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生正是他新班級的同學,隔着重重人影,女生見了他有些不好意思,面上閃過一抹緋紅,慢慢地朝他點點頭。
他的前桌卻好像根本沒見過這件事,泰然自若,風淡雲輕。
那是一個下午。
班上的同學都去了操場上體育課,李湊因為身體原因請了假,老師準許他點了到就回去。
走廊樓梯間空空蕩蕩,李湊摸着牆慢慢向上,他才剛剛卸下拐杖,日常行動還是有些吃力。
高二在四樓,李湊站在三樓的樓梯口,已是氣喘籲籲。
他緩步向上,還沒走上四樓,忽然間一頓。
——那裏已經站了兩個人。
祝白凡和……晏溫翊。
他們兩個怎麽會在這裏?
祝白凡靠着牆,晏溫翊站在她跟前,兩人站得很近,女孩低着頭,手擋在胸前。
李湊腦中尚來不及醞釀什麽旖旎的畫面,忽然間一怔。
祝白凡在哭。
她哭得很兇,渾身顫抖不止,卻好像顧忌着什麽,口中洩出小聲的啜泣。李湊看見她在搖頭,周身上下寫滿了抗拒。
站在她面前的男生卻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他的手搭在祝白凡肩上,偶爾又按着她用力推搡幾下,女生身形不穩,撞在身後的牆上,李湊聽見哭聲更兇了。
晏溫翊低着頭,像是在逼問,又像是在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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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揪起了女生的校服領口——
“放手!”李湊猛然吼道。
他氣不可遏,真是氣得渾身發抖,這還是學校!晏溫翊還敢做出這種事情!
“欺負女孩子,你也真是好意思!”
李湊拖着腿上前,狠狠推了晏溫翊一把。
晏溫翊一時不察,兩步趔趄,被他推到地上。
他本來能躲開的,只不過沒想到——他沒想到會有人突然出現在這裏,也沒想到他居然會直接動手!
李湊的出現,讓兩個人都是一愣。
晏溫翊這一摔摔了個徹底,他悶哼一聲,臉色都扭曲了,手在地上撐了半天才站起來。
男生半身靠在牆上,捂着腰,他的臉色遽然變得慘白,額面滿是冷汗。
晏溫翊顧不上痛,他扭過頭,臉色陰沉,“我操,李湊,你有病吧?”
“是你有病吧!”李湊毫不示弱,怒道:“這還是在班上門口!你就敢扯女生的衣服?”
“我哪裏……”晏溫翊皺眉,他的眼神望向被擋在李湊身後的女生,忽然間了然,他別過臉,狠狠換了口氣,“你他媽的真的是有病。”
“滾遠點!李湊,這件事跟你沒關系,別多管閑事!”
他還真是猖狂到了這地步!
李湊說:“如果我就要管呢?”
晏溫翊冷冷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你以為你是誰?”
身後的祝白凡見二人情況不好,心下緊張,不由拉住了李湊的校服衣擺,急切而小聲道:“李湊,不是這樣的,他沒有、沒有欺負我,你別這樣,別動手……”
“別怕。”李湊沒回頭,他看着晏溫翊,心中對這人的厭惡重新攀升到一個高峰,這條瘋狗。
沒爹養沒娘教的瘋狗。
“除非他在這裏打死我,否則他不可能再靠近你。”李湊攥緊了拳,冷冷道。
氣氛一觸即發,空氣似要凝成寒冰簌簌墜落,李湊說:“祝白凡,你先離開這裏。”
“李湊!”祝白凡急道。
“他說得對。”晏溫翊掃了眼女生,“你先走。”
“晏溫翊,你別——”
“走!”晏溫翊呵她。
祝白凡臉色一白,女生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不住徘徊,嘴唇動了動,最後踉踉跄跄地跑下樓梯。
倉促的腳步聲在一片寂靜中遠去。
李湊和晏溫翊對視,那一點點盤亘的緩和也消失不見。
“英雄救美?”晏溫翊勾出一個笑,眼神在他腿部極其明顯地打量幾下,不掩嘲意:“就憑你?”
“書呆子就做好自己的本分!你以為這樣做就會有女生眼瞎了看上你嗎?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到底是什麽樣!”
李湊忍無可忍,一拳猛地打上他的臉。
4、代價
最後是以教導主任把兩人強行分開而結束。
祝白凡料到大事不妙,喊來了老師。
兩人浩浩蕩蕩地奔至五樓,便看見兩人在樓梯間扭打的場景。
準确來說——是晏溫翊單方面揍李湊。
他壓在李湊身上,膝蓋狠狠壓在他的腿,李湊腿腳本就不便,如今更是分毫都躲避不了,晏溫翊往李湊臉上打了一拳,“剛才出手不是挺厲害的嗎?啊?”
