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晉江獨發】 心裏的主意,清……
那天之後溫初檸沒哭也沒崩潰, 也沒慌裏慌張給陳一瀾打電話。
溫初檸跟舒可蓓說了一晚上話,其實大多都是舒可蓓在安慰她,但是溫初檸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真的挺理智——
她就問了一句, “陳一瀾被禁賽了多久?”
“聽孫嘉曜說, 是禁賽一年, 現在泳協那邊也不安生,聽說這兩天耿愛國和姜平都快忙的腳不着地了,”舒可蓓搖搖頭,“你什麽打算?”
“不知道。”
溫初檸和她躺在床上。
寝室已經熄燈了, 溫初檸合上眼睛,腦子裏面在想, 陳一瀾現在在哪?
溫初檸這一晚上沒太睡好,她朦朦胧胧夢見很多畫面。
夢見她坐在那個老舊的公交車站,又冷又怕,他一路朝她奔跑而來, 然後蹲在她面前, 氣息微微不穩, 看到她, 輕笑着說, “別哭啊,我這不是來了?”
那會淮川到臨江, 三四百公裏, 為了來找她, 他跑了六公裏, 還背着她走了那一段長長的路。
——“陳一瀾,對不起,讓你跑這麽遠。”
——“那我們以後別走散。”
少年清朗沉穩又讓人安心的聲音, 與那天清爽靜谧的夜風,她伏在他的背上,手摟着他的脖頸。
還有十七歲那年,從體育場裏出來,那條遍布薔薇花的小路。
盛夏的風,恣意的少年站在光亮處,把手裏的金牌遞給她。
——“溫初檸,我做到了,你也要說話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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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在那個傍晚,他們像小時候那樣,坐在那些楊樹下的矮牆上,陳一瀾給她買了仙女棒。
——我們還有很多很多十七年。
溫初檸醒了,睜開眼睛,寝室裏一片黑漆漆的。
她想到十七歲的摩天輪,想到跟他并肩在樓下吃的生日蛋糕。
陳一瀾,重要的不是奧運冠軍,是你。
溫初檸心口酸痛,忍不住眼眶泛酸,她躺在床上,眼淚沒崩住,舒可蓓還在睡,溫初檸不敢大聲哭,就趴在床上忍着。
結果舒可蓓還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趕緊起來按開燈。
“溫溫你怎麽了……”
“貝貝,”溫初檸擡手抹了抹眼淚,“我想去找他,我不能讓他自己在那……”
畢業這年,發生了很多事情。
S省游泳隊的隊員也調整了許多。
安東後來轉了項目,因為那次冠軍賽的成績不佳,後來在泳池裏格外刻苦的訓練,結果扭傷了膝蓋和腳踝,落下了一些後遺症,轉成了長距離自由泳。
張文博的成績突飛猛進,在蛙泳上屢破佳績,很快就常駐燕京的訓練基地。
孫嘉曜在鐵人三項中的成績很好,接連封閉訓練,但到底鐵人三項的賽事不多,孫嘉曜有時間跟舒可蓓去旅旅游。
——舒可蓓有時間,就給溫初檸打了好幾次電話,還來找他玩。
舒可蓓跟她講了她和孫嘉曜在一起的小事。
那會舒可蓓跑去雲南那次,把孫嘉曜吓壞了,舒可蓓說你不給我個答案我就不走了。
孫嘉曜回去之後都沒睡好,磨磨唧唧,給了個答案——
“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嗎?”
“我和他說我哪兒有男朋友啊,你猜孫嘉曜說什麽?”舒可蓓說,“他當時酸了吧唧說,你們學校不是那麽多人追你,你随便答應一個,人家都比我好,可真是把我笑死了。我才知道,他臉皮還挺薄。”
溫初檸就默默聽着,其實也知道,是舒可蓓故意逗她開心。
“溫溫,你別不說話呀,你不說話,我這樣都擔心你是不是抑郁了。”
“我沒抑郁,我就是在想,”溫初檸說,“我好像想好了。”
“你想好什麽了呀,你可別做傻事。”
“我不做傻事,不會的,我還得,我還得好好努力,等着陳一瀾呢。”
有很長一段時間,溫初檸都沒有陳一瀾的消息。
直到有那麽一天,溫初檸正式要搬離宿舍了。
她們宿舍還挺人性化,因為很多學生留在這裏考研,學校只說八月中旬前搬走就行。
溫初檸走得晚,那天叫了貨拉拉把東西送回臨江。
溫初檸跟着回去了一趟。
也就是這麽一天,四樓上有了動靜。
像很久前那樣,是汪阿姨在房間裏面哭。
溫初檸腳步頓了頓,下樓等着。
好一會,她等到了耿愛國。
幾個月不見,耿愛國蒼老了不少,這次奧運會他沒跟着去,是委托了體能教練看着隊員們。
耿愛國也一眼看見了溫初檸。
“耿教。”溫初檸走過去問他。
“一瀾禁賽了,”耿教練也沒瞞着她,跟她說,“禁賽一年的處罰,我和姜教已經盡力了。”
其實禁賽的不只是陳一瀾,還有唐子甄。
唐子甄打小身體不太好,尤其是經歷了一次高原春訓之後偶爾心髒絞痛,去了之後醫院給開了個藥,心髒用藥,不吃,身體痛苦,吃了,禁賽。
