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易連禾從容地舉平板。
“你經常被人這麽坑嗎?”
“......”
雖然帶着點嫌棄,但這句話聽着還行。谌述心想小姑娘看得還挺明白,沒白疼。
“氣到吐奶”的情緒收斂了點。他終于記起自己成熟男人的身份來,傲嬌地哼了一聲,“誰敢坑我?”
“我先放他們跑個49米,你就等着瞧吧看我怎麽舉起50米的大刀......”
被扣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谌述後半句不自覺地消音,飛快地拿起來接聽,果然是老湯的回電。
老湯的聲音在通話中聽起來有點不自然,給出的回複也有點奇怪。
他要求谌述在家裏待着,不要發微博,不要公開做出任何解釋和回應。任由流言發酵,等待公關團隊的安排。
幹等着?這算是什麽狗屁安排啊。
把監控錄像公開出來,一看不就清楚了嗎?調個監控而已,是那麽難安排的事嗎?
谌述的情緒肉眼可見地低落下去。他短暫的嗯了兩聲,挂掉了電話。
易連禾看了他一眼,淡定地舉平板×2。
“你50米的大刀呢?”
谌述:“......”
好氣哦。
Advertisement
谌述不說話了。
他登上微博,不出意料地看見底下有好多評論罵的相當難聽。
有說他所謂的敬業男神的人設終于崩了,仗着拿了個影帝的名頭太把自己當回事;還有的嘲笑他粉絲眼瞎,天天吹上天結果還不是被打臉。
幫他辯解,維護他的粉絲被态度惡劣的黑子們罵遍戶口本。谌述把其中張口閉口生殖器的鍵盤俠一個個拉進黑名單,拉了半天,手指都點的僵硬了。
最後索性關了手機丢到桌子上,眼不見為淨。只恹恹地窩在椅子裏,抱着牛奶杯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啜飲。
易連禾坐在對面,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裏,覺得有點好笑。
剛剛還一副“過來人”“有經驗”“小場面”的樣子呢,這會兒又開始自個兒生悶氣了。
谌述倒也不是因為自己被黑才這麽生氣。
他更多的是心疼粉絲。
就......覺得替她們不值得。
他并不是她們口中那麽好的人。在她們努力為他說話挽回公衆形象,被人無緣無故地惡罵時,他卻只是冷眼看着,什麽都不能做。
說到底他也就是表面光鮮,本質裏只是個簽了“賣身契”為公司謀利的員工,必須服從公司的安排。
這也就是為什麽他合約到期後絕不會再續約的原因。
好喪。
從易連禾來到這裏之後,他就一直保持着積極開朗的态度,避免因為自己的情緒給她不好的影響。
但是這一次,當着她的面這麽喪,會不會讓她也不開心啊?
谌述喪完一波,才想起來自己還要照顧易連禾的情緒,立刻緊張地去看她的反應。
易連禾正一臉平靜的在平板上戳戳戳。
谌述:“你幹嘛呢?”
易連禾看了看他,又看看平板。似乎是非常不情願地切換了頁面,然後把平板舉給他看。
“打游戲。”
然後切回游戲界面繼續戳戳戳。
谌述:“......”打擾了。
這小沒良心的。
不過沒有影響到她就好了。谌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的冤屈一時半會兒是沒法兒洗清了,還是先去睡一覺逃避下現實。”
“晚飯我可能起不來了,但是你要記得吃。”
易連禾打游戲的動作一頓,再次提問時語氣有點疑惑,“為什麽不調監控?”
“我也是這麽想來着。我的團隊在處理了,”谌述搖搖頭,“需要點時間,大概是正在跟酒店協商吧。”
其實他心裏有個陰暗的猜測。只是不願意深想,也沒有說出來。
易連禾沉默了一會兒,關掉游戲,又寫了幾個字舉起來給他看。
“一起吃。”
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飯。
谌述一愣,緩緩笑了起來。
“我不知道起不起得來啊。”他随手撥弄了兩下已經幹燥的頭發,把劉海放下來。感覺自己發質好像變差了,有點炸毛。
自己什麽習性還是知道的。他一睡着覺,外面放鞭炮都吵不醒。
“我的鬧鐘壞了。”谌述說,“這樣吧。等到了飯點兒,你給我打個電話看能不能把我叫醒。我把手機開響鈴。行吧?”
