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天的知了還沒開始叫,薛岑卻已經被耳邊萦繞不絕的唠叨給擾煩了。手裏的扇子呼啦呼啦地響,眼看耐心就要告罄,看到前頭拐角後規整的青瓷瓦屋頂,有種逃也似的急促,“朕記得頭先封的狀元郎不是就在這兒?正好去串串門兒!”
薛岑說着,已經擡腳往前走了。
黃鶴風被丢在後頭,轉念一想皇上去狀元府上坐坐,總比在外面瞎跑強多了,趕緊跟上。
“皇——公子您等等老奴嗳!天兒熱了走得急出汗,牆根底下一陰仔細激得頭疼……”
薛岑覺得被他念着才頭疼,打從今早出宮耳朵根就沒清淨過,不由回身數落:“你出來就該把嘴留給小風看着,帶出來煩人。”
黃鶴風畢竟也是服侍了薛岑多年的老人了,人到中年不得不服老,緊跑了幾步就有些喘,額頭的汗更是涔涔的,近前還是擠着那副笑眯眯的臉,不厭其煩道:“這大熱天的您還跑出來,回頭中了暑氣不得難受麽。”
他忠心為主,薛岑都是看在眼裏的,只是就煩他這張嘴,展開扇子給他扇了兩下,因為随意慣了,便不再端着那高高在上的稱呼,“我今天心情郁悶得很,你就少說兩句別招我,等太陽落山之前自會回去。”
薛岑因何郁悶,身為大內總管的黃鶴風又豈會不知。這事兒說起來既尋常又不尋常。
尋常的是他們皇上每個月總有這麽幾天會郁悶;不尋常的是他們皇上是因為不想當皇上才郁悶的。
所以黃鶴風只能在心裏默默地報以同情,而不能說什麽。
皇上不想當皇上這事若要說出去,趕明兒一早文武百官都要從宮門口跪到大殿了。
江山社稷,總有許多由不得。
黃鶴風嘆了一聲,一擡眼薛岑已經快走沒影了,趕緊又跟了上去。
許是暑氣蒸人,薛岑內心的煩躁更甚,步子也邁得急躁了起來,一轉角便與一人撞了個滿懷,好像一個火罐子砰地一下要爆起來。
他自紋絲不動,對方倒被他撞了個後仰,慌慌然去接快要掉落的一只酒壇,薛岑聽到對方滿口哎喲:“沒得吃了沒得吃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眼看那酒壇子在對方手裏蹦了兩下就要跳脫,薛岑自若地伸出手,穩穩地接住。
對方的眼神始終黏在酒壇子上,随着酒壇定住,露出一臉的慶幸,後才擡起眼來向薛岑道謝,反是驚了一下,急忙一個長揖下去,只露着個後腦勺。
“草民——微臣參見皇上!”
薛岑也愣了一下,颠了下那酒壇,打量了對方幾眼,才想起來他就是自己親封的那個狀元郎。
文采斐然,言辭清爽,是個可造之材,就是實在瘦弱了些,殿試的時候夾雜在一衆五大三粗的男人裏頭,他都差點沒看見人。
“平身吧,孟卿這是往哪裏去?”薛岑虛擡了下手,等孟之微起身之後,便把酒壇遞回給他。
孟之微抱着酒壇寶貝似的摸了下,看起來是真擔心摔了這壇酒。
“剛從集市上回來,稱了些花雕。敝府就在前面,皇上可要進去坐坐?”孟之微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有些多餘。
那狀元府都是皇上賜的,他焉會不知?
孟之微又見薛岑一身便服,只帶個近侍出來,必是不想聲張,是以在行過禮後,便如常自若,并不表現得謹小慎微惹人注意。
薛岑尤為欣賞他這一點。通透,有眼力價,說話都不需多費力氣。不由得撇了一眼黃鶴風,讓他跟人家多學學。
黃鶴風委屈地低了下頭,心道人家是狀元郎,才智過人,皇上也太為難他一個太監了。
孟之微領着主仆二人進了門,放下酒壇就趕忙去沏茶了。
薛岑見府上門庭清淨,內院裏也不多見半個人,廳裏還是最尋常的幾樣木松木家具,除了牆上幾副孟之微自己的書畫,就連博古架都不見什麽古董玉器的擺設,當真是“清廉”到了極點。
作為新科狀元,孟之微的待遇必然不會差,薛岑也是慷慨賢明的君主,當初還特意叫人勘察風水,将狀元府邸選在此處。不說地位待遇,便是金銀珠寶也賞賜了不少。
“不想孟卿還是如此清苦,以後朝中又能多個清官了。”雖然不想當皇帝,薛岑還是由衷為社稷之福感到欣慰。
黃鶴風亦感嘆良多,移了下椅子上的草墊,伺候薛岑入座。
不多時,孟之微端着個茶盤回來,想是匆匆忙忙跑了幾步,有些微喘,消瘦的身板放佛都托不住那茶盤,黃鶴風忙上前接了一把。
茶盞是汝窯出的天青釉,茶是宮裏禦賜的峨眉雪芽,放在尋常的松木桌子上,顯得格格不入。
薛岑估計這盞茶算是府裏最值錢的東西了,不覺對孟之微更有幾分贊賞之意。
孟之微又讓了一下黃鶴風,黃鶴風反應過來另外一盞茶是給自己準備的,忙稱不敢。
最後還是薛岑開了口,他方敢接下,暗道這位狀元郎倒是位實誠人,大與朝中衆人不同。大抵也是剛入仕為官,還未被官場所浸染,所以直白可觀,沒有那麽多彎彎繞。
黃鶴風由不得替自家皇上欣慰,若是往後也能多幾個像狀元郎這樣的,皇上大概也不會煩當皇上了。
孟之微陪坐了一陣,又抱起一旁的酒壇,稍作告退。
薛岑本也是臨時起意,見狀擺擺手道:“朕也是閑來無事出來散散心,并無要事,孟卿可自便。”
孟之微這才抱着酒壇子,步履輕盈而去。
廳裏沒有繁複的擺設,似乎比別處更為清涼。
薛岑坐了一陣,也覺得有些無聊,便起身打量牆上的字畫。
靠左側的窗戶前,擺着一張羅漢床,深色的木紋間歪倒的針線簍散落出來五彩斑斓的絲線,最為顯眼。
薛岑走近,拾起一旁的繡繃,上面是已經繡出來大半的圖案,五六只花色不一的小貓,各有各的姿态,卻是栩栩如生,靈動可愛。
薛岑看着明顯是女眷的東西,轉頭問黃鶴風:“我記得狀元郎是娶過親了?”
