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等待校長過來的五分鐘。
楊李冠霖先瞟劉玲玲,見她瞪自己,不敢回瞪,将目光轉瞟向教導主任。
慫,不敢對視主任的眼睛,轉而望向辦公桌上的鐘,眼神飄忽,時針和分針仿佛黑黢黢聚集在一起的螞蟻,分針轉一圈,螞蟻同時在他心裏徘徊吞噬。
因為辦公室內寂靜,分針走的微弱聲音能夠聽到,亦敲得楊李冠霖心慌。
他希望審判前的等待能短暫些,能少煎熬,卻又害怕校長太早過來,希望校長的皮鞋永遠不要出現在門前。
他複雜的心情難抑,不知不覺流露在臉上,劉玲玲全瞧見,心情大好。
她跟楊李冠霖截然相反,此時不僅一身輕松,而且正等着好戲上演第二部 呢!
校長進門。
校長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具體前因教導主任已經在電話裏說清楚了,他不再鋪墊,開門見山:“我們附中一貫培養的是,全面發展的優秀人才,這個全面包括德智體美勞,品德是第一位。如果品德惡劣,成績或者其它方面再優秀,也不會成為對社會有貢獻的人才。”校長轉朝向楊李冠霖,痛心疾首,“我沒有想到你小小年紀,會有這麽惡劣,竟然想到戳人眼珠子!”
校長同教導主任商量:“楊同學這個行為性質,十分惡劣,我建議一直保留他的記過處分,畢業仍不予撤銷,同時加注具體行為,你覺得呢?”
“我也是這麽想的。”楊李冠霖才十六歲,卻會用戳眼珠的方式傷害人,班主任心有餘悸,“我同意這樣處置。”
校長同教導主任商量完,便離開了辦公室。
教導主任先再次訓斥楊李冠霖,令他灰溜溜的走了,而後關切留下的劉玲玲:“劉同學,你下午要不要去醫院看下眼睛?”
“不用不用。”劉玲玲搖頭,“我要是掉課會跟不上的。”
教導主任嘆口氣:“那你中午去衛生室看看吧,”
附中設有衛生室,配有一位全科校醫。教導主任同校醫通話,交待了一番,挂點內線,下巴對着劉玲玲點了下:“王醫生現在在衛生室,快去吧!他說你可能點點氧氟沙星或者氯黴素就好了。”
“謝謝老師。”劉玲玲鞠躬感謝。
“對了。”教導主任凝視劉玲玲,語氣沉緩,“你是個女孩子,還沒成年,以後有些太難聽的話——當然那種話男生也不應該說。”
劉玲玲緊閉雙唇,舌頭偷偷抵着牙齒,她今天逼着楊李冠霖發誓那番話,是有點絕,完全不符合她立的人設和形象。
估計在教導主任心裏減分了。
“好了,老師,我再也不說了。”劉玲玲乖乖認錯。
“快點去看眼睛吧!”
“謝謝老師,那我去了!”
劉玲玲腳跨出辦公室大門,心裏仍在想着減分的事,唉,她從各個渠道聽到過,大家之前評她是鄰家校花,溫柔從不大聲說話。
哎喲,鄰家校花的确不會說出“全家不得好死出門齊齊被車撞”這種話。
中午操場上圍觀有幾十個人吧?
十傳百,她估計要在附中人設崩塌。
劉玲玲有些懊惱,中午鬧這一出,仔細想來,對自己沒有益處還有害啊!
唯一的受益人是許季。
劉玲玲扪心自問:自己怎麽變得沖動,做事前竟忘了權衡利弊?
這明明是許季自個的事情,她怎麽心中會有那麽深重的心疼和不平?甚至為此不管不顧?
劉玲玲覺得可能是天氣熱,頭腦也發熱,她走去衛生室,校醫給她檢查後開了一瓶氧氟沙星和一支紅黴素眼膏,因為有教導主任的托付,校醫沒有收錢。
竟然歪打正着省錢了?
看來替許季出頭還是有利益的。
劉玲玲心塞緩和,攥着藥出了門。
她拾級上樓,準備回班,卻發現樓梯拐彎處等着楊李冠霖。
十九班不在這一層,他有可能是忘了換班,習慣性走回四班,更有可能是在等她。
楊李冠霖瞧着劉玲玲上來,主動向她靠近。
劉玲玲腳下後退,嘴上笑問:“楊同學,光天化日,你又要戳我眼睛嗎?”
