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晉江獨發】 “不還有我麽”……
從游泳館出來的時候,二人無言,但也總有種莫名的和諧與自然。
十七歲,溫初檸的身高也才1米62,才堪堪到陳一瀾的胸口,一米九三的身高真不是蓋的。
陳一瀾只比她年長幾個月而已。
從小的時候,因為陳一瀾的媽媽和溫初檸的媽媽共在一個醫院上班,那時還是家屬院,工作包分配的房子,住在他們那兒的,不是醫生就是隔壁體校教練。
——那整個家屬院都是福利分配房,前面是體校教職工宿舍,後面市醫院職工宿舍。
家屬院的孩子都年齡差不多大,整天湊在一起瘋跑,但是獨獨屬陳一瀾和孫嘉曜還有溫初檸關系最好——因為他們仨家挨着,上下樓的關系。
瘋跑的日子在他們六歲的時候就結束了,那會有省體校的教練來他們小學選體育苗子,那會陳一瀾和孫嘉曜身高竄起來了,又異常活潑好動。
尤其是陳一瀾爸爸是游泳教練,陳一瀾早早學習游泳,孫嘉曜跟他一起,于是在那年夏天,省體校的教練一共也就選了七八個孩子——這很看先天條件,選中的游泳苗子,也就是陳一瀾和孫嘉曜,其他幾人訓練別的項目。
陳一瀾去了體校後,也就只有寒暑假才能短暫地回來一次,那會溫初檸媽媽出事,父母離婚,她随媽媽搬離了家屬院。
可陳一瀾假期仍然會來找她,尤其是溫初檸家對面有個游泳館,陳一瀾回來也是泡在這,溫初檸就默默陪着他。
去了體校後,陳一瀾的話并不太多,個子又高,看人時冷冷淡淡一瞥,讓人覺得不太好接觸,聽人說話也是漫不經心,但只有溫初檸說的東西,他總能一次次記在心裏。
就比如現在。
二人并肩走在路上,陳一瀾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她。
溫初檸将易拉罐扔進垃圾桶,接過他手裏的盒子。
打開,是一枚熊貓頭的吊墜,很精致漂亮。
溫初檸也摸出了自己的鑰匙,将它挂在鑰匙鏈上,又仔細地看了看,熊貓頭上綴着一些小碎鑽,看這盒子挺別致,“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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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行。”
溫初檸心滿意足收起來,還想說點什麽,但到了岔路口,綠燈在閃爍,提示還有8秒,她說,“我們跑過去。”
她剛要拔腿跑,手腕卻被人捉住,一輛電動車從她面前飛馳過去,掠過的風吹起了溫初檸的碎發,拂在鼻尖,癢癢的。
她沒站穩,又或許是因為手腕上灼熱而有力的掌心,有那麽一瞬間的失神,還沒等反應過來,側臉撞在了他的胸口,隔着薄薄的棉質T恤,溫度一點點熨過來,她甚至清晰地聽到了他左胸口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地撞擊着她的聽覺。
有種……淡淡的柑橘與檸檬的清朗味道。
原來……沒有想象裏那樣堅硬。
“你小心點。”
陳一瀾扶住她,拉着她的手往後退了幾步。
“哦……”
溫初檸別過視線,并肩站在他身邊的樹蔭下,悄悄看了一眼,也不敢太明目張膽,只看到了他線條堅實的下颔,回想到剛才的一幕,總覺得心跳有點不太受控,她默默調整了幾次呼吸,卻覺得那陣風,一陣陣的把他身上的氣息送入鼻腔。
陳一瀾察覺到她的視線,偏頭看了她一眼,溫初檸下意識轉眸,有種被抓包的感覺,那檸檬味的風吹起了耳邊的碎發,拂着耳廓都在隐隐發燙。
陳一瀾若有似無地勾了勾唇角,陰郁了多日的心情總算是稍微晴朗了一些。
孫嘉曜家已經搬離了當初的家屬院,他爸爸很有頭腦,從體校離職後做了些小生意,家境不錯,在市郊買了個二層小別墅。
樓上一露臺,孫嘉曜媽媽是全職太太,平日裏做做美容、看看兒子比賽,這會孫嘉曜回來,他媽媽做了很多吃的。
孫嘉曜叫來了不少昔日家屬院的玩伴,圍在天臺吃烤魚。
長木桌,鋪了方格布,彩燈閃閃,夏風習習。
“你們體校是不是不用上課?”
“上啊,但是我們課特少!大部分時間都訓練的。”
“一天泡在泳池裏?”
