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霍忱一直在遠處看着蘇若策馬的身影,結果越看越不對勁,特別是那尤為自然的镫裏藏身出現之後。
蘇若騎馬無疑是專業的,卻和正統的馬術挨不着邊,更像是一個從小混跡在游牧民族,在馬背上長大的少女。
可是蘇若明明是個土生土長的望京人,怎麽會這麽有這麽娴熟的騎馬動作?
還有,為什麽她還不回來?
說什麽呢這麽開心?
霍忱驅馬過去,只聽到她說了句“我已經找到了我的王子”,原本裝了一肚子話想要說,結果到了蘇若面前,只剩下一句:“徐子捷他們準備了火鍋,我們回去吃飯吧。”
雖然聲音依然冷靜,但明眼人都看的出他喜上眉梢,還偏要裝冷酷。
“好啊。”蘇若點頭,臨走時又對小男孩說了一句:“小王子,你一定會找到你的公主,不要心急。”
“你在說什麽王子公主?”霍忱駕着馬與蘇若并排,假裝自己不知道。
蘇若看他一眼,問:“你沒聽到?”
霍忱含糊應答:“沒怎麽聽清。”
“哦。”蘇若拖着長音應了一聲,“沒聽到就算了,回去吃火鍋。”
說着,蘇若一夾馬腹,往前去了。
“蘇若!”霍忱一聽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跑過我就再說一次!”蘇若輕拉缰繩,回頭看他,大大的笑容十分晃眼。
霍忱也跟着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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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對視一眼,極為默契地比起了賽。
伴随着場邊的加油聲,霍忱還是輸了這場比賽。
他心裏不太暢快,卻不是因為輸了,而是沒跑過瘾。
他伸手接蘇若下馬,說:“等高考結束,咱們去趟呼爾圖赤吧。”
蘇若下馬的姿勢僵了下,記起她在書中看過,現在的呼爾圖赤就是以前的漠北一帶。
蘇若無意識的收了下手指,輕聲問:“去那兒幹嘛?”
霍忱興奮稍稍退卻,目光劃過兩人相握的手,才看向她,笑着說道:“那裏有最廣闊的草原,我們去騎馬,到時候再賽一回。”
蘇若也笑着:“好啊。”
她确實想看看,如今的漠北。
一旁的工作人員送過來熱毛巾。
霍忱沒理會自己那條,徑直拿起一條仔細的幫蘇若擦手。
蘇若一顆心噗通亂跳,臉頰也突然燒的慌。
“那個,我自己來就行。”蘇若往外抽了下手。
沒抽出來。
霍忱看了她一眼,手沒松勁兒,細心地擦過她每一根手指。
他垂着眼,動作謹慎又認真,像是呵護什麽稀世珍寶,“以後別做這麽危險的事了。”
是的,比起震驚和懷疑,擔心才是最占大頭的。
本來心就一直懸着,看到蘇若撿東西的時候,心跳直接飙到一百八。
蘇若本想說這算啥呀,她做過比這更危險的事呢。
但想了想,蘇若還是在他掌心輕輕蜷了下手指,等他擡眼看她時,輕輕眨了下眼睛,笑:“知道啦。”
哦,心跳好像三百六了。
霍忱擦着手想。
“霍忱。”蘇若叫他。
“怎麽了?”霍忱全憑本能在回答。
“我的手……幹淨的直接能吃了吧。”蘇若看着自己白白淨淨的手指。
霍忱動作一頓,展開毛巾,看着她白淨如蔥根的手指,不知想到什麽,直接抽走了毛巾,扔在工作人員放在一邊的托盤裏,“嗯,幹淨了。”
工作人員很有眼力見兒又送上來一條熱毛巾,霍忱背對着她擦手。
蘇若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湊上前來,問:“霍忱,你耳朵怎麽紅了?”
霍忱僵硬了一瞬,硬邦邦的回答:“凍的。”
隔了沒兩秒,耳朵更紅了。
蘇若和霍忱到達民宿時,其他人正在進行火鍋準備的收尾工作。
蘇若換好鞋子趕緊去幫忙,結果被林蕊連推帶拉地按在了沙發上,“你們出錢出場地還帶我們出來玩,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你就坐這裏等着吃吧。”
“可這些都是霍忱安排的啊。”蘇若還要起來。
徐子捷不知從哪裏蹦出來,把霍忱按在蘇若旁邊坐好,嘻嘻哈哈地說道:“霍忱不用幹,你是家屬,和他一樣待遇。”
蘇若:“……”
還能這樣?
