。”冰燦感覺到有人進來，他并未擡頭，直覺上以為是淩楚，心中那絲暗藏的怒意再次被激起。他不是已經讓他出去了嗎，怎麽又進來了，難道一定要他派人将淩楚趕出去嗎。冰燦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的脆弱，尤其是淩楚，那晚後他們一切都不可能了。

“大哥你就是這樣對待淩楚的嗎？”莫蕭看見冰燦臉上莫名的怒意，原來淩楚的悲傷皆是緣于此，莫蕭不明白冰燦憑什麽對淩楚發這麽大的火，就算換做是他，也無法再忍下去。

“我怎樣對淩楚不用你管，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夠了。”冰燦憤怒的說，倘若不是淩楚，怎麽會有這樣屈辱的存在，他絕對不允許。

“就算是淩楚真的有錯，你也不該這樣對他，你難道忘記了淩楚十幾年來是怎麽盡心盡力的服侍你的嗎？”莫蕭為淩楚感到不值，原來他用盡心的付出根本沒有在冰燦心中留下一絲痕跡，倘若早知道結局是這樣，莫蕭當初就該帶淩楚出去，而不是在這裏繼續絕望。

“莫蕭你夠了，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插手。”冰燦冰冷一笑，服侍那個字眼在他聽來是如此刺耳，沒有那夜淩楚的服侍，怎會讓屈辱留在身體中。他不會将那夜的痛苦忘記，永遠不會。在□□的迷幻下，他動了心将自己完全的袒露在淩楚面前，回到了冰冷的現實，他在無法面對曾經的感情，即使是真的動了情。

“你以為我真的想插手你的事情，我是不想看到淩楚傷心欲絕的表情。”莫蕭一字一頓地說，難道冰燦就真的忍心一次又一次的将淩楚的心擊碎，即使是再深的感情也受不住這樣沉重的打擊。況且淩楚本就身世凄苦，自小在街頭流浪，莫蕭希望淩楚把山莊當做一個溫暖的地方，而不是讓他的身心再一次重創。

“冰燦倘若你真的厭惡淩楚，我希望你盡早把他派去別處，不要再讓他在絕望的等待，這樣對他實在太殘忍了。”莫蕭看着冰燦冰冷的容顏，他不相信十幾年的朝夕相處，他就對淩楚沒有一點動情。就算是淩楚犯了再大的錯，他也不該如此絕情，況且淩楚如此溫順的性子，莫蕭根本想不到他會做什麽事情惹冰燦發怒，無非是冰燦在逃避自己的心中的感情罷了，他想用這句話來試探一下冰燦的心意。

“你最好現在就讓他離開山莊，我再不想看見他。”冰燦用力推開門，轉身背對着莫蕭，他用力按住桌子，心中絲絲抽痛，只要看見淩楚的容顏，他就回憶起那一夜自己的屈辱的求歡，他決不允許。冰燦越是憤怒就越是掩蓋他心中浮動的一絲感情，只要淩楚離開山莊，他就可以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但真的可以嗎，冰燦不過在掩飾自己的內心而已。

“這就是對淩楚用情至深的回報嗎，冰燦你太絕情了。”莫蕭親口聽見冰燦冷漠的話語，心被狠狠地擊中，大哥真的沒有一絲感情，原來他還對冰燦抱有一絲希望，期望他能看到淩楚的傾心付出，現在看來這根本不可能。莫蕭不知道有什麽能償還淩楚十幾年來的情意，山莊能給的只有銀票，但淩楚心中的傷卻無法痊愈了。

“好，大哥你放心，我會帶着淩楚離開，永遠也不會讓你再看見他。”莫蕭用力甩開門，一旦淩楚離開後他們就再也不可能了，但他寧願淩楚離開，也不希望他在繼續忍受無盡的折磨。

希望淩楚到別莊後能有新的開始吧，莫蕭不忍心看着淩楚絕望的眼神。但他的心已經死了，還能又開始嗎。

冰燦看着莫蕭離開的背影，他用力咬住下唇，他從此之後就不用再見到淩楚的容顏，心中彌漫着一絲淡淡的傷意。

莫蕭向外走去不想撞上一個強硬的肩膀，他不悅的皺了皺眉。

“莫少爺，莊主在嗎？”謝風的事情十分緊急，他未看見莫蕭不耐煩的臉色。

“在。”莫蕭拂袖而去。他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将淩楚派去別院，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再讓淩楚受任何傷害。這條路一旦走出就在無法挽回，莫蕭決定給冰燦幾天的時間讓他再想想清楚。

謝風連忙走入房間，雖然礙于莊主的威嚴，但丢失賬本的事情十萬火急，他萬萬怠慢不得。

“莊主，屬下将賬本丢失，請莊主責罰屬下。”謝風看着冰燦的背影，平靜的等待接下來的懲罰。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冰燦的容顏冰冷，神情恍惚，似未将剛才的話聽進去。

“是，屬下定會盡全力将賬冊追回。”謝風未受到任何懲罰，他沒感到慶幸，反而隐隐感覺莊主有些不對勁。他還想上前說什麽，但感受到冰燦身側的寒意，嘆了口氣轉身離去了，莊主的身影終究是可望而不可即。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