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隔天,因為美國那邊的客戶提出布料品質有瑕疵的指控,要求高額賠償,賀晉遠親自飛往美國了解情況。
紀凱茵本想等他回來再遞出辭呈,沒想到一則密保,讓她提早離開宏興集團。
晚上八點多,紀凱茵才從公司下班回家。已經決定呀離職,因此這陣子她忙着做完自己手上的工作。
才剛進家門,就接到姜茜茜打來的電話,雖然困惑姜秘書為何這個時候打電話給她,畢竟她們之間并沒有特別的交情,她猜應該是因為公事。
果然。
「紀課長,我突然想起總經理在去美國之前交代我把一份資料拿給你,我一直忘了。」
「沒關系,你明天早上拿給我就行了。」
「我怕是重要的檔,現在拿過去給你可以嗎?」
「現在?」
是什麽檔?這麽十萬火急的。盡管不解困惑,不過既然對方說很重要,她就跟姜秘書碰個面吧。
兩人約在半小時後,在她家附近一間咖啡館見面。
紀凱茵将公事包放下,然後前往咖啡館,只是她這一等,瞪了快四十分鐘,就在她想要打電話給姜茜茜時,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陌生男子來到她座位前方,手上拿着一個牛皮紙袋。
「請問是紀凱茵小姐嗎?」
她擡眼看了他一下,「對。」
确認了她的身分,男子迳自在她對面坐下。
「姜小姐托我把這個檔交給你,她需要你看一下內容。」
Advertisement
托人把檔轉交給她,不是應該先打電話跟她說一聲嗎?算了,她可能有什麽急事吧。紀凱茵打開牛皮紙袋。發現并沒有任何的檔,只有幾張廣告單而已。
這是怎麽回事?
她馬上打電話給姜茜茜,對方在那端向她道歉,說是記錯了,總經理并沒有要轉交檔給她。那幾張廣告單是要給朋友的,請她再還給那個男子。
紀凱茵依言照做,直到回家後,她仍對整件事感到百思不解。姜秘書特別把她叫出去,卻又說記錯了?可姜秘書不是那種忘東西的人,她的辦事能力還不錯。
理不出頭緒,也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畢竟她手上還有許多待處理的工作。
只是沒想到兩天後,在場的還有姜秘書和政風課主任邱文琪。小雅曾跟她說過,當她升為課長時,邱文琪常對人說她憑什麽當上課長,不過當時她并不以為然。
「董事長,請問有什麽事?」
「你看一下這些照片。」在兒子去美國的這段時間,賀長興每天都來公司巡視,他比了比桌上的照片。
紀凱茵拿起五、六張照片,一直,納悶的皺眉。這些照片是姜秘書把她叫出去的那晚拍的,但為什麽要拍她和那個男子?
邱文琪正聲道︰「紀課長,有人向政風課檢舉,說你最近行為詭異,似乎跟東亞紡織的人走得很近,誰都知道我們集團最近和東亞紡織都在争取與日本國民品牌服飾的合作,而照片上的這個男人,根據調查,是東亞紡織的職員,我想請問紀課長,為什麽要和他見面?你交給他的牛皮紙袋裏裝的又是什麽?是集團的機密檔嗎?」
什麽?紀凱茵怔了下。
「你是在懷疑我是商業間諜嗎?」那晚,她的确将牛皮紙袋交還給對方,可裏面不過是幾張廣告單而已,姜秘書最清楚了不是嗎?「關於這件事,我想姜——」
姜茜茜打斷她的話,先發制人。
「董事長,如同我剛才向您報告的,前陣子紀課長不斷向我探問一些事情,我覺得很怪,於是向政風課檢舉,可我沒想到紀課長居然會跟東亞紡織的人見面,我真是太震驚了。」
她的話讓紀凱茵再度愕然。那晚明明就是她要她出去……難道這一切都是姜秘書設計的?故意把她叫出去,再拿假文件給她,恐怕拍照片也是她或請人拍的吧!
然後讨厭她的邱主任也軋一角?
紀凱茵看向姜茜茜。那驚訝她做了商業間諜的誇張表情,簡直可以角逐奧斯卡影後了,只是,姜秘書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故意陷害她?是賀晉遠要她這麽做的嗎?為了将她趕出公司?
不,以她對那個男人的了解,他不是會玩這種無聊手段的人,真要她離開,他會直接開口。
那麽,是她要趁賀晉遠不在時,将她趕出公司?為什麽?
