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跟定你
第三章
李幼漁送走了那一群高利貸,整個人軟塌塌的癱在蒲團上。“沒了,什麽都沒了。”甭說往後了,就說接下來的日子都艱難,該怎麽過她一點打算也沒有。
管家進門,“夫人。”他欲言又止。
“有什麽事你就說吧。”痛快點,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您看以後的事該怎麽辦?”又是這個難題,她怎會知道,還沒來得及消化一些事情,就要接受新身份,新日子。
“把我的丫頭叫來。”
李幼漁的貼身丫頭梅香到了,是個很大氣的姑娘,二十來歲,長的正是好年紀,方正的臉盤,她一上來便道:“小姐,您在叫奴婢。”她還是家常的稱呼,顯得親切。
“是,你同我回屋。”她不過不知道自己住哪裏,要人帶路,又不能讓自己露出破綻,反正這屋也住不得了,又對管家說:“去看看賬上還剩餘多少銀子算了來,老爺下葬的費不能少了,喪事不能拖,一并辦下。”她眼圈兒紅着,先前的主人傷心太狠,這樣的她,反而被當作‘故作堅強’,這裏一屋子的女人,沒個男人做主怎麽行?好好的一個家就要散了。
管家答應着去了。餘宛棠被撂在原地,她竟沒事可做。也好,家事交給李幼漁就行,反正她是大夫人,要忙她忙去,至于自己,只要護她周全就好,在府裏出不了什麽事。餘宛棠悠閑的甩着兩條膀子,看着這裏的屋子,屁股還沒捂熱,就要收拾包袱走人了。
李幼漁随着梅香回到屋,讓她把首飾盒子點了。梅香不明白,李幼漁對她說了,“現在家道艱難,把這些收拾收拾典當了就是,梅香你也拿幾樣兒,你服侍我這些年,什麽好也沒得着,我也不能帶着你吃苦,你找戶好人家嫁了吧!這裏,到明兒就不能住了。”
她不懂古代的規矩,電視劇還是看過些,這樣做總沒錯的太離譜。
梅香手不動了,她撲過來,撲在她身上,“小姐,你不要我了。”說的這樣傷心,可是沒法子,她人窮,養不起。
“不是不要你,是我連着落之地都沒了,怎麽舍得你也跟着受苦。”
梅香淚出來了,搖着頭說:“奴婢跟定你了。”
她不要這樣死守着,死守着挨窮。她好言相勸,“梅香,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不過大家在一塊兒就是個死字,吃什麽喝什麽?你找個好人家嫁了,也省了我不少心,你知道你的幸福我一直惦記着,只是沒想到還沒來得及替你操辦,家就不成家了。”
梅香不肯,她不肯做‘忘恩負義’之輩,李幼漁感動,但她不能帶着梅香,她提高聲,裝狠,“你不是壞人,我是壞人,我現在要趕你走,我命令你離開我,你別再同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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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哭着不依,可是看李幼漁如老僧入定,不改主意了,她也只好歇菜。可仍然擔心李幼漁的處境,“小姐,奴婢依您就是,您不必這樣。這樣,您離開這裏,你告訴奴婢,您要去哪裏?”
“放心,我餓不死,我種地去。”
“種地?”像是聽見了什麽大新聞,“您從來十指不沾泥,哪裏會種地。”
李幼漁心說:“那是你的小姐,可不是我,我可是泥裏滾大的,家裏就承包着幾百畝地呢!種地種樹,一家子都搞種植業,生意興隆。”
“有什麽關系呢,誰是一上來就會的,慢慢的學着呗。”
梅香搖頭,覺得李幼漁太樂觀。她的小姐,她還不了解,小時候就明珠似的捧在手心裏,這會兒要去種地,還沒種就要累出病來。梅香為她設想,“您為何不回娘家一趟,老爺要是知道,一定心疼你。”她給李幼漁指條明路,到底念着她的恩情,舍不得她吃苦。
“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還哪有臉回去。”
