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民國大小姐(14)跳舞
正式迎擊倭國。
清若帶着西楠上了上海市中心的雁塔,站在雁塔中部,肉眼可以看見下方蓄勢待發的隊伍。
望遠鏡可以看到遠處飄揚的倭國軍旗,清若手指扣着軍帽,低低罵了句髒話。
她打響信號木倉,先鋒部隊開始率先發動攻擊,後面跟着重火隊伍,以及源源不斷的軍力輸送。
幾乎整個上海能調動軍隊、隊伍的百分之九十都已經出動了。
木倉擊聲、炮火爆炸聲很快傳來,視線範圍中籠起越來越多的硝煙模糊了視線,吶喊聲和厮殺聲越發顯得震耳清晰。
清若站在塔臺上,背後是屋樓瓦檐連綿的上海,前方是炮火連天的戰場。
旁邊有軍官盯着高倍望遠鏡,幾乎兩個小時一動不動的姿勢,突然一聲喊,“看見了!看見了!看見軍統旗幟了!”
清若走到旁邊,他已經直起身,袖子抹了把臉,臉上不知道是汗還是淚,混着煙塵灰漬,一擦臉上一道黑乎乎的印記。
“指揮使,您看。”
清若也着急,顧不上多言,直接彎腰去看,果然,倭軍後方,出現了軍統的旗幟。
身邊的軍官語氣激動,“總座來了。”
清若保持着彎腰的姿勢看着望遠鏡裏都很小的旗幟,“來了。”
直起身,看着前方連天炮火的戰場,“傳令,全力進攻,大炮再上一輪後撤下,後方秦總座帶軍來了。別誤傷友軍。”
“是!”
很艱難,但艱難之中透着希望,所以哪怕有傷亡,但軍隊的信念高漲,軍心振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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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後面,倭軍發現後面被斬斷了退路,被包圍夾擊,雖然攻勢越發瘋狂,但也只是道盡塗殚。
越來越多華夏軍隊的嘶吼吶喊清晰起來。
有人開始大喊,“繳械不殺!投降不殺!”
這個時刻,所有華夏人心中激蕩的都是熊熊燃燒的家國情懷,是保家衛國的英雄夢。
西楠垂握在身側的雙手都在細微的顫抖,“小姐?”
清若半眯着眼,不知道是風沙迷了眼還是因為硝煙太刺眼,她眼睛生疼。“繳械不殺。”
西楠沒說話,保持着側頭的姿勢看着她。
清若看着前方,話語很輕很淡,“倭國人用華夏人做人體實驗,總要血債血還。”
到底是怕死的,到了最後,還剩下幾百倭軍,活着的最高長官一投降,幾乎百分之八十都跟着棄木倉投降。
“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一開始的小範圍吶喊馬上擴散成震耳欲聾的吼,清若從塔臺下來,總感覺似乎連背後的上海市裏面都有不少人在吶喊。
戰争過後,一片狼藉、荒涼的人間煉獄。
抱頭蹲着的倭軍,地上被炸傷炸殘的倭軍,以及受傷的華夏軍人,還有滿城殘壁狼籍。
華夏這邊的軍隊一部分處理剩下的倭軍,扣起來帶走先等候發落,更多的在忙着協助醫護隊救傷員。
沿路都是忍不住全身歡呼雀躍卻又壓着心疼難受救人的士兵和醫務隊。
清若領着隊伍沿路踏着血走來,聽了太多招呼,也見了太多傷員。
秦淮景帶着軍隊從對面迎來,常山小跑到了秦淮景身邊,瞧他還在流血的肩頭,“總座,先去醫院看看。”
秦淮景左肩受了傷,右手捏着塊紗布按在上面,垂着的左手還握着木倉,整個人都是硝煙戰火的痕跡,滿臉黑印和血跡。
兩人近前,這個時候反而沒什麽話要說。相視一笑,清若擡手,秦淮景握着木倉的手擡起來,相互交拳,“總座去忙,去醫院治傷。這裏我來掃尾。”
秦淮景點點頭,“我先去交代些事,這裏交給指揮使。”
兩人錯身而過,各自開始忙碌。
單子墨今日也着了軍裝,不過方才戰場一起他外套就脫下來給傷者捂傷口了。
軍統的軍裝是白色內襯,外面深綠色套裝。
他這會白色的內襯破了幾處,到處是印記,沾了不少血跡,正在指揮着下面的隊伍将投降者全身器械收繳,反手捆起來先送到監獄去。
這幾日頭發長長了一些,這會發間還在滴着汗,整個人都泛着一種熱火中炙熱而暴烈的氣息。
兇煞卻熱騰。
遠遠的看見她,便把手裏的東西塞給旁邊的人,幾乎是小跑着朝她過來,清若聽見動靜,轉頭看他,眼睜睜瞧着他黑色的軍靴踩在血肉模糊大概是斷指上,到了她面前。
朝她一笑,“我們贏了。”
清若的視線從他鞋子上拉到他臉頰上,也是滿臉黑印子,還有擦傷,瞧着破了不少處的衣服,估計身上也有不少傷口。
但是他笑起來時候周身氣息都格外的幹淨。
清若帶起些笑意點點頭,“是,我們贏了。”
“辛苦了。”
清若一邊說,一邊把他周身掃了一下,“受傷沒?”