那晚姜秘書約她見面的地點是在她家附近的咖啡館,為什麽姜秘書會知道她家附近有咖啡館?難道她早就知道她和賀晉遠的事而做了調查?姜秘書喜歡賀晉遠?
面對紀凱茵投射而來的驚愕目光,姜茜茜沒有任何心虛,她認為自己沒做錯,紀凱茵根本就配不上總經理,好不容易逮到總經理去美國,她絕對要趁這個機會将紀凱茵趕出集團,也趕出總經理的生活。
胡嘉欣那件事爆發後,總經理依舊跟紀凱茵有所來往,上回董事長和總經理的談話她偷聽到了,總經理因為紀凱茵而覺得無助,看來總經理比她想像的還要更喜歡紀凱茵,讓她恨得牙癢癢,為什麽偏偏是那個女人?
之後總經理上班就買晚餐過去紀凱茵的公寓,然後就在前幾天,上班前她進總經理辦公室送檔時,聽到他打電話給朋友,嘴上抱怨着,「這回我跟那女人真的玩完了。」
她知道那女人指的就是紀凱茵,雖然不清楚兩人之間發生什麽事,但應該是吵架了,也有可能是分手了,只是聽總經理很不甘願又不舍的語氣,她怕兩人會再度和好,因此決定先下手為強,就算董事長現在沒有開除紀凱茵,可這麽一鬧,全集團的人都會知道她是商業間諜,流言不斷,看她能忍耐到何時。
此時,賀夫人也來了。
賀長興很訝異妻子怎會在這個時間來公司。
「我接到姜秘書打來的電話,說凱茵做了商業間諜,老公這是真的嗎?」她詢問丈夫。
姜茜茜從紀凱茵手上拿過照片。
「夫人,這是紀課長和東亞紡織的人碰面的照片,她還把集團的機密檔交給對方。」
賀夫人很吃驚。
「凱茵,你真的出賣我們集團了嗎?」
紀凱茵表情複雜,她大概知道姜秘書為何會打電話要夫人到公司,可能是怕董事長念在舊情不開除她,但夫人一來,添個亂,她被開除的可能性就大了。
在她開口前,賀長興開口道︰「姜秘書、邱主任,你們先回辦公室,這事我會處理。」
在姜茜茜和邱安琪離開後,賀夫人再次問︰「凱茵,這些照片是怎麽回事?」
「老婆,你先別急,聽聽凱茵怎麽說,我相信她絕對不會做這種事。」就算有照片為證,但他還是不相信可以會出賣集團。
對董事長的信任,她很感動,真的很謝謝他相信她,只是,這一次她恐怕要做出讓他老人家失望的事。
「董事長、夫人,我對不起你們。」紀凱茵向兩位長輩道歉。
「既然被拍到,我無話可說。」
賀夫人痛心地問︰「你真的做了這種事?為什麽?是為了錢嗎?」
賀長興則是搖頭。
「凱茵,我不相信你會這麽做!你也沒有理由要出賣集團。」
紀凱茵小手緊握着,對讓兩位長輩感到被背叛,她真的覺得很抱歉,可這是她離開公司的最佳時機,之前她還在煩惱該怎麽開口向董事長報告離職的事,拜姜茜茜她們所賜,現在她可以馬上離開宏興。
另外,因為這件事,相信董事長他們以後應該也不想再見到她,這也正是她所希望的,她不能冒任何可能失去孩子的風險。
抑下內心的難受,她深吸一口氣,給兩位長輩一個「解釋」。
「董事長、夫人,很抱歉,辜負了您們的恩情,我之所以會這麽做,不是為我,而是想給晉遠一個教訓。」
「什麽?」賀長興夫婦不約而同露出驚愕的表情。
「我受夠一直被他當成玩物,因為他的關系,害我在大庭廣衆之下被胡嘉欣潑紅酒,還被同事取笑。」她控訴似的說着。
聽到她這麽說,賀長興嘆了口氣。他是知道那小子做的事,但沒想到可以會這樣反擊。
賀夫人則是困惑。
「可我上次問你,你不是說和晉遠沒有任何關系?」
「夫人,很抱歉,因為這事讓我很難啓齒才選擇對您隐瞞,我跟賀晉遠在一起很多年了,不甘心被他這樣玩弄,我才想要報複他,我知道我不該這麽做的,真的很對不起,我已經沒有資格繼續留在集團,我會自動請辭的。」
賀夫人這下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凱茵做出這樣的事縱然不應該,但兒子玩弄人家在先,又能怪誰。
賀長興也感到無言。姑且不論凱茵是否真有出賣集團,她現在用這種理由求去,他也不好意思再挽留她。
「凱茵,我為晉遠曾對你做過的事,向你說聲抱歉,可我想跟你說,那小子雖然看似沒有定性,但做事其實很有分寸,從不胡來,我這樣說,你應該懂我的意思。」他能替兒子做的也只有這樣。
董事長是想說,賀晉遠對她說是真心的嗎?但是不是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她已經決定要離開了。
「老公,那小子有時真的很胡來,上回我安排他和我好姊妹的女兒相親,結果他居然只是去拒絕,之後我打電話罵他,還要我以後別再幫他安排相親,不然他就要去當火星人,你說那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話,聽得我頭痛了。」
紀凱茵一聽,心微微揪緊。她真的誤會他了嗎?
