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女知青
“到了。”
黃益江在一個老舊的圍牆前停了下來，圍牆裏頭隐隐有稚嫩的童聲朗讀《靜夜思》的聲音。
他推開木質的大門，走了進去。
葉綿見狀，亦步亦趨地跟上。
不多時，她就看到了一個青年站在空地上，他戴着眼鏡，五官端正，帶着點兒書卷氣。他身後不遠處就是一塊用墨汁刷出來的簡陋黑板，上頭工工整整的寫着《靜夜思》。
青年面前則是十多個年齡不一的孩子，他們坐在小板凳上，有的看着面黃肌瘦，但黑眸亮亮，很是精神。
在他們進來之後，孩子們的注意力分散，頻頻往葉綿他們看去。
青年用筆記本稍微拍了拍黑板制造出聲響，讓他們的注意力都收回來。
黃益江歉意地朝着青年笑了笑，領着葉綿去了角落呆着。
“他們怎麽都在空地上課？”葉綿剛剛也觀察了，圍牆內有好幾間瓦房，透過窗能看到裏頭也有正在上課的學生。
黃益江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他看着正在教學生朗誦的青年，給葉綿解釋道：“這是你的小組長趙儒昌。”
趙儒昌。
葉綿在心底重複了一遍，記得黃益江剛剛說的自己的小組長跟她一樣來自S市。
“鈴鈴——”
不多時，趙儒昌從腳邊拿起手搖鈴搖了起來，鈴聲一響，意味着一堂課結束了。
“你們把凳子搬回教室吧。”趙儒昌對孩子們說完，拿起筆記本往黃益江他們那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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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過去，趙儒昌暗暗打量站在黃益江身邊面生的姑娘。
她生得白淨好看，應當是這期下鄉的知青吧？
想到自己上次跟程北說了學校缺一個文化程度高的知青教師，不知這位會不會就是派遣下來的。
想到這，趙儒昌心生期待。
“黃隊長。”趙儒昌朝着黃益江點點頭。
“趙同志上午好啊，你之前要的知青，我給你帶過來了，她叫葉綿。對了，這小姑娘還是你老鄉啊！”
趙儒昌本來聽到前頭的話就已經很驚喜了，又聽到是同鄉，鏡片下的黑眸瞬間一亮，略微消瘦的雙頰浮現兩抹激動的紅暈，“這位同志畢業于哪所學校？”
“S市高中。”
“校友，我們是校友！”趙儒昌更是激動了，是老鄉已經足夠讓他驚喜了，沒想到他們還是校友。
他離校多年，每每午夜夢回都會想起S市高中的一草一木，仿佛他還未畢業，還是那個喜歡在校園裏高聲朗讀詩詞的少年。
趙儒昌忍不住向葉綿詢問起S市高中現今如何，曾經教導過他的老師是否安好。
黃益江見狀，沒有打擾他們兩個人，悄然離開。
葉綿注意到了，但一直被異常激動的趙儒昌纏着，只能朝他點了點頭。
好半晌，從葉綿那兒得知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後的趙儒昌總算冷靜了一些，想到剛剛自己略微失态了，他腼腆地笑了笑：“葉學妹不好意思，我來這兒這麽久第一次見到同鄉校友，難免激動了一些。”
知道葉綿是自己的學妹後，趙儒昌就這麽稱呼她，仿佛這樣能讓他回到還在學校的時光。
“不礙事的，趙學長能跟我說說學校的事情嗎？好讓我心裏有個底。”
“當然。”趙儒昌一邊領着葉綿去最邊上的瓦房，一邊同她說道：“學校目前的學生不超過百人，統共就73個，教師原本有五個的，但王叔年紀大了，前段時間不甚摔傷了腿了，現在只剩我和吳紫蝶同志，李建安同志，陳慶豐同志。現在好了，葉學妹你來了，正好能接手王叔負責的班級。”
說完，兩人進了瓦房裏。
瓦房面積不大，裏頭擺放着幾張桌椅，桌子上有的放置着書本與口杯。
在他們進來之後，端坐在椅子上的短發女人聽到動靜看了過來。
“趙組長。”短發女人在看到葉綿時眼睛一亮，又像是想到什麽之後，笑了起來，“這是新來的知青同志吧？我叫吳紫蝶。”
“葉綿。”葉綿朝吳紫蝶點了點頭，見她笑容爽朗，莫名多了一絲好感。
吳紫蝶在這兒教書這麽久第一次見到同性的知青，顧不得趙儒昌還在，拉着她就聊了起來。
先是說起了這裏的生活安排，說到吃飯問題時，吳紫蝶滔滔不絕的。
因為知青之間上工的時間不同，一般來說都是分開做飯的，在葉綿沒來之前，吳紫蝶都是一個人吃飯，這會兒葉綿來了，她想要跟她一塊搭夥吃飯。
再然後就是供銷社的話題，說着供銷社裏都有些什麽。
趙儒昌在一旁聽着，深感無聊，在桌上翻起資料，自動自發地屏蔽外界的聲音。
“如果你不想跟我一塊吃飯，可以回去再調整。”末了，吳紫蝶這麽說道。
“怎麽會？我們就一塊搭夥吃飯吧。”葉綿莞爾一笑。
經過早上的事情，張彩琴怕是已經讨厭自己了，她不想過去讨人嫌，剩下的兩個人裏，除了與淩美雲還能說得上一些話，她與王雲雲談不上很熟。