單子墨不在意的搖搖頭,“有些擦傷,一會去擦藥,沒事。”
這個時候顧恒跑着來找她,顧恒腿上受了傷,不過不是木倉傷,是刀傷,已經上藥包紮,跑起來還是有些不協調。
清若擰眉,“慢點。”
顧恒跑到她面前,“姐,顧呈不行了。”
清若沉默,單子墨也沒說話。
她呼了口氣,“在哪?”Ding ding
顧恒指了指後面搭起來的臨時救治點,“在這。”
顧恒在前面走着,清若和西楠、單子墨跟在後面,清若聲音低低的問,“阿爹來了沒?”
顧恒搖搖頭,“老爹今日負責軍備,現在聯絡不上。”
清若嗯了一聲,加大了步伐。
他們剛到簡易板房門口,便聽見醫務人員已經麻木到毫無起伏的聲音,“已經咽氣了。”
清若站在門口,瞧了眼裏面躺着全身都是傷口缺了一條腿的顧恒,呼氣。
顧恒站在她前面不遠處,腳剛剛踏進臨時板房,周圍還有其他受傷的人,每個人情況都算不上好。
醫務人員很忙,确認咽氣,通知,而後就立馬起身去救其他人。
門口也不能擋着,一行人還是進了屋。
大概是太疼,顧呈表情有些扭曲,眼睛半睜,清若擡手,幫他合上了眼。他的皮膚上還有溫熱的感覺。
清若收回手,單子墨低頭看了眼她背在身後的手。
靜默的站了一會,現在似乎說什麽都是虛的,便也無話。
出了活動板房,大家都還有事需要忙碌,連感傷感慨的時間都沒有。
顧恒用頭頂了一下她的肩頭,話語軟軟的,“姐。”
而後低着頭,“我在清點木倉支,先去忙去了。晚點來找你。”
“嗯。好。”
單子墨解開了衣服紐扣,扯着半邊衣服遞到她面前,“擦一下?”
清若覺得無所謂,雖然先前關系不太好,但畢竟是自己同父異母的親人。
她沒說話,單子墨便直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而後一只手拉着她的手,一只手拉着髒兮兮印記的衣服給她擦,低着頭動作很輕也很細致,“特殊時期,我願意多信一點封建迷信。”
清若低頭看自己柔白的手,還有對方粗砺帶着血跡的大掌,“知道啦。”
還有很多事等着處理,沒太多時間消耗,擦完手,單子墨看着她側了側頭,“我處理完手上的事來找小姐。”
清若點點頭,“記着傷要看一下。”
單子墨點點頭,朝她勾唇一笑,特別老實,“好。知道了。”
上海這一次戰場可以算是大獲全勝,倭國從粵省來進攻的上海的軍隊除了最後投降那幾百人,其餘全滅。武器全部被繳。
整個上海西邊的建築物基本全毀于戰争,但上海的歡騰從上到下,全市民衆都自發張燈結彩,比春節還喜慶。
對整個華夏是一針強心劑,對倭國是斬斷其臂膀,也是對其軍心的重創。
同時,其他國家也開始重新審視華夏、上海、北平的軍力,發展力。
這十幾年間,華夏這一場戰争,幾乎是将上一次列強侵略的局面徹底翻了篇。
這一日,又是大上海的晚宴。
得力于這些年上海良好的經濟發展做基礎,這一次即便被影響到,但也沒有元氣大傷,上海還是迅速調整回來,又恢複了往昔的繁花似錦。
這一次,清若是宴請者。
大上海的布置,比上一次總座辦的晚宴有過而無不及,這一次用的主題就是華夏的元素。
滿目絢爛奪目的紅、金色騰飛的龍鳳、以及華夏神話中的麒麟,全是華夏信仰守護的吉利布置。沿路挂着紅燈籠。
西楠、趙錦兒、顧恒站在二門迎賓,清若則是在內場。
她今日又穿了旗袍,紅色打底,金絲線勾勒的圖案。
今日宴會,顧清若身份比上一次更高,到場賓客雖不知這時候舉辦晚宴的目的和意義,但也拿出了十足的準備誠意。
侖國使領館被倭國炸了,無人生還,雖說侖國還有在上海設立使領館的權利,但需要時間派人,現在侖國正在國際上譴責倭國,并無新的官員來上海。
所以這一次非華夏宴請方只有旗國。
旗國公爵帶着查曼普,帶着禮物上前。
相互寒暄幾句,旁邊阿北提醒,“小姐,照相館的人到了。”
清若順勢邀請,“公爵,一起合個影吧。”
顧小姐這會不僅挂着軍統指揮使的名,已經正式成了軍統上海局座,現在雖然話語态度溫和,但,公爵顯然不能、也不可拒絕。
笑着應聲,“好的好的,來,查曼普,和美麗的顧小姐一起合影。”
查曼普少了先前的熱絡和熱情,這會捧着禮物,點點頭,清若很自然的站在了中間,公爵和查曼普一人一邊,查曼普還捧着禮物。
她站在兩人中間有些矮,報社的照相師提醒了一下,兩人連忙點頭表示知道,而後兩個人都偏頭往她方向靠,清若稍仰下巴,帶着輕微的笑意。
“卡擦!”照片定格。
查曼普稍微低着頭,“顧小姐,公爵送您的禮物。”
清若朝旁邊人招招手,自然有人來拿走,“查曼普先生,交給我就行,我帶下去登記。”
查曼普看了眼公爵,随後也沒有其他表示,放手讓人拿走。
清若招呼侍者,“引二位貴賓入場。”
“二位貴賓請跟我來。”
公爵再次向清若打招呼之後才跟着使者離開。
清若沒看兩人的背影,旁邊等了一會的單子墨走過來,下巴朝兩人離開的方向擡了擡,“可算是知道自己站在誰的地盤上了。”
清若嘴角帶着些輕蔑的笑意,未對這話予以評價。
側頭問他,“怎麽就你一個人?”
