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林嘯和五班的第三棒幾乎是同時把手中的接力棒伸了出去。
可明顯蘇若和林嘯的默契度更高，以微弱的優勢接住接力棒彈射了出去。
不錯，是彈射。
在所有人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蘇若就像是腿上安了一對彈簧，輕輕一蹬，就越過了前面的人。
一班所有人都站起來尖叫着，然而尖叫到一半，就聽到相隔不遠的地方也傳來震耳的怒吼。
仔細一看，原來是霍忱如同離弦的箭，也沖了出去。
兩個人幾乎一開始就選擇了沖刺的跑法，接連超過一個又一個的選手。
雖然不知道這種跑法會不會後勁不足，但看現在這樣超過一個又一個，還真是挺爽的。
于是整個操場就聽見一班和五班的尖叫和怒吼，仿佛只有這兩個班在争第一似的。
不過事實也确實是這樣。
蘇若和霍忱超過了最後一個排在前面的選手，依然沒有減速。
“蘇若”和“霍忱”的名字，在操場上經久不散。
蘇若已經很久沒這麽跑過了，心髒仿佛要從胸腔裏跳出來，喉嚨裏漫出血腥味，氣血上湧至頭頂，分不清是超負荷的運動量還是興奮所致。
只是這一瞬間，她仿佛回到了漠北的雪山上。
那時她和驚鵲走散，遇上了獨自覓食的孤狼。它的身體不算太壯碩，雪白的毛皮也染上髒污，它的眼睛泛着幽光，張開的嘴露出尖利的獠牙，甚至還往外滴出了口水。
她這個突然出現的人類，必須成為它的食物。
Advertisement
此時的霍忱就如同那匹狼，毫不收斂地釋放着野性的訊號。
但活下去的人，必須是她。
“啊啊啊啊——蘇若牛批！！！”
“我們是第一！我們是第一！”
“蘇若！蘇若！蘇若！”
亂七八糟的叫喊聲，最後全都彙聚成了一個名字，猶如到了奧運會賽場。
蘇若沖的太猛了，以至于跑過終點線時因為慣性還繼續往前沖了幾米才停下。
她撐住膝蓋大口喘息，喉嚨裏火辣辣的泛着腥甜。
她稍稍擡眼，看見霍忱也停在她身側，單手撐着腰用力喘氣。
見蘇若看過來，霍忱微微勾唇，對她比了個大拇指。
蘇若愣了下，總覺着這是認識這麽久以來，霍忱第一次對她這麽友善。
緊接着，接二連三的選手紛紛到達終點，裁判記錄每個人的時間。
霍忱和她的差距僅僅不到一秒，如果同時出發，她不一定能贏過他。
蘇若往前走了一步，結果跑的太快，一時嬌軟，踉跄了一下。
霍忱就站在她旁邊，一把捉住她的胳膊，扶穩了她，聲音從頭頂傳來，“至于那麽拼命嗎？”
一句“謝謝”已經到嘴邊了，蘇若硬生生改了口，嗆回去，“你不也一樣。”
霍忱輕哼一聲，心情卻不錯，說：“我可沒像你這樣，跑完就站不住腳。”
“……”蘇若一時無言，立刻把胳膊從霍忱手掌中拿了出來，瞪着他使勁踩了兩下跑道，證明自己腿腳很好，底盤很穩。
霍忱反應過來，想笑又覺得傻氣，只得抿唇忍住笑意，看了眼她通紅的臉蛋兒和那雙固執的有幾分稚氣的眼睛，垂眸說：“是，很厲害。”
？？？
蘇若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跑暈了。
怎麽能從霍忱的語氣中聽出幾分哄小孩的意味？
“若若！”林蕊和趙琦站在離她幾步之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霍忱，又擠出一抹笑看向蘇若，說：“我們去食堂？”
“好啊。”蘇若轉身應了一聲，再回過頭來，就看見霍忱依舊是平日裏那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表情。
啊。
果然是感覺錯了。
“我先走了。”蘇若看了他一眼，轉身向林蕊趙琦走去。
霍忱輕聲“嗯”了下，低垂的手指輕微撚動。
“怎麽又去食堂？早上來的時候不是剛剛吃過嗎？”蘇若腿軟的不行，在林蕊和趙琦的“伺候”下穿上外套。
“我那不是怕你被霍忱找麻煩，随便想了個借口叫你走嗎。”林蕊說。
“找麻煩？”蘇若不解。
“他一個男生跑步輸給你，無論怎想都會不痛快吧，萬一心氣兒不爽，一拳揍到你臉上，在你這如同造物主恩賜般的……”林蕊誇張的抓住蘇若的手。
眼看着林蕊越說越離譜，趙琦忙打了個岔，把話題拉了回來，“我們看見霍忱拉你胳膊，怕你出事，所以沒想那麽多就過去了。”
蘇若恍然大悟，笑道：“剛剛是我腿軟，霍忱扶了我一下。”
林蕊一臉震驚地看她，滿臉寫着——“霍忱居然會這麽好心。”
“你這是什麽表情？”蘇若站直身體，看她。
“若若。”林蕊也看着她，語重心長的說：“你知道剛剛即使你得了第一，大家也沒過去祝賀你的原因是什麽嗎？”