但是,他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她欠了他一個道歉,對不起了,賀晉遠。
還有,寶寶的事,也對不起了。
是她對自己太沒有自信,也對賀晉遠太沒有信心,是她的錯,對不起。
她當天就離開宏興,至於手上沒有完成的工作,就先交代給小雍和其他職員。
很抱歉,讓他們辛苦了。
回家休息一晚後,她開始想着何去何從。
雖然她不是很确定賀晉遠之後會不會來找她,但她不再跟他糾纏下去,這樣對他們彼此都好,因此她打算把公寓租出去,再另外找住的地方。
既然要重新開始,她決定離開臺北,所以打電話給詠珣,詢問溫泉旅館附近有房子出租嗎?她打算搬過去跟他們成為鄰居。
之後,她開始整理家中物品,把爸爸和奶奶的東西全收到小房間,她會上鎖,禁止房客進入。
突然,她的手機響起,看到來電顯示,她心震了下。
是賀晉遠。
恐怕是收到她離職的消息,想問她是怎麽回事吧?
但問了又如何?誤會揭開又如何?他們終究不合适,終究不屬於彼此,終究會分開的,那麽不如早點放彼此自由。
當手機鈴聲連續響幾次後,她直接關機。
可能因為有寶寶的陪伴,她的心情意外的很平靜。日後賀晉遠可能和某位家世不錯的女人結婚,而她則是做她的單親媽咪,和寶寶一起生活。
以後,他們再也沒任何關系。
紀凱茵搬到宜蘭居住,一轉眼已經過了半年,目前還暈八個多月的她,肚子已經相當大。
當時詠珣答應幫她找房子,結果是詠珣一家所住的祖宅,就在旅館後方,詠珣說了,大家一起住比較熱鬧,彼此也有個照應,她知道好友為她擔心,不想她很少站櫃臺,通常負責網站管理及訂房事宜。
旅館是采輪休制,今天是星期三,也是她的休假日,趁着好天氣,她到附近走走,曬曬太陽。
她的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态,她不知道賀晉遠是否有再打電話給她,也許沒有,不過偶爾她會想起他,好不可思議,因為以前跟他在一起時,她總想着要離開獲得自由,結果真的離開了,卻時常想起以前的事,竟還覺得有些懷念。
當初明明是她自己說要結束,現在卻在這裏思念他,想他現在過得怎麽樣?是否有新女友?是否……偶爾也會想起她?
妻子細細回想兩人之間的種種,才發現他并沒有她想得那麽差勁,相反的,在她最孤獨無助時,他到陪在她身邊,像她父親去世,她很難過,他要她別哭,因為她哭,奶奶就會哭,那算是安慰嗎?不過他的話讓她少了許多眼淚,倒是真的。
之後奶奶也走了,依然是他在她身邊,以前不是很确定他帶她到新加坡初查是出於什麽心态,如今明白他是特意帶她出國散心的,只是他們都不夠坦率,老是說出違心之論。
他的好,她不是全然不知道,只是總不願意去細想,因為愛上他已經夠糟,她不想變得更慘,讓自己真的變成「玩具」。
紀凱茵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該忘掉以前的事,但是他們糾纏得太久,二十多年的光陰,好事壞事他都陪着她度過,要徹底将他忘掉,不是件容易的事。
其實她的離開,對他而言應該是件好事,因為她的個性一點也不溫柔體貼,跟她在一起,他會很辛苦,希望他可以答應夫人去相親,或許之前她是生氣沒錯,但現在只有祝福,希望他能過得好,而不要真的變成火星人。
想起他說自己是火星人,她不覺輕笑了聲。
散步大約一個小時後,她回到溫泉旅館,剛走到門口,詠珣緊張的跑過來。
「凱茵,從臺北來了一個客人……很麻煩……」
她不明白好友在說什麽,臺北的客人為什麽會很麻煩,直到看見站在旅館大廳的男人,才知道——
意思是,她的麻煩找上門來了。
只是他的表情會不會太好笑?被鬼吓到?被雷打到?眼楮睜得那麽大,是想吓壞她還是吓壞寶寶?