林蕊恍然大悟,佩服的沖徐子捷比了個大拇指。
徐子捷嘚瑟地一挑眉。
“行了,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霍忱揮手把他倆趕走。
“我們不過去幫忙真的好嗎?”蘇若回頭看了一眼,問。
“食材都是現成的,就把他們倒進盤裏,你覺得需要這麽多人嗎?”霍忱靠在沙發上瞧她。
蘇若收回視線,行吧,那她不過去了,反正飯後還有洗碗呢。
五分鐘後,八個人圍在餐桌前熱熱鬧鬧地吃火鍋。
“哎,今晚流星雨到底是在幾點啊,能不能看清?”徐子捷端起盤子往鍋子裏下肉。
“新聞說是從九點半開始,到淩晨一點左右達到峰值。”李嘉禾說道。
“看今天一片雲都沒有,應該看的見。”趙琦不吃辣,正往白鍋裏下肉片。
“那咱們可以一直吃到九點,消消食出去看流星。”吳恒接着說道。
“九點看不到也沒關系,咱們今天可以通宵!”徐子捷有些興奮,“本來今天就要跨年嘛。”
“對啊,而且這火鍋咱們可以吃一晚上!”林蕊也跟着興奮。
“既然是跨年……”蘇若突然開口,“你們想不想喝點酒?”
一桌人沉默片刻,紛紛響應:
“當然要喝了!”
“跨年不喝酒那也太沒勁了吧!”
“我新學了一套劃拳,剛好派上用場。”
說着,餐桌上走了一半人,都去搬酒了。
霍忱曲起手肘撐在桌面上,笑着看向蘇若,“你還會喝酒?”
蘇若笑了兩聲,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就能喝一點點而已。”
可真正喝起來,霍忱覺得蘇若的“一點點”應該是——“億點點”。
一桌人除了霍忱和蘇若之外,都有些喝多了,尤其是林蕊和徐子捷。
這倆人現在正坐在一起劃拳,連對方劃錯了都看不出來,誰先出聲讓對方喝酒,另一方就舉起來喝。
趙琦和吳恒正在讨論元宇宙是個什麽東西,說幾句就要碰一個杯,好像找到了知己。
李嘉禾沒什麽酒量,兩杯下肚就暈了,這會兒正抓着蕭溫宇的袖子撒嬌,看的蘇若都想過去揉一把李嘉禾的臉。
蕭溫宇注意到蘇若的目光,微微側了身子擋住蘇若的視線。
蘇若不禁咂舌,她還以為蕭溫宇沒醉,原來也是醉了啊,他清醒着的時候,占有欲可沒這麽強。
蘇若偏頭看霍忱,感慨道:“沒想到就只有咱們兩個沒醉。”
“确實沒想到。”霍忱意有所指。
但蘇若沒聽出來,她雖然沒醉,但也喝了很多酒,反應明顯比平時變慢了。
突然,外面響起了一片嘈雜的聲音。
“怎麽回事?”蘇若探着身子往外看。
霍忱看了眼手機,說:“快十點半了,應該是有人看到流星雨了。”
一聽流星雨,蘇若立刻招呼大家出去看。
結果得到的回應是——“不急不急,你們先去吧。”
到了最後,只有蘇若和霍忱兩個人上了二樓的平臺。
霍忱和蘇若去穿外套的時候,管家已經幫他們準備好了一切。
點燃的火堆,上面挂了個小鍋,裏面煮着紅酒。
幾把舒服的椅子,可以充饑的零食水果還有幾瓶紅酒,旁邊還有個放着暖爐的帳篷。
蘇若挑了把椅子坐下,就被霍忱拿來的毯子蓋住了腿。
接着,霍忱挨着蘇若坐下,拎起毯子的一角,蓋在了自己腿上。
霍忱身上的酒香裹在冷空氣裏,撲了蘇若一臉。
兩人肩抵着肩,偶爾動一下就能聽到衣料摩擦的聲音。
明明隔着厚厚的羽絨服,可蘇若就是覺得感受到了他的體溫。
流星沒有再出現,兩人也一時無話,默契地仰着頭看星星,只有面前火堆裏的木柴偶爾發出噼啪聲。
氛圍……其實挺好的,就是風吹過來的時候,還是有點冷。
隔了一會兒,煮着的紅酒開始沸騰,飄過來陣陣香氣。
霍忱起身拿了杯子,去盛了兩杯回來。
蘇若把杯子捧在手心裏,隔一會兒喝一小口,整個人都暖了。
“搞什麽?怎麽突然有雲彩了?”隔壁有人在院子裏說話,聲音很清楚。
“今天晚上不會看不見流星雨了吧?”
