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女知青
中午放學，葉綿收拾完課本準備回辦公室吃午飯，剛走出教室就發現了綴在身後的小尾巴，她側頭看過去，見是何培元，忍不住笑了。
“培元怎麽不回家？”難道是還要等何玉婉？她記得趙儒昌說過他們已經說清楚了，她不會再送飯過來了，難不成何玉婉又改變主意了？
“葉老師……”何培元雙手背在身後，黝黑的臉浮現兩坨暗紅。
他這幅扭扭捏捏的樣子倒是少見的很。
葉綿覺得有意思的同時柔聲問道：“怎麽了？是有什麽事情要跟老師說嗎？”
何培元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嗯？”他這是什麽意思？
葉綿困惑地看着何培元，只見他背在身後的手伸到了前面，膚色黝黑的小手裏抓着一枚雞蛋。
“老師給你的！”說罷，何培元害羞地笑了笑。
葉綿驀地一愣，沒有接過何培元的手裏的雞蛋，反而問道：“為什麽想要給我？”
“感謝葉老師。”何培元想了想，繼續道：“葉老師很厲害，回答了我很多問題，我這次小考考了兩個一百分呢，所以我想送雞蛋給葉老師！”
這樣誠摯的表情讓葉綿心頭微微發軟，擡手摸了摸何培元粗硬的短發，“這是老師應該做的，而且培元能考滿分，與你自己的努力也脫不開關系呀。”
“可是……可是……”何培元嘴笨，說不出個所以然，急得臉更紅了。
葉綿見狀，又是一笑，輕輕撫摸着何培元的腦袋，“如果培元真要感謝我，那就努力下次再考兩個滿分，好不好？”
“嗯？！”何培元猛地擡頭看葉綿。
“不可以嗎？”葉綿故意露出失落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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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葉老師我可以的！”何培元連忙道。
男孩子怎麽能說不可以呢？不就是再考兩個一百嗎？他肯定可以的！
“那就好，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哦。”葉綿停頓了幾秒，目光落在雞蛋上，“雞蛋培元就留着自己吃吧，吃飽了精神足，這才好學習不是嗎？”
何培元覺得葉綿說的對，剛準備把雞蛋收回去，又有幾分猶豫。
葉綿哪裏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正了正臉色，道：“老師只收兩個一百的感謝哦。”
何培元只好收回了雞蛋，下一刻一顆白色包裝的奶糖就放在了他的手心，他再次擡頭看過去，對上的就是笑吟吟的葉綿。
“這是老師獎勵你的。”奶糖是上次程北在面攤給他的，她一直沒舍得吃，之前給了張二妮一顆，算是水果糖的答謝，今天她覺得何培元很乖巧，遂把随身攜帶的這顆奶糖給了他。
何培元哪裏經歷過這種陣仗，一下就紅了眼眶，不過到底是不想在葉綿面前落淚，猛地吸了吸鼻子，聲音甕甕的，“謝謝葉老師，你放心，我下次一定會考兩個一百分！”
“嗯嗯，老師等着。”葉綿輕輕一笑，目送何培元離開後，眉眼攜着揮之不去的笑意。
“葉綿，你傻站在這兒幹嘛呢？”
吳紫蝶從辦公室出來，看到的就是葉綿立在門前，看着學校門口出神的模樣。
“遇到什麽事兒了？那麽開心？”吳紫蝶又問道。
“有嗎？”
吳紫蝶點點頭。
“大概是覺得我帶的班學生都挺可愛的吧。”葉綿想到了內向害羞的張二妮，看着壯實卻也腼腆的何培元，他們都給自己貧瘠枯燥的鄉間生活增添了許多有趣的色彩。