這會兒見吳紫蝶性格爽朗好說話，兩人又在一塊上工，自然而然要與她一起了。
“行，那就這麽說定了！”
趙儒昌感覺到吳紫蝶可能已經說的差不多了，他趕緊趁着她喘口氣的空檔，把葉綿的注意力轉了過來。
“對了葉學妹，王叔帶是三年級的語文和數學，你可以嗎？”一邊問，趙儒昌一邊把整理好的資料遞給了葉綿，“這是王叔教書時留下來的筆記，上頭還有學習進度，你看看，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再來問我。”
“學妹？”吳紫蝶捕捉到這個詞，眉頭輕輕一挑。
葉綿一邊翻閱着王叔的教書筆記，一邊說了與趙儒昌的事情。
聽完，吳紫蝶直呼有緣。
不多時，李建安和陳慶豐也回到了辦公室。
李建安年約三十五身形消瘦，待人和氣，陳慶豐較為年輕，才二十三歲，看到葉綿時熱情洋溢。
不到一會兒，葉綿也跟這兩位同事熟悉了起來。
……
上課時間一到，趙儒昌一邊搖着手搖鈴，一邊帶着葉綿去了三年級的教室。
剛一進教室，淳樸的孩子看到新來的老師後很是熱情，尤其是來的還是好看聲音又甜的女老師，沒一會兒，葉綿就被孩子們的熱情淹沒，最後還是趙儒昌震住了場子。
“葉學妹，你一個人可以嗎？”
葉綿望着底下一雙雙烏溜溜的眼睛，本來還有些擔憂的，但看到他們如此熱情，心頭湧現難以言喻的感覺。
“嗯，我可以的。”
“行，那我先走了。”
目送趙儒昌離開後，葉綿獨自面對底下的學生。
三年級一共才23個學生，9個女生，14個男生。
在葉綿看過來後，他們立刻正襟危坐，像是要把最乖巧的樣子呈現給葉綿。
葉綿忍俊不禁，柔聲讓他們一個個站起來自我介紹，這樣方便她把這些孩子的名字記下來。
……
“鈴鈴——”
當上午最後一堂課的鈴聲響起，教師裏的學生就像是放出籠子的鳥雀，展翅高飛。
不多時，學校裏只剩下葉綿五個人。
“今天下午不上課，我們現在就回知青點吧？”吳紫蝶說道。
早在昨天程北去接新來的知青時，黃益江說了第二天，也就是今天給新來的知青搞個歡迎會，他們這會兒回去還能幫點忙。
“好啊。”葉綿點點頭。
五人一道出了學校，正在趙儒昌關門的時候，一道脆脆的聲音響起。
“趙老師，你們這就回去了？”
葉綿循聲望去，那是個穿着淺色碎花上衣的姑娘，肩上垂着烏黑的麻花辮，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鵝蛋臉，細眉毛，生得頗為好看。
“又來了。”
吳紫蝶低低的嘟囔聲被葉綿聽在耳裏，這會兒場合不對，她打算等會兒再問問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在葉綿轉過頭來的時候，何玉婉也看到了她，腦袋好像猛地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升起濃烈的危機感。
何玉婉生得好看，一直被稱為塘禾村的一枝花，就連城裏來的女知青都比不過她，為此她還沾沾自喜過。
如今見到了葉綿，她才深感自己沾沾自喜的容貌在這位精致漂亮的城裏姑娘面前什麽都不是。
何玉婉臉上的笑容收了收，故意遲疑地問：“趙老師，這位是……”
“這是新來的知青葉綿。”
“原來是新來的同志，你好你好，我叫何玉婉，是本村人。”
“何同志你好。”葉綿禮貌一笑。
“你們這是回去了？趙老師我給你帶了飯。”
“不不，不用這麽破費了，我們這會兒就要回知青點吃飯了。”趙儒昌連忙擺手。
何玉婉見狀，沒有再說什麽，說了句“不打擾了”後就離開了。
吳紫蝶看得啧啧稱奇。
“居然就這麽離開了？”說完，吳紫蝶被趙儒昌瞪了一眼，她讪讪地摸了鼻子，沒再說話。
“我們快回去吧。”趙儒昌率先往前走去。
葉綿和吳紫蝶綴在他身後，她稍稍地問何玉婉和趙儒昌是什麽情況。
很快的，她就從吳紫蝶那兒得知了前段時間何玉婉的弟弟落水了，正好趙儒昌在河邊散步把人救了起來，為了感謝他，何玉婉這段時間天天給趙儒昌送飯，趙儒昌怎麽拒絕都不聽，甚至有幾次丢下飯就跑了，令脾氣甚好的趙儒昌苦惱不已。
“不過我還聽早期的知青說過，趙組長剛來那會兒就被何玉婉看中了，還大膽示愛了，當時趙組長拒絕了，何玉婉沉寂了一陣，沒想到這會兒借着她弟弟的事情又卷土重來了。”過了會兒，不甘寂寞的吳紫蝶又悄聲同葉綿說道。
雖說這麽八卦是不好的，但下鄉後也沒什麽娛樂設施，只能靠着這些八卦解解悶了。
吳紫蝶不負責任地想着。
葉綿聽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難怪她剛剛覺得何玉婉看自己的眼神不對勁兒，這是把自己當成情敵了？
她搖了搖頭，頗為無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