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更
李峰意在壯漢司機不解的眼神中,緩緩撩起自己的袖子。
坐上出租車後,他親自将手臂上的內容擦拭的一幹二淨,甚至他還記得自己是用什麽樣的姿勢去擦拭的文字。
可是現在那裏被人重新留下一行全新的文字。
【看在你還算老實的份上,這一次就不砍你的手掌,接下來請回答第二個問題,小郭莊山洞內第一個殺的人,是誰?】
李峰意将手放進上衣口袋,在那裏摸到一支筆,同時他也發現自己藏起來的水果刀消失不見了。
“客人,尚莊到了。”
前排的司機将出租車停在路口,轉身側頭看向後座上滿頭大汗的中年男人。
總覺得對方自從在車上睡醒後,整個人都變得古裏古怪。
李峰意聽聞回神,看向司機那比他自己壯實三倍的胳膊,彎腰從鞋底拿出自己藏好的錢。
遞給司機之前,他看了一眼鞋底金錢的數字。
對不上——
對不上他藏錢的數字!!
李峰意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下了出租車,雙腳剛落地那輛出租車就頭也不回的跑的只留下車尾燈給他。
站在路口的人,大口喘着粗氣将手裏剩餘的錢數了三遍。
還是對不上,他給那名大夫的錢,跟他剩下的錢明顯對不上頭。
從診所出來的時候,他還記得自己身上剩餘五百六十塊錢,可是現在給了司機一百二之後,他身上卻只剩下了三百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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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輛出租車,就算他再累也不會忘記前排司機長什麽樣子!
晚上八點的寒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吹得李峰意遍體生寒,吹得整個人都蜷縮成團警惕的看着四周圍。
一片樹葉落下來,也會換來他警惕的怒吼聲:“誰!是誰!出來!我看到你了!”
寂靜無聲的尚莊路口,靜悄悄的只有他自己嗓門的回蕩聲。
李峰意側着甚至走在路邊,像只螃蟹一樣橫着走,這樣走雖然動作慢些,卻可以将路口前後都看的一清二楚。
一旦有可疑車輛跟行人,不管從哪一頭出現,都會被他第一時間發現。
從尚莊路口他一路警惕又小心穿過仲景北路,到達尚莊另一頭的宛城村,村子遠離人群,附近除了一條高架橋上不時傳來車輛經過的聲音後,四周就只能聽得到村子裏野狗的叫聲。
李峰意進了村子趕走兩條圍過來打量的野狗,低着頭縮着肩膀一路往村子深處走去,穿過稀稀落落的村民自蓋樓後,他來到村子最裏頭一棟二層小院門口。
院子裏開着燈,隐約聽見裏頭說話聲,李峰意直接爬上院牆跳了進去。
落地時,早上才包紮好的傷口傳來一陣劇痛,跳下去的中年男人當場悶哼一聲,蜷縮成團。
拴在院子角落裏的土狗聽到動靜,連忙發出吠犬聲。
一只狗叫,全村的狗都開始叫了起來,二層小樓內喝酒說話的人聽到外面的動靜,狐疑的放下酒杯,提起房門後面的鐵鍬将門小心打開。
“誰!”
順安強警惕的看着狗腦袋沖着的方向。
院牆角落裏,李峰意強忍着痛意扶着牆爬起來,“是我。”
順安強身後多出一支手電筒,等他打開手電筒看清那人的長相這才松了一口氣,沖着不遠處還在叫喚的狗罵了一句:“吵什麽吵,大哥不認識!”
土狗又叫了幾聲,這才停下來。
順安強扔下鐵鍬,打着手電筒走向那人:“大哥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你不知道外面現在到處都在通緝你。”
“又不是第一天通緝,有什麽好怕的。”
李峰意小心翼翼邁動腳步,走進這棟二層小樓。
他奇怪又緩慢的姿勢,很快就被順安強看在眼底,連忙伸手扶住他胳膊,扶着人往內走:“大哥怎麽會受傷?你撞到警察了?”
李峰意被他攙扶着,總算不用一直強忍着痛處,聽聞冷哼:“那幫警察還找不到我,我今天遇到一個東西死死跟着我,那東西打傷我還一路跟着我,我懷疑身上被人安裝了東西,你幫我瞧瞧。”
“還有人在大哥身上安裝東西!你先坐着我這就去幫你拿工具。”
順安強扶着人在客廳內,唯一一張柔軟沙發上坐下,自己掉頭就往地下室方向跑過去。
客廳內,李峰意坐在沙發上,借着頭頂燈光看向自己深色的褲子。
那裏現在已經暈染出一片暗色,傷口裂開了。
之前拿手電筒給順安強的女人,瞧見這一幕後急急忙忙的轉過身去,從茶幾下面拎出一枚家用醫療箱,打開箱子将裏頭的紅藥水棉棒紗布都拿出來,一一擺放在李峰意面前,示意他上藥。
李峰意将拉鏈拉開,瞥了一眼桌子上那些東西“有止疼藥沒。”
對方立馬從箱子裏扒拉出一盒頭孢跟散利痛,遞到他跟前。
“倒杯水過來。”李峰意将兩盒藥各自扒拉一顆,示意對方再倒一杯水過來。
他端着杯子喝水喂藥時,順安強已經從地下室将工具抱上來。
那東西用防塵布遮擋的嚴嚴實實,打開後露出一個小電視大小的箱子,上面有五六個不同的開關,還有一個地鐵安檢通過的手杖。
順安強将這東西接上電,擦拭掉上面的浮塵:“這東西有一段時間沒用過了,大哥你是……卧槽!大哥你這個傷是怎麽回事!哪個王八蛋将你弄成這個樣子,是不是早上死的路邊那個小娘皮!竟然把你傷成這樣,我要去砍死她全家。”
擺弄機器的人,一回頭就對上李峰意解開的褲子,還有那團血糊糊東西。
作為男人,男人的尊嚴被傷成這樣還能忍?