“算了算了不看了,這一晚上都要凍死我。”
“走吧回去吧,等十二點出來放煙花。”
吵嚷了幾句,周圍又安靜下來。
“我們要回去嗎?”蘇若歪了歪頭,問他。
“不太想回去。”霍忱往下滑了滑身子,肩膀比蘇若矮了一截。
“怎麽了?”蘇若聽他興致不高。
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霍忱嘴巴比腦子快,“這一天下來,我就沒單獨跟你說幾句話。”
話說出口,他才覺得自己的酸氣頂天了,又往回找補,“我不是指責你,也不是怪你到哪裏都如魚得水,不是,我在說什麽……”
霍忱煩躁地閉了閉眼,“算了,你就當我喝醉了說廢話吧。”
蘇若看着他,“噗嗤”一聲笑出來,伸手去掐霍忱的臉,像哄小孩似的說:“忱忱,你怎麽這麽可愛啊。”
霍忱呼吸不暢,坐直了身體,拍拍自己的肩膀,氣沉丹田,“我這麽孔武有力,哪裏可愛了?”
蘇若笑地東倒西歪,最後額頭輕輕靠在他肩膀上,聲音愉悅,“眼睛可愛,鼻子可愛,嘴巴可愛,哪裏都可愛。”
霍忱維持着姿勢沒敢動,上揚的唇角怎麽都壓不下去:行吧,可愛就可愛吧。
“霍忱。”蘇若輕聲叫他,“對不起。”
霍忱:“說對不起幹嘛?”
“冷落了你呀。”蘇若小聲說。
她确實反思了自己,霍忱約她元旦出來是想兩人單獨,但她不僅叫了一大堆人,還撇下他一個人去騎馬。
她以為霍忱太孤獨,想拉他和大家關系近一些,可是她從沒問過霍忱想不想要。
霍忱擅長和老人相處,也能和同齡人說笑,更能把一切都照顧的井井有條,甚至她已經很久沒有在霍忱身上聞到煙味了,他去努力配合她的喜好,寧願委屈了自己。
她有多幸運,能遇到一個霍忱。
“知道就好。”霍忱小聲哼了聲,故意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記得好好補償我。”
“知——道——啦——”蘇若擡起頭,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擡頭看他。
霍忱偏頭看過去,和她的視線撞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太多紅酒,蘇若的唇瓣水潤潤的透着紅。
他的心跳如擂鼓,喉結輕輕滾動了下。
蘇若緊攥着腿上的毯子,甚至不敢呼吸,眼睫輕輕眨動着,然後慢慢閉上了眼睛。
“咻——砰——”
“新年快樂!!!”
蘇若吓了一跳,猛地推開霍忱,吸氣時吸了口冷空氣,瞬間咳嗽不止,憋得滿臉通紅。
霍忱一張臉沉的要命,一邊去拍蘇若的背,一邊去瞪天上炸開的煙火。
這也就是在郊區,要是在市區,他直接一個舉報電話。
“新年快樂!霍忱。”蘇若倒過來氣兒,笑着看向霍忱。
霍忱立刻消了氣,輕聲回了一句:“新年快樂。”
蘇若看着他的臉,心念一動,問:“霍忱,你想知道我的秘密嗎?”
“什麽?”霍忱心跳空了一拍。
蘇若淺淺勾唇,看着霍忱的眼睛。
煙花在他眼中明明滅滅,蘇若輕聲開口:“霍忱,我的确不是蘇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