楊李冠霖本能轉頭,瞟東瞟西。
雖然現在樓梯上沒人,但現在是中午,保不準一會就有人上來。
楊李冠霖本來是要找劉玲玲算賬的,但她這麽一說,他不敢了。
他憋氣,握拳,惡狠狠盯着劉玲玲,就像惡狼一邊後退,一邊盯着拿槍的獵人。
體育特長生一般走保送,檔案上記着這檔子事,永不抹去,幾乎不會有學校要楊李冠霖了。
他只能硬考,去擠千軍萬馬的獨木橋——而他的成績一直排六百名靠後,且次次往下掉,高考很難。
“你真惡毒。”他在唇齒間咒罵。
虧自己曾經有過,允許她做自己備選女朋友的想法。
劉玲玲和和氣氣,笑意盈盈,回應得很快:“沒辦法呀,惡人必須惡人磨。”
她捅完軟刀子,懶得再多看楊李冠霖一眼,跨上臺階,步伐輕松回到四班。
後門緊閉,劉玲玲尚在門外,已經能感受到門縫裏的冷氣。
太棒了!班裏開空調了!
附中提倡“節約用電,環保地球”,雖然每間教室均櫃機,但早上一般只讓開吊扇。到了中午氣溫升高,超過三十七度,才允許開空調。
劉玲玲打開後面,迅速蹿進教室。
爽,皮膚都被降溫了,她将後門關緊,享受這份免費的清涼。
過一會,記起空調裏要保濕,趕緊喝水。
又過一會,擔心水喝多待會課間會上廁所,由奢入儉難,出去會覺更酷熱。
“唰——唰——”
什麽聲響?
劉玲玲皺眉,回身一看,是空調風吹過來,将張錫豪桌上的活頁紙吹散,地上落了三、四張。
事主張錫豪此刻應該在籃球場上。
俞戀也不在教室,十有八.九給張錫豪送東西去了。
倘若等他倆回來,估計活頁紙已經被人踩了。張錫豪這摞紙瞧着挺貴,印上腳印就糟蹋了,距離不遠,劉玲玲決定做舉手之勞。她彎腰一張張撿起來,疊放在張錫豪桌上,見仍會被吹,便從張錫豪亂糟糟的抽屜裏找出筆袋,壓在活頁紙上。
壓的時候無意朝許季的桌上瞟了一眼,瞧瞧,人家學霸就是缜密周道,桌上同樣有一摞稿紙,卻用筆袋和礦泉水瓶壓着,紋絲不動。
劉玲玲本來準備回座位的,一念之差,忽然想窺探學霸是怎麽打草稿的?
學霸也會打草稿嗎?
劉玲玲改繞到許季桌前。
一張A4稿紙,上面只零散兩個數學公式,還都沒寫完。好奇害死貓,劉玲玲移開礦泉水瓶,筆袋輕,她直接将整摞稿紙抽.出來。
翻翻後頭,其它科目他打草稿嗎?
劉玲玲本來打算一頁頁翻,可由于許季雙臂常壓在某頁,所以紙張留下記憶,劉玲玲指尖一撥,便是兩三厘米厚,打開一沓稿紙的中間。
這頁有一條物理公式,然後寫滿了“劉玲玲劉玲玲劉玲玲……”
她的名字。
劉玲玲這回挨着翻到反面,零零散散,也是她的名字。
後面幾頁也一樣。
他寫自己的名字做什麽?
劉玲玲心裏的問號剛打出,便倏然明白,兵荒馬亂。
她心裏突然涼得很,要出去熱一熱。
劉玲玲惶惶然走到走廊,目光越過圍欄,卻發現許季的身影在底下,剛進了教學樓。
他要回教室了!
劉玲玲還沒想到如何面對,怕待會許季找她說話,于是飛一般回到教室,趴在座位上,開始裝睡。
耳朵一直聽着後門聲響,開了三次門,不知道那個是許季。
他進來沒有?
劉玲玲反正是不敢“醒”的,心道正好借着這段“小憩”,理一理情緒,下一步該怎麽走?
卻漸漸覺着,胳膊和臉頰挨着的地方,怎麽出汗了?
不敢動,只能忍着。
感覺頭發好像也濕了,粘起來。
怎麽這麽熱呀?
“空調怎麽停了?”
“我靠停電了!”
“陸州夏天停電,要死人啊!”
“走走,下去買冰棒去!”
劉玲玲聽着班裏的喧嘩議論,自己其實也越來越熱,但是動都不敢動,任由汗水從臉淌到身上。五aΤχτ.cǒΜ
心裏苦。
陣陣微風,從身後送來,吹在她的後背上,涼爽了些。
裝睡的劉玲玲暫屏視力,所以聽力格外好,甚至能聽見書被當做扇子的聲音。
許季正拿着課本,默默給午睡的劉玲玲扇風。
劉玲玲:……
自己現在是該醒,還是繼續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