吳紫蝶也深有同感，“确實，你們班的小孩都挺乖巧的。”
說完，她想到了自己班上的學生，其中有個男孩兒很是頑劣，上課也坐不住，不由得頭痛地揉了揉額角，帶着點兒抱怨跟葉綿吐槽了起來。
葉綿一邊聽，一邊同吳紫蝶進了辦公室。
今天中午他們不會宿舍，而是留在辦公室裏吃帶過來的飯，再休息一會兒，就可以繼續下午的工作。
這會兒，葉綿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揭開便當盒的蓋子，再次看到這一頓豐盛的午飯，她仍是覺得心口滿滿漲漲的。
她先嘗試地吃了口青菜，應當是清炒的，沒有放其他的調味料，口感清爽，就着白米飯吃起來也很香。第二口嘗的是豬肉，豬肉肥瘦相宜，吃到嘴裏不覺得油膩，反而覺得越嚼越香，再來就是煎蛋，外焦裏嫩，口感棒極了。
程北的廚藝也太棒了！
葉綿在心中喟嘆一聲，滿足之感油然而生。
也因為程北的廚藝太好了，葉綿幾乎把他裝進便當盒的飯菜吃了個幹淨，所以她理所當然地吃撐了，中午沒有休息，而是在院裏散步消食。
……
另一邊，何培元走出學校後就看到了自己的姐姐何玉婉，她一直在原地徘徊，似乎想去學校又不敢去，只聽到何培元叫了她一聲，她才看過來，眼睛似乎一亮。
“培元，過來。”何玉婉向他招手。
“姐姐。”何培元小跑過去，手裏還緊緊抓着雞蛋。
“趙老師今天怎麽樣？”
何培元不懂何玉婉這是什麽意思，懵懂地搖了搖頭。
“就是心情怎麽樣？有沒有生氣或者是失落？”何玉婉緊張地問。
“不知道，我今天沒有見到趙老師。”
“你怎麽不去見一見？”
“趙老師不教我們呀。”
何玉婉氣結，明明這小子挺聰明的，怎麽在這事兒上這麽遲鈍？
“要你何用？”她用手指點了點何培元的腦門。
何培元連忙後退，“不要這樣，會變笨的！”
“我也沒見你聰明到哪裏去！”
“才沒有！”何培元這會兒看不來害怕自己的姐姐，鼓起雙頰氣鼓鼓的，他明明很聰明的，下次還要考兩個一百呢！
何玉婉才不會幼稚地跟他争執下去，目光落在他手裏的雞蛋上，“雞蛋怎麽不吃，拿着幹嘛？”
“本來想給葉老師的，她沒有收。”說到這兒，何培元還是有一些失落，但是想到書包裏裝着的奶糖，心情一下就愉悅了起來，然而下一秒，他還來不及跟自家姐姐分享喜悅，耳朵就一疼。
“痛痛痛！姐姐你做什麽？！”何培元疼得哇哇大叫。
原來是何玉婉冷下臉，狠狠擰着何培元的耳朵。
“我做什麽？！好你個臭小子！還好意思問？媽給你煮的雞蛋你不吃給別人吃，當雞蛋是大風刮來的不成？！你想讨打是不是？！”
何培元不服氣，用力扯開何玉婉的手，那被她擰過的地方已經通紅一片，“葉老師又不是別人！我這次考得這麽好，還是葉老師的功勞呢！”
“個屁！什麽葉老師的功勞！之前王老師教你的時候你不也是考過滿分？怎麽不見你送東西感謝？現在你考滿分是你自己厲害，自己聰明，關葉綿什麽事兒？！”何玉婉最見不得自己家弟弟這麽推崇葉綿的行為，一想到她，自己就一肚子火，見他似乎還想說什麽，厲聲說道：“你還敢頂嘴？是我太久沒打你，你皮癢了是吧？”
何玉婉性格肖母，潑辣不講理，基本沒什麽人敢惹到她頭上，連親弟弟也頗為懼怕她。
何培元見狀，像只鹌鹑一樣縮了縮脖子。
不說就不說，反正在他心裏，葉老師就是最好的！
何玉婉見他乖乖不吭聲了，心中奔騰的怒火總算是熄滅了些許，“我警告你，家裏的東西不準你再給葉綿送過去，不然我要你好看！”
何培元不吭聲，垂着腦袋，嘴巴抿得緊緊的。
“走了，回家去了！”
說罷，她最後再看了一眼學校的方向，這才轉身離開，在她身後，跟着的是耳朵紅紅的何培元。
……
“鈴鈴——”
當趙儒昌拿着手搖鈴輕輕搖晃時，今天上午的第一堂課正式開始了。