李湊臉上腫了一大片,嘴角滲出血,他不說話,狠狠地瞪着李湊。
晏溫翊嗤了一聲,右手掐住他脖子,舉拳還欲再打——
“住手!”李平君怒吼道,“鬧得還不夠嗎!給我下來!”
他把兩人分開,李湊被打破了頭,血從頸上流下來,染紅了白色的校服。
李平君先是圍着李湊仔細瞧了兩圈,見他神志清醒,确實是小傷,不由重重松了口氣。
他讓祝白凡送李湊去醫務室,然後轉身,看着罪魁禍首。
晏溫翊手上留了情。
他若真要下手,李湊早該被他活活打死在這裏了。
少年盯着前方蹒跚遠去的背影,眼神陰鸷。
李平君見他死性不改,當下就發了火:“沒完了是吧!還想動手?!晏溫翊!欺負一個殘疾學生你還上瘾了!你要臉嗎!”
“下午別上課了!叫你家長來!”他指着晏溫翊鼻子一通罵,“你家長要是不來,你以後都別進這個班的門!”
晏溫翊嗤了一聲,擦了把頭上的血,轉身就走。
李湊因傷請了幾天假,等他回來的時候,前桌的位置卻是空的。
晏溫翊的同桌望着李湊頭上的繃帶欲言又止,李湊淡淡掃了那張空空如也的桌面,轉身坐回了自己位置上。
他不想知道晏溫翊去哪了,這和他有什麽關系?
誰也沒能料到,他們的下一次相見是在考場上。
理科最後一個考場,第27號考場。
考場是按照學生的年紀排名排布的,李湊又因為腿腳問題次次被安排在最後一個考場——那是一樓。
晏溫翊沒有參加上一次的月考。
他們是前後桌,這次是李湊在前,晏溫翊在後。
李湊邁入考場之時,第一眼就看到了晏溫翊。男生坐在靠牆的最後一個位置上,一只手撐着臉,他閉着眼,仍由陽光透過窗在他面上留下一塊塊小小的光斑,神情安寧,姿态溫和,竟是一幅歲月靜好之畫。
如果忽略他吊着繃帶的左手。
晏溫翊的手骨折了,李湊看見了繃帶邊角露出硬硬的石膏。
……什麽時候?
李湊一怔。
剎那間,那人忽然睜開眼。
他的眼神遽然成鋒,極其尖厲地對上李湊,晏溫翊看着李湊,眼中像是閃過冰冷的寒氣,仿佛遽然盯上獵物的狼犬,蓄勢待發,裏面似乎還含着些他看不懂的東西。
渾身惡意,大抵說得便是如此。
李湊站在他的座位前,沒有動。
晏溫翊望了他許久,突然笑了一下。
他舉起另一只完好的手,五指張開,當着他的面,在他的視野內慢慢攥成拳。
晏溫翊對着他的臉示意,做了個毆打的舉動。
他看着李湊,無聲地嘲諷——
手下敗将。
他在挑釁。
李湊頓感一股火氣從心口湧起,勃然大怒。
他不喜歡晏溫翊,從一開始就不。
這個瘋子。
二人至此便交下了惡。
李湊腿腳不方便,晏溫翊長得高,冤家路窄,在班主任的刻意安排下,二人又成了前後桌,但他們私下從未有過交談,一句話也沒有。
晏溫翊的手雖然骨折了,但依然像個沒事人一樣,整天無所事事,玩世不恭。
四個男生坐在教室後面,上課抓到空閑少不了說兩句話,同桌,前桌,沒有誰是乖乖仔,三人漫天海地閑聊:今天數學老師又是汗衫,腦門已經不是禿頂都能反光了,待會布置作業誰寫語文,誰寫物理,可以換着借鑒一下……
他們湊在一起說話的時候,李湊總像個異類一般,格格不入。
他也不想加入。
他們說話的時候,李湊要麽忍着,皺眉繼續聽課,若聲音實在太大,實在忍不住,桌下那條完好的腿就用力踢在說得最起勁的那人翹起的凳子上,晏溫翊被他踢得一晃,倉促間撐住身體,身後便冷冷傳來:“能不能別說話了?這是你家嗎?”
他只有一只手能用,差點摔下去。
粗糙的桌線将在男生手心磨出了一道紅痕,晏溫翊緩慢地攥緊拳,向後望去。
他沒再回以沉默,李湊真切地看見他稍稍蹙起眉間之下淡淡的眼神,幾乎看不見火花,又切實存在的,悄無聲息,如有實質的嫌惡。
李湊看了他一眼,低頭。
對話立時停了,其他人似乎感覺到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