“怎麽可能,我們還得做有氧無氧訓練,還得訓練耐力和體能……哎,早上六點就得起來訓練,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得了吧,我們早上六點上自習,晚上九點半才放學,比你們也好不到哪兒去。”
幾個少年圍坐在一起叽叽歪歪,互相羨慕。
平日訓練不許碰酒精的,孫嘉曜開了啤酒,陳一瀾拒絕,孫嘉曜又給溫初檸倒,哪兒知下一秒杯子被陳一瀾拿走。
“她不喝。”
“嘿,陳一瀾,你怎麽替人家小檸做決定。”孫嘉曜瞪他一眼。
“我不喝。”
溫初檸忙擺了擺手。
烤魚香辣,熱騰騰的,這幾個男孩子湊在一起說說笑笑,溫初檸插不上話,就默默埋頭吃東西。
恰好吃到一塊魚,沒看到下面的紅色辣椒,吃下去後嗓子嗆的難受,溫初檸咳嗽了幾聲,随後放下筷子,小臉憋得通紅。
“哎小檸怎麽回事?”孫嘉曜問了一聲。
“沒事,我下去倒杯水,看看阿姨忙的怎麽樣了。”
溫初檸捂着嘴,咳了幾聲起身下樓。
桌上只剩下了男孩子,飯桌上短暫地安靜了幾秒。
“诶,小檸好像馬上搬回來了。”一個高個兒說。
“怎麽了?”孫嘉曜問,“我也感覺小檸今天話不多呢。”
“沒怎麽吧,聽說她媽媽今天出國了,哎,這就是以後小檸自己住啊,溫叔叔那邊也沒動靜……”
幾個人撇撇嘴,把話題帶過去。
陳一瀾卻站起來了。
“你幹嘛去?”孫嘉曜“哎”了一聲。
“下去看看。”
“他在你們隊裏訓練也這樣?”一人小聲問。
孫嘉曜咬着羊肉串翻白眼,“以前還說話,新人來後他話更少了,天天泡在訓練館……”
“你們教練對他沒意見啊?”
“沒啊,我們教練對他可是嚴師慈父,但是我們總教練不高興……別說這些了,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咱們好好快樂一下嘛。”
孫嘉曜大大咧咧,是個享樂主義,他重新烤了幾串羊肉串,扇着風跟哥們約晚上去打游戲。
風一吹,青春的張揚和憂愁,混合成了一種別樣的味道。
溫初檸下樓的時候,孫嘉曜媽媽正好換了衣服準備出門。
她披上一件外套,在門口換鞋,看到溫初檸,頗有點熱絡和抱歉的說,“阿姨出去一下,廚房裏有水果什麽的,你們想吃什麽自己拿,千萬別客氣啊,哦對烤箱裏烤了點蛋撻,等會小檸你拿出來吧。我去接你叔叔,都四十多了,喝點酒就不知道怎麽回來……”
“行,阿姨您注意安全。”
溫初檸乖乖應了一聲,目送着孫阿姨出了門,才折回廚房裏。
她端起了涼水壺倒了一杯冷水,聽見身後有腳步聲。
孫嘉曜家的廚房很大,陳一瀾是走到了冰箱那,他拉開冰箱門,走到她身邊撿了一只玻璃杯,倒了一杯牛奶,擱在了她的面前。
“謝謝。”
溫初檸小聲說了一句,露臺上的嬉鬧聲淡了很多。
烤箱發出“滴答”聲,蛋撻的奶香溢出來,
廚房裏有一面是落地窗,孫嘉曜大概是遺傳了孫阿姨的樂天派,外面小院裏布置的很溫馨,挂着很多小彩燈,廚房裏也很有生活氣息。
總覺得像今天這樣的日子,世界都好像變成了另一種真空。
溫初檸本應該習慣的,但周夢就這樣突然出國,讓她有種錯覺——自己是被遺忘的,是無足輕重的。
陳一瀾沒走,他洗了個蘋果,拉了張椅子,并肩坐在她身邊。
溫初檸偏頭看他,對上他的視線。
陳一瀾天生很好看,少年的骨骼輪廓堅硬優越,又因為長期鍛煉而顯得線條更加利落分明。
他把蘋果掰開,一人一半。
“你怎麽不上去?孫嘉曜他們……”
“陪你。”
陳一瀾挪回視線,随意地坐在椅子上,言簡意赅兩個字,他咬了一口蘋果,發出了輕微的聲音。
溫初檸拿着蘋果,怔怔地看着他——心裏能知道,他肯定看出了什麽。
溫初檸不愛抱怨什麽,尤其是家裏的雞毛蒜皮,想着他平日訓練已經很辛苦了,自己這些也算不上什麽大事,索性什麽都沒說,就跟他并肩坐在這裏吃蘋果。
就像小時候那樣,她屁颠屁颠跟在陳一瀾身後,那會家屬院前面有個閑置小樓,三角頂,幾個孩子常去,陳一瀾先攀着上去,然後對她伸出手,拉着她一起。
倆人肩并肩坐在房頂上,等了一場沒有等到的流星雨。
她小心期待,流星雨沒出現,陳一瀾讓她等着。
他動作麻溜地翻身下去,幾分鐘後又回來,不知道從哪兒買了一把仙女棒,用打火機點了遞給她。
六歲那年沒有流星雨,有陳一瀾送她的,屬于他們的熠熠星輝。
陳一瀾等了好一會,不見她說話,借着吃完蘋果去扔果核的時候看了她一眼,溫初檸低着頭咬蘋果。
她話不多,情緒寫在臉上,周圍彌漫着薄薄的低氣壓。
她的蘋果吃完,陳一瀾伸手,幹淨而好看的掌心遞到她面前,自然而然地接過了她啃完的果核扔進了垃圾桶。
“啪嗒”一聲,果核丢進去。
陳一瀾洗了洗手,把牛奶重新遞給她,“難過什麽,不還有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