剛一進教室，葉綿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班級少了一個，再仔細一看，不見何培元的身影。她走下去，問了何培元的同桌，才知道他還沒有來學校。
這是睡過頭了？
就在葉綿疑惑之際，學校門口就傳來嘈雜的聲音，葉綿快步走到窗邊一看，見到一個膀大腰圓的婦女拽着何培元在學校門口拉拉扯扯的，何培元哭得眼淚鼻涕橫飛，雙手還死死地拽着學校的門框。
葉綿一下就急了，連忙讓班長管好紀律，她匆匆跑了出去。
“怎麽了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婦女拽着何培元的動作一頓，循聲看去，見到葉綿時眼底掠過驚豔之色，但是在想到什麽後，啧啧了兩聲，用一種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葉綿。
葉綿忍着想要後退的念頭，硬生生頂住了婦女挑剔的目光，餘光見何培元紅腫着眼睛可憐巴巴地看着自己，心頭一軟，“這位嬸子發生了什麽事情？你怎麽拽着我的學生？”
婦女沒回應葉綿，反而是道：“你就是葉綿吧？啧，瞧你這小姑娘長得水靈靈的，心眼比那藕都多！我們家就這點兒好東西都讓你哄騙了去！你虧不虧心吶！”
她的嗓門洪亮，注意到這邊動靜的趙儒昌等人也讓學生在教室裏好好待着，他們跟着過來看看情況，誰知還沒有走近就聽到了她的話，一下就懵神了。
“何嬸子，你這是什麽意思？”趙儒昌認出來這是何培元的母親，皺眉走過來站在葉綿的身邊，用詢問的目光看着葉綿，見她搖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才問了何嬸子。
誰知他這小舉動落入何嬸子眼裏，更覺得葉綿就是個不要臉的狐媚子，才剛來一個月就哄得自己的小兒子胳膊往外拐不說，還把自己大女兒的心上人給勾走了！當即氣得怒目圓睜，想要讓衆人看清葉綿這個狐媚子是什麽德行！
“正好，趙老師你們來的正好，你來評評理，我省吃儉用地攢錢送孩子上學，可你們學校新來的老師都做了什麽？就為了點吃的，連十歲孩子都哄騙！還大城市來的知青呢，我呸，一點廉恥心都沒有！”
何嬸子高聲說完，被她拽着的何培元沙啞着嗓音大聲否認：“沒有！沒有！沒有！葉老師沒有！”
“你看看，你看看！你這小姑娘也不知道給我們家培元灌了什麽迷魂湯，讓他這麽向着你！”
“趙老師，你得為我做主啊！你下鄉也這麽長時間了，知道我們鄉下日子過得苦，還得把糧食分給你們這些城裏來的知青，到嘴裏糧食能有多少？我們全家人都不舍得吃的東西，就想讓培元補補身子！現在倒好，全被這小姑娘給哄騙走了！你好歹也是個大人了，要不要點臉？”何嬸子那張嘴利索地像是一把機.關.槍，突突突地不停在射子.彈，壓根不給葉綿等人反應的機會。這不，剛說完這長段話，她又看向葉綿，語氣雖是語重心長，可眼底卻是實打實的鄙夷，“葉老師，你是大城市來的，想來是見過不少好東西的，和我們這些在地裏刨活的鄉下人不一樣，怎的非要哄騙我們家培元？可憐我一個當媽的，從自己牙縫裏省出來的吃的，孩子一口沒吃到，全讓你給禍害了！你好歹也是個老師，教書育人的，難不成就是這樣教孩子的？我們村兒的孩子，讓你這種人教哪個當父母能放心？！說不得今天敢從我家裏拿吃的，明天就敢撺掇其他孩子去家裏拿東西！哎喲，真是夭壽了！”
何嬸子說得話難聽極了，葉綿只覺得額角一突一突的疼，而且聽了半天，她愣是沒聽懂何嬸子在說什麽，什麽哄騙？什麽拿吃的？她怎麽不記得自己有做過這麽下作的勾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