但是當時唐子甄抱着僥幸的心理,想着吃了之後這個藥物代謝快,主要是緩解心肌壓力,結果也是這天,撞上了藥檢,直接禁賽四年,他直接交了退役報告。
要知道,運動員的檢查非常嚴格,除了賽內檢查,還有賽外檢查,賽外檢查又稱飛行員檢查,就是在比賽時期外的任一時段都可以進行不用提前通知的突擊性檢查。
賽外檢查可以在任一時間,任一地點,重點是放在訓練期或者是臨近比賽的時期,因為有很多運動員最有可能會在這個時期服用為了加速消除疲勞或者增加肌肉力量的違禁藥物。
最近國家嚴抓,某些大型賽事通常會在賽後開始逐一檢查,平日裏也有突擊檢查,甚至成績提的快的,或者最近成績進步的運動員,都是最容易被執行突擊藥檢的。
那天的燒烤回去後第二天,S省泳隊就被突擊檢查,結果陳一瀾的藥檢呈鹽酸克倫特羅陽性。
“就是瘦肉精。”耿愛國疲憊地解釋,“我們去找過體育總局,這個克倫特羅是用于牲畜的,提高牲畜的瘦肉率,這兩年查到這個一般都免罰,因為基本都是誤服的,經常有運動員嘴饞出去吃飯,回來查到克倫特羅陽性,上回有個運動員吃了外面的火腿腸被查到克倫特羅陽性,那會嚴,禁賽了幾個月,這東西頂多就是個警告處分,但是前不久省運動會上,有一些運動員用了代謝藥物和利尿劑,所以最近查得和處罰很嚴。”
“……”
“我和姜教去體育局吵了很多次,這東西代謝周期那麽久,一丁點都會被查出來,關鍵還是用在畜牧業上,沒有運動員腦子有問題吃這個的,沒用還一查一個準的東西,”耿愛國忿忿的說,“一瀾的成績幹幹淨淨,都是一步步腳踏實地訓練出來的!吃藥的運動員,一輩子讓人看不起!”
“陳一瀾一定是被人陷害的!”耿教練說到這個還氣的不行,“那天吃飯的人那麽多,就只有一瀾被檢查出克倫特羅陽性!這不是故意的是什麽?”
溫初檸知道,陳一瀾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平日裏陳一瀾感冒藥都很少吃,跟她出門吃飯,也都是帶她去運動員的食堂吃,他對飲食萬分謹慎,怎麽可能會主動吃含有瘦肉精的東西?
運動員的飲食其實很單調,因為隊裏有嚴格的禁吃食物,外面的火鍋烤肉、甚至含有肉松的食物、甚至是任何含有香辛料的東西乃至含肉類的泡面都禁吃,隊裏的運動員,生病後吃的一切藥物都要經過隊醫的檢查。
“您有懷疑的人嗎?”
“有,沒證據。”耿愛國也是煩躁,“這事也沒法鬧大,鬧大了,難堪的是一瀾,現在很多人都不管不顧,誰能了解始末啊?就抓着一個吃藥不放口的話,他這輩子職業生涯就毀了。”
“那他……人呢?”
“我們隊裏把他送到洛杉矶的訓練基地了,在那裏訓練兩年再回來,重新參加別的賽事,他還能再參加奧運的,25歲,還是他的最佳年齡。”
“兩年後,陳一瀾去哪兒?”
“回燕京的訓練基地,備戰下一次的奧運。”
溫初檸回了家之後腦子裏有點茫然。
她已經畢業了。
今天貨拉拉把東西都給她送來了,幾個大紙箱堆在客廳裏。
溫初檸走出來,就莫名想到了很久前,陳一瀾也曾經站在這,幫她一件件整理。
其實她挺想哭的,但是硬生生把眼淚逼回去了。
她默默收拾了箱子。
周隽陽回來的時候,溫初檸換了身衣服往卧室裏搬東西。
“你這就徹底畢業了啊?”
周隽陽放下公文包,幫着她一起收拾。
“這還能有徹底和不徹底的區別麽。”
溫初檸慢慢回了一句。
“……”
周隽陽沒再多說——
能感覺出來,溫初檸情緒不是很好。
那天周隽陽一直坐在電視前,看着水上項目,結果看了一遍,沒看見陳一瀾,又看了第二天的重播,還是沒看到。
他當時很奇怪,去問了溫初檸一句。
溫初檸只說了三個字,禁賽了。
“小檸,你現在什麽打算?”周隽陽坐在了沙發上,想跟她好好說說。
“我實習也可以結束了,我要讀研,國內這個專業的研究生是兩到三年,國外是一年,我要出國讀研,讀了研之後去燕京等他。我現在去找他,也沒什麽用。”
溫初檸一邊拆箱子一邊低頭說,情緒尚且平靜。
周隽陽以為溫初檸得哭一陣子,那會他還想,自己不知道怎麽安慰她。
沒想到溫初檸能這樣冷靜的說出自己的決定。
有這麽一瞬間,周隽陽也想起了他的姐姐周夢。
在離婚那會,周夢也沒哭,就很冷靜地跟他說,“我要離婚,我不能讓小檸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前幾天有獵頭公司找我,他們有海外區的項目,我過去的話工資是國內的五倍,感情上已經對小檸虧欠了,我不想在生活上虧欠小檸,姐姐想麻煩你個事,如果你有時間,你幫我看着小檸。”
“……”
“如果你沒時間,我帶着小檸一起過去,但是小檸年紀小,我怕她在國外沒法适應。”
就這麽一秒,周隽陽覺得,溫初檸還真是遺傳了周夢。
平時看着挺悶的,其實心裏的主意,清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