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霍忱降下車窗,任和煦的暖風拂在臉上,好像只有回家的這段路上,他能夠真正的放空,什麽都不想。
公司的事情很多,人心很雜,霍忱不可能再憑着心情随心所欲,他每天戴着面具與人虛與委蛇,說着真真假假的話,甚至求人辦事的時候還要裝孫子。
突然覺得曾經的不可一世十分可笑,他不過是躲在爺爺的庇護下耀武揚威,而現在,只能打碎了骨頭,再用泥巴糊起來重塑。
你問他累嗎?當然累了。
可是他不敢說,他很怕一旦開了這個口子,就再也撐不住了,所以他不敢見蘇若。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很虛僞,很惡心,而蘇若幹幹淨淨,會讓他自慚形穢。
更害怕的是,他怕蘇若厭惡這樣的自己,想要離開。
“先生,到了。”司機踩下剎車,朝後面說了一聲。
霍忱睜開雙眼,發現車子已經停在蘇若家門口。
“今天辛苦了,回去早點休息。”霍忱拿了東西,推開車門下車,讓司機先走了。
他拿出手機給蘇若發了個消息,不過一分鐘,就聽到有腳步聲急促而來,大門應聲而開,蘇若穿着睡衣,裹了件外套出來了。
明明想快點見到他,可當人真的出現在面前時,蘇若卻發覺自己無論怎樣都邁不動一步。
不過短短一個月,他好像成熟了好多,眉宇間的肆意被沉穩所取代,眼下隐隐透着烏青,雖然人是笑着的,但卻帶着化不開的疲倦。
還是霍忱先走上前來,送上了手裏的禮物,“若若,生日快樂。”
“謝謝。”蘇若的視線落在盒子上,問他,“我可以打開看看嗎?”
“當然。”霍忱點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蘇若拆開絲帶,打開盒子,裏面放着一副棗紅色的馬鞍。
“雖然這副是我打的,但你放心,都是師傅帶着我做的,我還先打了兩副練手,雖然看着一般,但用起來應該還行。”霍忱解釋道,“你要是用着不舒服,我就找師傅再給你打一副。”
霍忱看她一直低着頭,有些拿不準她究竟喜不喜歡。
他有些忐忑,又補充道:“我看你和墨月很有緣分,就把它買下來了,你有空可以随時去看它。”
蘇若突然轉身,把手裏的盒子放在了地上。
霍忱抿緊了唇,目光沉下來。
接着,蘇若轉過身來,往霍忱身前跨了一步,鞋尖相對。
霍忱微微一愣,獨屬于蘇若身上的橙花香氣纏繞在呼吸間。
下一秒,蘇若輕輕踮腳,柔軟的唇印在霍忱的唇瓣。
猛然間,霍忱睜大了雙眼,屏住了呼吸。
他看見蘇若的眼睫不安的抖動着,如同蝴蝶絢麗的翅膀。
在蘇若退開的剎那,如同本能般,霍忱單手摟住她的腰,将人拉了回來。
在蘇若愕然的神情中,他低頭吻了回去。
如同狂風驟雨,在喘息間攻城略地。
一吻終了。
蘇若埋頭在霍忱胸膛之間,臉燙的過分。
霍忱緊緊抱着她,享受着難得的安寧。
這一刻,他好像窺見了愛情的意義。
“若若?”霍忱出聲叫她。
“嗯?”蘇若在他懷裏應了一聲。
“對不起,這陣子委屈了你。”霍忱低聲說道。
蘇若動了動,想擡起頭來,卻被霍忱的下一句話打消了念頭。
“我最近真的好累。”霍忱嘆了口氣,苦笑起來,“我一直以為自己特牛,但現在才發現我其實只是個膽小鬼,我害怕爺爺的病惡化,害怕股價動蕩,害怕高層出走,公司會毀在我手上,害怕你覺得我是個沒用的廢物,什麽都做不好,怕你離開我……”
霍忱說了許多,甚至說到最後隐隐哽咽。
蘇若緊緊地環住他的腰,輕聲說:“霍忱,怕的人不止你一個,我也會害怕啊,害怕我幫不上你的忙,害怕影響到你,害怕我們無話可說,害怕我們越走越遠。”
“但是害怕來源于什麽呢?來源于對未知的恐懼,就像一個人困在黑暗房子裏會胡亂猜測,你不知道房子裏有什麽,所以會害怕。”
“可我們現在有兩個人啦,我們可以說說話,可以談論那個令你恐懼的東西。你說感覺旁邊有一個巨大的怪物,不敢過去,那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啊,即使你不敢也沒有關系,我可以做你的眼睛和手,我可以去。”蘇若聲音很輕,像是在講一本童話故事,“哇!原來是一件外套挂在衣架上,根本不是什麽怪物。”
“你把我當小孩子啊。”聽到這裏,霍忱突然笑出聲來。
聲音随着胸膛的震動傳遞到蘇若耳旁,麻酥酥的癢。
蘇若從霍忱懷裏出來,擡頭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如同水洗過一般,她笑着牽起他的手,說:“霍忱,與其胡思亂想,不如說給對方聽,以後的路我們一起走,你別怕。”
霍忱專注地看着她,又低下頭吻在她的唇邊,低喃一聲:“好。”