“你別告訴我是因為霍忱在。”蘇若扯了下唇角。
“就是這個原因啊！”林蕊恨鐵不成鋼，想了半天也只總結出一句：“反正他不是什麽好人，你還是別多和他接觸了。”
趙琦拉了下林蕊的胳膊，示意她別說了。
林蕊不情不願的閉了嘴，三人沉默着往前走。
突然，蘇若停了下來。
趙琦和林蕊也跟着停下來，看着她。
“你和霍忱很熟？”蘇若看着林蕊。
“……不熟。”林蕊的語氣弱了三分。
蘇若耐着性子繼續問她：“那以前是同學？或者說過話？”
只是一瞬間，氣氛就尴尬起來。
“哎呀，我都快餓死了，咱們趕緊去食堂吧。”趙琦不太熟練的打着圓場，“林蕊你不是想喝芋圓波波嗎？我們快去買吧。”
“不想喝了。”林蕊看着蘇若，眼圈有點兒紅。
兩秒之後，她垂下眼睫，徑直離開，“你們去吃吧，我先走了。”
趙琦看看林蕊，又看看蘇若。
蘇若嘆了口氣，扯扯唇角，說：“你過去陪她吧。”
趙琦點頭，臨走前又折回來對蘇若說：“你也別生她的氣，她只是……”
“放心吧，我沒生氣。”蘇若想要解釋，但到最後也只是說了一句：“你先回去吧。”
等到趙琦離開，蘇若才擡腳往前走。
她知道林蕊是為了她好，覺得霍忱太過危險，不想讓他接觸。
但哪怕這個霍忱和上一世的霍忱有很大出入，她還是聽不得別人說他一句不好，忍不住第一時間就要維護他。
“唉——”
蘇若嘆了口氣，往食堂的方向走，打算買杯奶茶向林蕊道歉。
蘇若買好了林蕊最愛的芋泥波波，還給趙琦帶了一杯她最愛的果茶，才往操場走去。
誰知出了食堂沒幾步，就碰上了幾個不速之客。
來人兩女三男，沒穿一中的校服。
其中有一個留着空氣劉海，長發，長得很乖很漂亮的女生。
僅僅只是和她對視了一眼，蘇若就控制不住地顫栗起來。
那是身體遇到害怕的人時，産生的本能反應。
林恩靜。
那個把蘇若一生都毀了的人。
林恩靜看見蘇若愣了下，才笑着走向她，驚訝道：“若若，怎麽出院了也不告訴我們一聲？”
“就是，大家可都擔心着你呢。”另一個女生接過話，上下打量她一眼，“這麽高摔下來都沒事，你可真是命大。”
林恩靜見她不說話，低頭在手機上點了幾下，把屏幕朝向她，上面播放的剛好是蘇若舉牌的視頻。
她慢慢走過去，拉住蘇若外套上的拉鏈，緩緩上拉，低聲說：“蘇若，想死怎麽不死的幹淨點？你知不知道因為你跳樓，我在家禁足了兩個多月，你現在想換個學校就活的風生水起？簡直是做夢！”
說着，林恩靜加快手上的速度。
“做夢？”蘇若擡手鉗制住她的手腕，低垂着的眼睫掀起。
林恩靜近距離看過這張臉許多次，不可否認的是，蘇若确實長得漂亮，但她總是唯唯諾諾，眼睛無神，就讓這張臉大打折扣。
可是今天再看她，林恩靜卻覺得有什麽不一樣了。
她的唇邊噙着笑，姿态輕松自信，一雙眼睛亮如星空，倒映出她現在的樣子。
震驚，呆滞。
回過神來，林恩靜偏頭甩手，想要掙脫蘇若的桎梏，“放開！”
可無論她怎麽使力，都擺脫不了蘇若抓着她的手，并且有越來越痛的趨勢。
林恩靜的幾個朋友也發覺了不對，紛紛上前幫忙。
蘇若揚起唇角，蕩開一抹笑意。
她沒想着去算賬，卻總有人來找死。
“你們幹什麽？！”林蕊的呵斥聲突然響了起來。
她回到操場沒一會兒，就覺得自己剛剛也有錯，本想拉着趙琦過來和蘇若道歉，沒想到一過來就看見有幾個人要對蘇若動手。
她剛要拉着趙琦沖過去，就被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吓了一跳。
“再敢動一下，就別想站着走出去。”霍忱手揣着兜，身後跟着幾個男生。
林蕊靠着趙琦看了眼他們的架勢，默默地在心裏唱起：“叱咤風雲我任意闖萬衆仰望……”
對面的幾個人明顯都認識霍忱，聽了他的話一時也沒敢動作。
蘇若本想活動活動筋骨，但看霍忱這架勢，是不想讓他們在學校打架。
雖然很可惜，蘇若還是松了手，就是在松手前動了點小心思，确保她三天之內拿不動筆寫字了。
林恩靜因為慣性，往後趔趄了一下，還沒站穩就又沖了上來。
“你是聽不懂人話嗎？”霍忱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蘇若身邊，用手機抵着林恩靜的肩膀，語氣不耐。
擺明了霍忱是來幫蘇若撐場子的。
雖然不知道霍忱為什麽來幫她，但大腿不抱白不抱，蘇若站在霍忱身側，擺出一副綠茶臉看着她。
林恩靜要被氣死了，不管不顧的就要沖上去打人，但卻被她身邊的人攔下，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林恩靜真的冷靜下來，她惡狠狠地瞪了蘇若一眼，就帶着人離開。
“好啦好啦，戲演完啦。”人一走，徐子捷就恢複本性，招呼着大家去食堂，“今天想吃什麽我請客！走走走！”