李幼漁是打死也不肯去的,為着李家不是她的家人,她不便伸手,這李家女兒的身子都讓她鑽了空子,續了命,再騙人家爹媽實在過意不去。
“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這些尊嚴做什麽。”
梅香的話是對的,做生意也要本錢,她只得兩畝地,住哪裏還沒着落,買苗種樹都要花錢,行了,先把那些‘仁義道德’先抛一抛,養活自己這張嘴。
“你說的何嘗不是,好了,依你。”從梅香口裏打聽出去李府的路線,李幼漁暗暗的記在心上,又去找管家,将盒子裏的釵環典當了,家裏的下人也要疏散了去,讓他們另謀生路。
這一忙,已到晚上。
李幼漁将就吃了點東西,回房休息,應着是最後一晚,梅香格外盡心,從此主仆就要天涯海角,不是有句話說,‘一別就是一生。’分開了,再想見面,再小的地方,好像都碰不着了,這就是緣。
另一屋裏,粉紅帳子,百子被,大紅蠟燭還有一大截沒燒完,就在案桌上擺着。餘宛棠坐在床邊,斜倚着身子,右手食指一勾一轉,屋裏的‘紅色’全部變成了雪白,她惬意的看着這變化的一切,往床上一倒,今日也只能如此了。
到了第二日,府裏下人散盡。
那些高利貸來收房子,見李幼漁識相,很是滿意。在庭院裏走來走去,李幼漁還沒見過全景就要離開,冷不丁瞥見餘宛棠,這女人袅袅依人,閑閑的散着步,心理素質真好,她這才想起來,她還忘了對她做安排。
不如,放她走!人家的小妾她管什麽。
李幼漁讓管家拿來紙筆,給餘宛棠寫了契結書,從此餘宛棠與陳家毫無瓜葛,嫁娶随意,陳家,總算是散了,什麽也沒留下,只徒留下這大宅子。她吹着濕潤的墨跡,走到餘宛棠身邊,“姑娘還不知道怎麽稱呼,但這是給你的。”
餘宛棠看後,撕成碎片,歪歪扭扭的醜字,她不認得。李幼漁勉強用簡筆字寫了,餘宛棠看不懂,只不過眼瞧着此情此景也明白了。
“奴家不走,奴家不離開陳家。”
“随你吧,反正這裏待不住了,姑娘我好生提醒你一句,那些流氓可是不講人情的,你好自為之。”別事後說她沒提醒,她緊了緊身上的包袱,準備走人,想回趟李府。
“你去哪,奴家就去哪!”
“哈?”
李幼漁徹底傻眼了,這?哪有妾跟着妻的。“養不起!”她實話說了。
餘宛棠毫無在意,還有幾分輕蔑,“奴家有手有腳,哪需要你養。”
“沒地方住。”
“天為蓋來,地為席。”她潇灑的很,但李幼漁看她細皮嫩肉,根本幹不了活,多個人多張嘴,會說的多了去了,日子可不是這樣的人能過得的。
“姑娘春寒地凍,你身子單薄受不了。”
餘宛棠反唇道:“你又是身子粗壯的?好了,別說了,我跟定你了。”她義無反顧,讓李幼漁連拒絕的餘地都沒了,“随你吧。”她口笨,發現餘宛棠聽她這樣,竟然歡天喜地,李幼漁連連翻白眼,古代的小姑娘喲,把過日子想的忒簡單。
餘宛棠跑回房間拿了包袱過來,順便把房裏的暖被全收進儲物袋,就算她不需要,那李幼漁恐怕也受不了。她歡快的跑過來,甜甜的叫着,“姐姐,那我們走。”對陳府沒有半分留戀,就和李幼漁過起了漂泊的生活。
李幼漁同管家招呼過,“我們走了,您也走吧。”
“是,準備告老還鄉。”
都有打算。
李幼漁一直尋着自己知道的路線往李府上奔,路上也多方打聽了數次,畢竟是陌生路,總要問兩句的。餘宛棠一直跟在她身後,兩日來打扮的花枝招展,根本沒有一點人在末路的感覺,輕快的就像出來郊游似的,一路上,招蜂引蝶,李幼漁想不明白,現在她們都這樣了,這餘宛棠怎麽一點都不擔心,難道是吃定她了?
“姐姐。”這無數次甜膩,早把李幼漁給叫的反胃。
“我不是你姐姐。”
“怎麽不是,你是大老婆,我是做小的,叫聲姐姐也應該。”
“你都把我叫老了,何況你老公都死了,還有什麽大老婆,小老婆。”李幼漁氣憤,嘴快了點,‘你老公’都冒出來了。
餘宛棠咯咯的笑,笑的挺不懷好意。“奴家不知道姐姐原來是這麽有意思的人,是我老公,難道就不是你老公?”鄉下人的土俗叫法,餘宛棠笑了,想着李幼漁怎麽的也是有教養的出身,怎的不跟戲裏唱的,相公啊夫君啊官人啊,偏偏一口俗氣的‘老公’把她給逗樂了,要不是笑的沒餘地,她還想多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