天邊月色如水,微風拂過繁茂枝葉,只聽得到葉片沙沙作響。
經過那一晚的長談,蘇若突然意識到兩人好像進入了熱戀期。
她開始頻繁的出入霍忱的辦公室,雖然很長時間都是待在休息室裏玩自己的,但相處時間确實比之前多了不少,他們一起吃飯,一起下班。
霍忱工作的時候,她就躺在一旁的沙發上刷視頻,偶爾擡頭看看他,有時兩人的視線會對上,默契一笑,又各自散開。
爺爺的身體也好了不少,還總是喊着要回公司上班,但醫生明确說過,近半年最好不要太過辛勞,所以他也僅僅被允許偶爾回公司晃一圈,屁股還沒坐熱就被趕回家。
當然,這都得有李素芬在一旁盯着他,不然誰的話他都不聽。
家庭幸福,愛情美滿,霍忱臉上的笑也多了不少,身上那股少年勁兒又跟着回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老板的心情太過明朗,導致員工們勁頭也足了。總之,霍氏集團一片欣欣向榮。
八月末,準大學生們陸續開學了。
霍忱和蘇若抽空與朋友們見了一面,蕭溫宇和李嘉禾都報考了望京大學,徐子捷也留在望京,考上了一所三本學校,吳恒去了隔壁市,而趙琦和林蕊去了距離望京最遠的地方海遠市。
“怎麽去了那麽遠的地方?”蘇若問道。
“怕以後去不了呗。”林蕊托着腮,“我們畢業之後肯定要回望京的,也就大學時期能什麽都不考慮的去其他城市了。”
“也是。”蘇若點頭,沖她們舉杯,“那就祝你們一路順風。”
喝個奶茶,也讓三人喝出了飲酒的氣勢。
“對了,聽說霍忱還是報了朔京大,他能趕上開學嗎?”趙琦問。
蘇若搖搖頭,“他今年辦了休學,要等爺爺徹底穩定後再去學校。”
“那還好,一年的時間說快也快。”趙琦和林蕊都松了口氣。
蘇若笑笑不說話,她談了戀愛,身邊的人比她自己都緊張。
九月初,霍盛宇的重婚罪判下來了,他和姜媛媛因為重婚罪都被判處了兩年有期徒刑。
說起來還多虧了霍盛宇為争一時之氣辦的那場沸沸揚揚的婚禮,光這一個證據就把人錘死了。
經過後續調查,姜媛媛是知道霍盛宇與蔣月沒離婚的。據她所說,霍盛宇承諾她先辦婚禮就和蔣月辦離婚手續,然後兩人再領證。
姜媛媛想着蔣月已經在病床上躺了幾年,她和霍盛宇也只是辦個婚禮,應該不會出什麽事,可直到從霍忱嘴裏聽到重婚罪,她才開始害怕,等查了重婚罪是如何判刑的,姜媛媛立刻卷了霍盛宇的錢跑路了。
當霍盛宇發現姜媛媛卷錢跑了,他才知道這個女人根本就是沖着他的錢來的,一怒之下直接報了警。不過兩天,姜媛媛就被抓了回來,配合兩起案子的調查。
霍忱把這些事都委托給律師處理,自己全程沒出面,宣判的那天,他連軸轉了兩天,好不容易擠出一天空閑去送蘇若上學。
朔京大學很大,一進校園就能看到道路兩旁栽種的梧桐樹郁郁蔥蔥,在炎熱的夏季趕走了些許燥意。
霍忱和蘇若往那兒一站,立刻就吸引了衆人的目光,但看兩人站得那麽近,也沒人上前自讨沒趣。
霍忱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也不枉他連軸轉了兩天來送她上學。
“蘇若!”一道驚喜的聲音傳來,還是男人的聲音。
霍忱面色不虞地看過去,發現是個沒見過的男的。
蘇若扯了扯霍忱的袖子,讓他注意點兒影響。
她走上前,笑着打招呼:“于洋師兄,又見面了。”
“顧老師在新生名單上看到你的名字別提多高興了。”于洋笑着說道,“他可是生怕你去了望京大。”
“怎麽會。”蘇若笑笑,給于洋介紹身邊的霍忱,“師兄,這是我男朋友霍忱,經濟與金融專業的學生。”
經濟與金融專業也是朔京大的王牌專業之一,于洋看向兩人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打趣,果然優秀的人都和更優秀的人在一起了。
當然,霍忱壓根沒注意于洋的目光,他被蘇若剛剛那句“這是我男朋友霍忱”沖昏了頭腦。
這還是蘇若第一次向別人這麽介紹自己,他簡直幸福到快要暈倒。
但好歹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三個月的人了,霍忱隐藏情緒還算可以,至少別人看不出來他快要暈倒,也就是比平時興奮了一點,以至于在送蘇若進了寝室後,他一一和蘇若的室友們打着招呼。
“你好,我是蘇若的男朋友霍忱。”
“對,我休學一年,這一年要麻煩你們多照顧下我女朋友了。”
“這次時間比較趕,等下次有時間,我一定請大家吃飯。”
蘇若站在寝室門口,看着突然化身社交達人的霍忱,雙手環抱擡頭望着天花板:完了,她男朋友好像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