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題名,這其中最耀眼的時刻莫過于打馬游街瓊林宴了。而殿試過後,有機會享受這種榮耀的就只有一甲前三。也就是所謂的狀元、榜眼和探花,唯有這三人可以打馬游街,有資格從午門正中而過。
從午門而過,這是只有殿試前三才有的榮耀,平日裏,這裏是只有皇帝才能走的門。
旭日東升已久,照耀着整個紫禁城,也照耀着着輝煌巍峨幽深的宮禁,更照耀在從午門之中一步一步走出的三人身上,耀眼奪目。
整個長安,這一日是車如水馬如龍,無數人在長安街上翹首以盼,等待着一甲前三的跨馬游街。
林軒騎着一匹高頭大馬,略微退後一步跟在黃裳和趙城的身邊,聽着沿途一片喝彩之聲,面帶微笑,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心中卻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一般來講,一甲前三,狀元和探花是最受人矚目的,狀元就不用說了。而探花由于某種默認的規則,一般來講都是風度翩翩的少年郎。
而這一屆的三甲卻全都是英俊潇灑,風度翩翩的年輕公子,引起的反響自然更勝往昔。沿途之中無數的姑娘朝着街道下面撒下花瓣,只盼着這三人中能有一人看到自己。
黃裳抖了抖身上的花瓣,哭笑不得的說道:“這些姑娘就不能換種花扔嗎,不是百合就是玫瑰,一點新意都沒有。”
趙城在旁嗤笑一聲,不屑的說道:“都這個季節了,你還想要她們扔什麽花啊,還能有花給你扔就不錯了好吧。”
跨馬游街,聽着無數人的歡呼聲,林軒的心情甚好,此時也有心情取笑道:“依我看啊,也不需那些姑娘扔什麽花瓣了,一人一塊銀子的扔下來,想來子書就會高興了。”
趙城頓時就拍掌笑道:“是極是極,訓之此言想來是頗和子書心意的。”
黃裳在一旁哭笑不得的看着兩個損友,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們兩個啊,當真是一日不取笑我心裏就不痛快,好好個跨馬游街也能讓你們兩個給整出事來。”
話到這裏,黃裳刻意停頓了一下,面帶笑意的看着兩人,聲音中似乎帶了點幸災樂禍的意味:“不過,你們兩個得意的時候怕是也不多了,我可聽說林家和趙家兩位當家夫人早幾日就開始到處參加宴會,為你二人相看夫人了。”
趙城和林軒互看了一眼,林軒首先笑道:“在此之前,我等二人還得先恭喜子書你,如今你已是狀元,怕是那件事真的是*不離十了啊。”
黃裳不甘示弱的一挑眉:“怎麽,你們兩個這是羨慕嫉妒恨了,我可告訴你們,這到時候的紅包賀禮可絕不能少了啊。”
“那是自然,你放心,到時候我二人定會包個大大的紅包與你。”林軒笑看着趙城和黃裳兩人的玩鬧,忽然間眉頭一皺,回身看去,只見密密麻麻的人群都在看着自己。不禁搖頭失笑,感嘆自己太過敏感了,現在這個場合,人人都在注視着自己,沒什麽好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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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林軒卻不知道,就在他回頭的那一瞬間,李弘就收回了視線。他靜靜的坐在酒樓靠窗的椅子上,回想着那從酒樓下走過的紅色身影,手不停的撫摸着挂在身上的玉佩,瞳孔幽深,不知再想些什麽。
打馬游街過後就是瓊林宴了,三人稍微整了整衣服,主要是把那些花瓣給抖落下去。就被專人引領着去赴宴了,那些三甲學子自然是早早的就到了,而一些朝中的大臣也都到的差不多了,現在林軒等人一來,瓊林宴也就差不多要開始了。
林軒一身紅衣,越發襯得面如冠玉,眸若寒星,俊朗非凡,在一衆士子中極為出挑。有與林如海同年的官員見了以後,說林軒這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比當年的林如海還要俊上三分。
看着林軒舉止得體,游刃有餘的與衆位舉子交談,在場的不少官員都是心中一動,開始回想起家中适齡的女子。
要說這前三甲之中,黃裳那是不用想了,黃閣老的想法在場的官員們有哪個不清楚。而趙城倒是一個合适的人選,只是哪家的女兒不是嬌養的,就趙城母親的那個性子,連她的婆婆都不放在眼裏,自己的女兒要是嫁進去那還有好嗎。
所以這算來算去,很多人的目光就盯向了林軒,這林軒好啊。首先,家世好,有個做閣老的父親,那以後的前途肯定錯不了,其次,相貌好,文采好。雖說風流了一些,但哪家的公子不這樣,這也不是什麽大毛病。
越想越覺得合适,不少人心中已經決定回去之後就讓自己的夫人去接觸一下林家了。
林軒自然不會知道自己已經成了不少人眼中的金龜婿,此時的他正忙着與諸位同年交流感情,這些人以後都會是他的政治資本啊。
官場之中,門生故舊,同年同鄉這都是天然的黨派,明朝時期那大名鼎鼎的東林黨是怎麽來的,不就是這麽來的嗎。
黃裳和林軒幾人年紀輕輕就金榜題名,這些士子之中不是沒有人嫉妒。只是大家都是聰明人,面對着明顯會飛黃騰達的幾人,沒有人會傻到把這份嫉妒放在明面上,讓大家都下不來臺。所以一時間,衆人倒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待天色漸漸黑了下來,那些朝中大員全都到齊了,才聽到太監那獨有的尖利嗓音:“皇上駕到。”
衆人頓時口呼萬歲跪在地上,等到上面太監尖利的聲音叫起後,林軒等人才目不斜視的起身。
當今這位隆慶皇帝一向都是雷厲風行,任性慣了的,坐在上首,看着底下起身的衆人,好不墨跡,直接開口道:“今科一甲前三何在?”