順安強卷起袖子一副現在就要過去殺那幫人全家,兇惡嘴臉。
沙發上坐着的人将帶血的紗布扔在地上,耳邊聽着他暴躁的聲音無動于衷:“先過來給我檢查。”
“哎!大哥你忍忍!”
一年前順安強花了十二萬塊錢買了一個緬甸媳婦,這小姑娘長得人模人樣也聽話乖巧。
順安強對此相當滿意,連喝醉酒都不怎麽打人了,結果這女的在他家住了半年突然偷他的錢跑了。
大晚上的他追了出去,千辛萬苦終于把這個女人給抓住,結果對方又是磕頭又是哭嚎,用那不标準的普通話說她不是自願的。
說她只是想回國看一眼父母,家裏等着用錢。
順安強跟她好了半年的時間,這女人不管是洗衣做飯還是下地幹活,那都是一切做的讓人相當滿意。
他想着岳父家裏要是真的窮,讓她回去一趟也不是不行,人都結婚了正好他也去一趟,反正這輩子還沒去過緬甸,就當是旅游。
誰想到他将地上的人拉起來後,對方不知道從哪藏了一把刀,對着他肚子就連捅三刀。
大晚上村子外面就是一大片的荒田跟山林,躺在地上的順安強想報警,身上手機都被那女人翻走。
正當他以為自己這一次要必死無疑的時候,李峰意從山上下來發現了他,将那個正慌張逃跑的女人抓了回來,一刀抹了脖子,又将他的手機拿回來還給他。
“記着,你欠我一條命。”當時李峰意蹲在他的身邊說完這句話後,就用他的手機打了120救護車。
兩個月後,順安強養好了傷躺在家裏的時候,見到這名救命恩人進了他的院子。
再後來,兩個人每隔幾個月都會見上一次,順安強會将山下發生的事情都講給對方聽,給對方買幾身幹淨衣服跟生活用品。
他一直幫着李峰意逃匿,躲避警察的追捕直至今日。
順安強用那套從黑市上購買來的機器,小心翼翼貼着李峰意腦袋一路往下,全身上下每一處都被機器照射過一遍。
“沒有啊,大哥你是不是看錯了?”
“真的沒有?”李峰意不信,他曾經在黑市裏見過人身上被裝了東西,不管跑到哪都別想逃脫,今天他遭背後那人一路追趕時,就在想肯定是早上在山洞內遭受伏擊。
“真的沒有。”順安強非常肯定。
“給我弄點錢,我要離開晉江市。”李峰意皺眉道。
“大哥不如在我家多住幾天,村子裏都是本地人而且我們排外,只要在我家裏住着不會有人說點什麽,現在外面所有路口都有交警在查人,全部都準備在出城的路上堵着你。”
順安強指了指旁邊新買的啞巴媳婦:“要是有人問起,我就說你是緬甸來的小舅子,而且你傷成這樣也需要好好養傷。”
旁邊不能說話的女人,被二人目光打量時,乖巧的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幫他們添加茶水。
買回來的時候,她本來不是啞巴,只是李峰意說防止對方再跟上一個一樣逃跑,直接弄藥等她暈過去後,割了她的舌頭。
直接斷絕了她學說話的能力,一個外國來的女人,還不會說話也不認識字,就算給她膽量逃跑她也逃不到哪去。
李峰意還在猶豫,順安強已經示意旁邊的女人去将院門關上,自己單獨跟李峰意說話:“大哥你相信我一回,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今晚先在我這裏過一夜,等明天天亮我再将你送到山上去,這邊的山頭還是安全的,你以前住的那個山洞我也好好藏着,村子裏的人都不知道。”
“好,聽你的!”李峰意最終決定先留下來,等明天傷口好一點再走。
夜裏,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從上到下燈火通明。
看了一天監控的衆人,從早上七點後到九點所有經過的車輛都做了調查,屍體出現後整座山都被他搜索了一遍。
找到了李峰意曾經住過的山洞,通過山洞地上的鮮血他們找到了第一案發現場。
出城的幾條道路長途客運站,火車站,機場都讓人特別注意李峰意的出沒。
可是這人只在路上監控下出現過幾次,就再也沒有蹤影。
宋兼語醒過來的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柔軟帶着沐浴露香味的床上。
黑暗中坐起身的人,打開床頭的燈發現這是一間裝修土味的卧室,床頭桌子上還放着一枚打開的醫藥箱,箱子裏頭的止疼藥被人吃了幾顆後随手放在桌子上。
他爬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到卧室門口将門拉開,隐約聽到了樓下電視聲。
順着樓梯往下,一樓正在看電視的順安強第一時間看到了他的身影,連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将電視聲音調小:“大哥,是不是我電視聲音太大吵醒你了?”
宋兼語視線落在茶幾上的手機,語氣平靜:“我下來喝水,順便跟你借一下電話。”
他想的沒錯,李峰意在被他連環逼迫下,肯定會往他心目中認為安全的地方逃離,背後肯定也有信任的人接應他。
眼前這個穿着保暖內衣的胖子,應該就是他在晉江市的接頭掩護人。
“大哥你先坐,我去你倒水,電話就在桌子上,你随便用。”
順安強去給他倒熱水,臨走前将手機遞給他。
宋兼語聽話的坐進沙發中,目送對方去倒熱水的背影,熟練的将今天撥打兩次的號碼再次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