單子墨懶散的聳了聳肩,沒回答這個問題,背在身後的手伸出來,“給小姐帶了個這個。”
一個發簪,珍珠和玉做的,雖然看着挺和諧,不過看形狀看不出是什麽圖案。
清若挑了挑眉,“什麽啊?”
單子墨一本正經的指着發簪上的珍珠,“這是我。”指向玉,“這是小姐。”
清若無語的看着他,點了點頭,“嗯。”有感受到,很像。
單子墨笑起來,偏頭朝她眨了眨眼,“我自己做的。”
那還勉強可以。
清若今日發飾不多,添一個也行,朝他歪頭,“喏,給我戴。”
他眼眸裏突然就炸開璀璨亮光,屏着呼吸,小心翼翼伸手,一只手捏着發簪,一只手輕輕抵着她的頭,而後慢慢把發簪放進去。
清若直起頭,自己伸手摸了摸,小幅度晃了晃腦袋,問他,“好看嗎?”
單子墨滿目柔光,“好看啊,小姐最好看。”
清若嗔他一眼,“問你發簪好不好看?”
單子墨帶着笑意,堅定的回答,“好看。但是沒你好看。”
趕在開宴從終于入場的秦淮景一到門口就問西楠,“局座呢?”
西楠看了他一眼,心想這稱呼倒是叫得挺順口,面上的客套還是要有,給他和常山引路往裏面。
清若內場門邊,這會馬上到開宴時間,賓客差不多都到了,不過秦淮景還沒來,所以她在這等着。
單子墨站在旁邊,沒站直,似乎有些懶懶散散的。
兩個人在說着話,面上都帶着些輕柔的笑意。遠遠瞧着氣氛極好。
看見來人,清若站直了身子,是迎接的狀态,單子墨也跟着站直身子。
“總座來啦。”
秦淮景點點頭,視線落在她臉頰上,“嗯,那邊事情太多,來晚了,抱歉。”
清若搖搖頭,“還沒開始,國事要緊。”
常山朝她問好,“局座好。”
清若點點頭。
兩邊相互問好,單子墨也手插着口袋朝秦淮景和常山點頭致意,“秦總座,常副官。”
西楠帶着兩人進來,所以這會站在秦淮景旁邊,瞧着對面兩人,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最近所有人都沒睡好,但相比之下,清若的狀态明顯好一些。
秦淮景肩上壓力更大,要考慮的事更多,穿着軍裝都感覺正氣淩然中透着血腥的煞氣。
最後也就等秦淮景,他一到一行人便往宴會廳走。
秦淮景問她,“一會局座開場嗎?”
清若點點頭,“安排了報社,明日要發國際新聞稿。”
秦淮景一來,這一次第一位趕着上前打招呼的是旗國公爵。
晚宴開場,清若上臺開宴致言。
下面衆人圍圈聽她發言,還有不少報社的記者在記錄、照相師在拍照。
內容比較多,也比較雜。倭國侵略華夏、倭國炮擊侖國使領館、倭國在柳省無人性的殺戮。
以及上海的勝利、各國發來的支援……
差不多快二十多分鐘的發言,也算是跌宕起伏,到最後是慶祝,慶祝上海抗擊倭國的大獲全勝。
她宣布開宴。衆人鼓掌。
單子墨上前,在衆人注視中致意彎腰,“有幸成為顧局座開場舞的舞伴嗎?”
他懶散時候就是痞野,而認真起來,加上今日一身白色西裝套裝,優雅而從容。
清若勾了勾唇,矜持的将手放進了他的掌心。
“好。”
旗國公主來邀請秦淮景跳舞,正在注視着那邊的秦淮景被拉回視線,背在身後緊握成拳的手放開又握緊,想答應,但是最終還是沒吐出話,在對方詢問的目光裏搖了搖頭,“抱歉,我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