黃鶴風連稱是:“聽說是少年夫妻,感情一直很好。”
薛岑不禁遺憾孟之微英年早婚,“我原還想将廖大人的孫女指給他,未想晚了不止一步。”
“皇上若想做這個媒,指個側夫人也無不可。”
薛岑并不贊同,“人家夫妻伉俪情深,何苦給人添堵。”
黃鶴風見他還是一如既往認定“一夫一妻”,忙閉口不再提。心裏卻也止不住念叨,狀元郎都成親三四載了,他們皇上還在打光棍,真是叫人操碎了心喲……
那廂,孟之微記挂着府上的真龍,不敢讓久等,一溜跑到後廚找到夫人琴濯,掀開酒壇的封口便往她跟前湊。
琴濯正拆着煮熟冷定的肥鴨,纖細的一雙手幾下翻轉,便把鴨骨架幹淨利落地剔了出來,鴨肉連肥帶瘦都拆成不方不圓的小塊,全下在一旁盛着原湯的砂鍋內,淨手的工夫探過頭就着酒壇一聞,“還是老姜家的花雕夠味,若換別家這鴨糊塗倒缺了幾分味。”
琴濯騰開地方,讓孟之微把花雕舀些到湯裏。
孟之微拿起勺子又犯了難,“放多少?”
琴濯不禁數落他光會吃不會做,擦着手努努下巴,“半勺就夠了,多了酒味沖了鮮味。”
孟之微依言舀了半勺花雕酒,酒味跟濃郁的湯汁交融在一起,頃刻便有撲鼻的鮮香溢出來。
孟之微嗅着鼻子問:“還得多早晚能吃?”
“再炖一刻鐘就差不多了。”琴濯見他那饞又不得解的遺憾模樣,封上酒壇将他趕到一側,又将事先搗碎的山藥下到鍋裏,“我都是提早做的,這還不到飯點,你又像餓死鬼投胎了。”
孟之微覺得幹站着不是個事兒,想幫忙切蔥切姜的,卻被琴濯擠開,但聞咚咚咚地一陣聲兒,砧板上已經是切得細碎整齊的蔥姜末了,只得讪讪地站在一旁等吃。
“我倒是不急,前頭皇上在呢,我不好将人晾在那兒。”
琴濯亦是一愣,“皇上忽然來幹嘛?”
孟之微搖搖頭,雖不是很明白,倒也沒有特別緊張,“閑得沒事兒來串門子吧。”
琴濯不禁暗道這皇上是真閑,看了看鍋裏開始滾動的鴨肉,量倒是管夠,便又趕緊調了幾樣小菜,不致讓孟之微怠慢了國君。
她将菜碟妥善擺在托盤裏,又轉頭囑咐孟之微,“等裏頭的鴨肉和山藥煨爛了,把這切好的蔥姜末,還有香菇都放進去,湯滾得濃稠些便好了。”
孟之微嗯嗯點着頭,見她解了圍裙,問道:“你要不要也去見見皇上?”
琴濯拔下頭上的烏木簪子,甩下來一頭柔亮的黑發,柳眉輕擡,粉唇含笑:“我對前面那只真龍不感興趣,已經約了柳三媳婦打葉子牌,贏了可有八斤大蝦呢,回來能做芙蓉肉吃。”
琴濯跟街市那邊的大姑娘小媳婦混得最熟,常約着打葉子牌,輸贏也不論金銀,都是拿自家賣的貨物來抵。一來便利,二來也不至于說賭錢失了性情。
琴濯沒有營生,勝在有一手好廚藝,輸了便做些小吃糕點,頗受牌友們歡迎。
孟之微是被琴濯給養刁了,說到好吃的眼神就亮起來,忙揮揮手,“那你去吧去吧,皇上我來招待就行!”
雖然用一道菜來招待真龍天子還是寒酸了點兒,但孟之微深信自己夫人的手藝,不謙虛地說,宮裏的禦廚也未必就比得上他夫人。
再者說了,山珍海味吃多了,偶爾來點清粥小菜,也是一番風味。
孟之微如此安慰着自己,由後門送走琴濯。
琴濯擺着手催他:“你趕緊回去喂龍吧。”
孟之微看着手裏還端着的果盤,忽然覺得這“喂龍”也不是個好差事,萬一不合“真龍”的胃口,龍顏大怒了吃人也不是沒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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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當朝權臣x對頭之妹:幫親還是幫情,這是個問題。
6正派師兄x同門師妹:師兄不讓我跟壞蛋玩兒。
7魔道堕仙x劍修首徒:教不了你入道便随你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