皇帝問詢,林軒等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的馬上出列,站到中央後又是一番行禮問安。
皇帝擺了擺手,示意林軒等人不必拘禮後,便看向了黃裳說道:“黃愛卿剛剛及冠,便高中狀元,文采斐然,不知可曾婚配。”
林軒心中有些無語,這一上來就問人婚配與否,雖然大家都知道你的打算,但這是不是也太快了點,不應該先問問什麽基本情況嗎。想是這麽想,但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此事與他無關,這個時候老老實實的當個陪襯未嘗不是件好事。
林軒這邊很是悠然,黃裳卻是心裏一苦,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皇帝為何問他這個問題,只是皇權至上,不是他可以抗衡的,便是再不喜公主驸馬的那套規矩,也只能答道:“回皇上,不曾。”
“正好,朕有一愛女,和愛卿倒是年紀相配。愛卿文采斐然,才華出衆,倒也配得上朕的公主下嫁。”皇帝也不願意過多廢話,稍微問了幾句之後,便直接下了口喻。
林軒心中感慨真是痛快啊,這麽簡單就下了聖旨,此時也饒有興趣的看着黃裳明明心中不願,卻還做出一副欣喜的模樣叩頭謝恩。
林軒正在一旁悠閑的看着的時候,卻不防剛剛才下完聖旨的皇上,目光竟然又轉向了他,不知為何,林軒心中頓時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在問了自己幾個問題之後,皇帝今日似乎是做媒做上了瘾,直接了當的開始下了聖旨,把秦王的第四個女兒,福雅郡主下嫁給林軒為妻。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這倒不是因為林軒配不上福雅郡主,以林軒的家世便是公主都是娶得的,更何況只是一位郡主,真正讓衆人驚訝的是這位郡主竟然是秦王的女兒。
秦王是什麽人,那是當今的二皇子,是奪嫡的熱門人選,而林軒本身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探花。可他作為林家的嫡長子,代表的那是整個林家,而林家所代表的人脈實力暫且不提,只說一個林如海,這份量就不輕了啊。
不說這次朝中大員們被皇帝這莫名其妙的旨意弄得不知所錯,便是事情的另一個主角,秦王殿下,也是不明所以,心中各種想法不時的冒了出來。
一個小小的女子,自然是不可能将整個林家都綁在二皇子的馬車上,可問題就在于,這是皇帝親自下的旨意。在這種奪嫡的關鍵時刻,皇帝下了這樣的旨意,是不是代表着皇帝已經屬意了二皇子呢?他現在的舉止是不是在暗示着什麽呢?
這些久經官場的大員們,已經習慣了從皇帝的每一個舉動上揣摩聖意,更何況是現在這麽大的一個舉動。
林軒微微一愣,很快便回過神來,強自壓下心中的各種想法,領旨謝恩。
解決了這兩件事情,皇帝顯然心情極好,也不管底下衆人的猜測和疑惑,直接吩咐了開宴。
一場瓊林宴,本該是狀元,榜眼和探花最出風采的時候,可眼下的兩位主角都沒有了這個心思,在場的這些官員也都被皇帝這出乎意料的舉動給弄懵了,所以這一屆的瓊林宴竟然罕見的沒有留下什麽詩篇名作便就此結束了。
與衆人道別之時,看着趙城和黃裳兩人看着自己略帶了些同情的目光,林軒不禁郁悶的摸了摸鼻子。也沒有那個心思騎馬了,再加上想要與林如海商量一下今天發生的事情,索性便直接上了林如海的馬車。
馬車緩緩前行,林軒的心裏卻一點都不平靜,他總是忍不住去想皇上此舉到底有什麽用意,卻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倒不是說想不到什麽東西,而是正相反,腦袋裏相到的東西太多,反而不知道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原本林軒還在對黃裳要娶公主一事幸災樂禍,卻萬萬沒想到,現在自己竟然還不如他呢,起碼,公主驸馬的規矩雖多,但好歹慶安公主是皇帝最寵愛的女兒,起碼慶安公主與其他幾位皇子并無糾葛啊。
而他現在要娶的福雅郡主就不一樣了,那可是二皇子的女兒啊,這不是把自己給硬生生的扔進了奪嫡的這攤混水了嗎。
皺了皺眉,看着林如海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林軒抿了抿唇,到底還是忍不住了:“父親,你說皇上突然賜婚與我,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