林蕊本來想過去蘇若身邊，卻也被趙琦拉走了。
短短幾秒鐘，就剩下霍忱和蘇若。
“剛剛……”蘇若想要道謝。
“國際高敢來一中叫嚣，真當我死了？”霍忱看着遠方，沒有焦距。
“啊？”蘇若怔了一下，又笑起來。
原來是為了一中扛把子的面子。
“不管怎麽說，還是謝謝你。”盡管霍忱只是舉手之勞，但蘇若還是挺高興的。
就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霍忱永遠站在她一轉身就看得到的地方。
“謝就謝，別拿這種眼神看我。”霍忱說。
雖然她的眼神溫柔，霍忱卻有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哦。”蘇若不太清楚自己的眼神是什麽樣，敷衍的應了一聲，下意識帶了些無語的意味。
霍忱卻在她轉身的時候露出了幾分笑意，覺得自己真是有病，竟然覺得這個表情更舒服些，像個真人。
他輕咳一聲，叫住她，“奶奶看見你的視頻了，問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飯。”
蘇若停住腳步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以往奶奶叫她吃飯都是直接和她微信聯系，怎麽這次通過霍忱了？
難道是因為這幾次自己都不過去，所以奶奶才找的霍忱。
想到這兒，蘇若便點了點頭，說：“好啊，我放學就過去。”
運動會這兩天晚自習取消，蘇若順着山路往家走時，霍忱騎着山地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衣角在風中獵獵作響。
霍忱的車幾乎是貼着蘇若的身體擦過去的，掀起的衣角甚至打在了她的胳膊上。
蘇若被吓了一跳，停在原地氣急敗壞地喊他的名字：“霍忱！！！”
然而霍忱卻停都沒停，舉起一只胳膊輕輕晃了晃，從背影都看的出得意洋洋。
蘇若發洩似地跺了下腳，才往霍忱家走去。
走到門口時，發現霍忱居然才從車庫停車回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起跑。
“霍忱你給我站住！”蘇若追着霍忱進了門，發現霍忱一溜煙兒跑上了樓。
一樓沒有李素芬和霍連年的身影，只有阿姨在廚房裏忙活。
蘇若心一橫，把鞋子一脫，跟着上了樓。
只要她夠快，抓住霍忱打一頓，很快就下來，沒人會發現。
“是若若來了嗎？”李素芬的聲音突然從樓下傳來。
！！！
蘇若慌了下，腳下一個不穩，直接崴了腳。
她痛苦的低吟了一聲，靠着扶手吸氣，還要鎮定和李素芬打招呼：“是呀奶奶，我過來啦。”
霍忱本就注意着她的情況，見她崴了腳，立馬沖了過來，“走路想什麽呢？！”
？？？
“要不是你挑釁在先，我至于崴腳嗎？”蘇若一聽這話就來氣，壓低着聲音和他吵。
霍忱不出聲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搞得，就喜歡看她表情生動的樣子，所以剛剛在外面看到她時，故意騎車和她擦身而過，但從沒想過害她受傷。
“有什麽話非得在樓梯上說啊？”李素芬不知道蘇若崴了腳，笑眯眯地看向他們，“快下來，飯都要好了。”
“好，我們這就來。”蘇若用眼刀劃了下霍忱，扶着扶手往下蹭。
李素芬還是看出來了不對，忙上前去扶，“怎麽回事？還把腳給崴了。”
“噢，我們不是開運動會嘛，不小心就崴到了。”蘇若按住霍忱的手腕不讓他開口，自己解釋道。
看着蘇若眼睛裏露出的鋒芒，霍忱沒開口，卻偷偷抿了下唇，壓下上揚的唇角。
李素芬站在樓梯下面，把兩個人的小動作和小表情盡收眼底，樂呵呵地沖霍忱說：“你房間不是有紅花油？去給若若處理一下。”
不等兩人回答，她又說道：“腳崴了就少走路，這兩天上下學，讓忱忱送你。”
“啊？”蘇若被李素芬這兩句話打懵了，連連擺手，“不用了不用了……”
好不容易兩人之間的氛圍緩和了，她可不想被打回原樣，讓霍忱以為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死纏爛打。
話還沒說完，就被霍忱打斷。
他彎下腰去，微微停頓了下，才伸手攬住她的膝彎，把她扛在肩上，往自己房間走，“知道了，給她上完藥我們就下來吃飯。”
--------------------
作者有話要說：
奶奶：肢體接觸！眉目傳情！咬耳朵！我嗑的CP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