曾經,她想像過,若有天大腹便便的她不小心與他遇上,會是怎樣情形?現在她知道了,原來像拍鬼片。
不過見到他吓成那樣,她卻有些高興。以前總是他欺負她,偶爾一次讓他吓成這樣,感覺不錯。
賀晉遠是這的被紀凱茵吓到。
略顯豐腴的臉蛋還是跟以前一樣漂亮,但肚子大得很誇張,感覺像是快生了,他不知道她懷孕了,不用問,他是孩子的爸爸,因為那個女人的身邊一直只有他。
在她離開後,他想找她,卻不知道從何找起?除了公司同事外,他根本不知道她還有哪些朋友,怪不得她會不相信他的真心,他對她的事,真的了解得太少。
之後他只好找上征信社,也許她不願意再見到他,可他卻很想見她,就算一面也好,他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如果她過得好,他不會打擾她的生活,可征信社給的調查報告,沒有說她懷孕了。
這就是她當初承認自己是商業間諜,非要離開的原因?
「紀凱茵,你能解釋你的肚子是怎麽回事?」
面對半年不見的男人,紀凱茵不知道該說什麽,又該怎麽回答,反倒是範詠珣走上前來,請他們到休息廳去坐下來好好談談,她相信他們應該有很多話要說。
看她扶着腰緩緩坐下,賀晉遠心微微抽動着。
「是兒子還是女兒?」
「兒子。」
「你是因為懷孕了,才要離開公司,離開臺北?」
她想了下,點點頭。
「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懷孕了?」
「你現在不也知道了。」
「那不一樣,如果我沒來找你的話,不就不知道自己已經要做爸爸。」賀晉遠難掩激動的說着,這女人,總是有惹火他的本事,但盡管氣她不告而別,另一方面又慶幸自己有來找她。
看男人眉心糾結着,紀凱茵試探的問着,「你生氣了?」
「沒有。」
「平常不是動不動就生我的氣,現在應該是氣壞了才對。」
「你別故意激怒我,我沒有生氣,我才不想一見面就吓壞兒子。」當然還有大腹便便的她。
紀凱茵馬上道︰「孩子是我一個人的。」
其實看見他來找她,就怕自己克制不了情緒的吼人,真是的,沒有他,她能生得出來才怪!
「賀晉遠,半年期,我跟你之間就已經結束了,你還把我家的鑰匙還給我了,記得嗎?」她提醒他。
「說到你家鑰匙,你也真是的,把房子租給人,好歹也跟我說一聲,害我那天開門進去,差點被當成色狼,幸好我出示身份證件,房客才沒有叫員警來。」凱茵把公寓租給兩名OL。
她不知道有發生這種事,因為她沒有聽房客說起,不過她平日也很少與房客聯系,房租都是直接轉帳。
「不過你怎麽還有我家鑰匙?那天你不是已經把鑰匙還給我了?」
「在我房間的抽屜裏,你家的鑰匙少說也有十幾把。」
「什麽?!」他居然偷複制了那麽多把她家的鑰匙?驚訝的同時,紀凱茵想着他為何這麽做。頓了下,她開口問︰「你為什麽來找我?」這個男人曾說他真心喜歡她,她是不是可以相信?
他抿着唇瞪她。
「你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我會來找你嗎?」
還說沒有生氣,都快咬牙切齒了,不過在那雙黑眸裏,她看見了想念,他也想念着她嗎?所以來找她了。
「知道我懷孕後,你打算怎麽做?」
「你一個人時,我就說過我們之間不可能結束,現在又加上一個小的,你說我該怎麽做,又會怎麽做?」
「我不知道。」她就是猜不到才會問。
「那你就坐在這裏,好好想着我會怎麽做吧!我去櫃臺辦理住宿。」
紀凱茵看着他高大身影走向大廳。她真的不知道他會怎麽做,不過,見到他來找她,她內心的不安緩和許多。
盡管已經想好要做單親媽媽了,可她的心卻有着說不出的緊張和慌亂,特別是越接近預産期,她的心就越不安,甚至有些害怕。
謝謝他來找她,她應該對他這麽說的,每次在她最無助時,他都在她身邊,這次也不列外現在她覺得心情好多了,也松了口氣。
接下來,就看他想怎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