“要是我睡死了,你就先自己吃,不用等我。”
易連禾點了點頭。
“晚上見。”
谌述打着呵欠上樓了。
易連禾也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突然沒什麽心情打游戲了。刷了會兒微博,突然想到什麽,去問青诃:“以你的專業能力,能進入酒店監控系統嗎?”
青诃被他吓了一跳,立刻表明立場:“不行不行,我是正經大學生,遵紀守法的那種。随便黑人家系統是要坐牢的我跟你講。”
“大佬你不要整我!”
“就随便問問。”
谌述倦怠的樣子還在眼前浮現,易連禾莫名覺得煩躁。
“怎麽突然......等一下,大佬你是不是看到了黑我們谌述述的新聞,所以開始着急了?”
青诃立刻激動起來,“嗨呀我就知道,近水樓臺,大佬你總有一天會被谌述述的人格魅力傾倒!”
“怎麽樣要不要跟我一起做快樂的追星男孩呀嘻嘻嘻。”
“......”
易連禾:“來競技場solo?”
青诃:“怕了怕了。”
“不過大佬你不要擔心啦,這件事不會發酵太久的。”青诃樂觀道,“我們谌述述可是彙星的牌面,資源頂尖,公關團隊一定也在運作了。風向不久就會調轉的。”
“要穩住!谌述述的男人絕不認輸!”
“......”
谌述的粉絲大多都随他,頗為佛系。在一開始的好好勸說被黑子無腦噴之後,一個個畫風都轉變了。
“是是是您請噴”“罵了這麽久累不累呀要不歇會兒我再來陪您聊”的态度,讓前來撒潑的水軍一時無從應對。
并不是誰的聲音大誰就是真理,這樣首先從氣度上就贏了。除此之外,大家都在耐心等着實錘出來的那一刻。
因為相信他的為人,所以相信輿論一定會翻轉,相信他一定能翻盤。
也就是這樣的态度,才會讓谌述更加自責。
他覺得自己都有點......配不上這麽好的粉絲了。
“現在就是等了。”青诃憤憤道,“等反轉的視頻出來,那些個傻逼都無話可說的時候,看我噴不死他丫的。”
“我們這麽好的谌述述blablabla......”
可是他現在看起來不開心。
易連禾問,“就只能等嗎?”
“講真現在為他說好話反而會招黑。”青诃嘆氣道,“跟那些黑子講不了理,你說什麽他都會直接把你打成腦殘粉。只能先佛一點,免得被沒幫到忙還搞得自己挨罵。”
但是很想做點什麽。
挨罵?
易連禾想,他倒是不怕的。
**
晚飯時間,易連禾依言給谌述打電話。
響了許久,并沒有人接。
易連禾打了兩遍,還是沒有得到回應,自己出門到餐廳吃飯。
他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又放下。
最後忍不住舉着手機上樓來到谌述房間門前。
隔着門都能聽見裏面的手機鈴聲了。這人是睡覺還是昏迷啊?
易連禾抿了抿嘴唇,又下樓去拿來自己的平板。
他把平板的語音開到最大,點開“循環播放”,面無表情地把它貼在谌述房間的門上。
整個別墅裏回蕩着女孩子嬌俏的呼喊。
“起床!吃飯!起床!吃飯!”
“......”
連帶着手機鈴聲的轟炸,谌述終于被吵醒,從床上爬下來開門。
“起了起了。”
他揉了兩下眼,看清門外冷靜的易連禾和他手裏的“裝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明明就很想跟他一起吃飯,幹嘛還一臉嫌棄的樣子啊。
口嫌體直的小姑娘。
因為這一茬,谌述的心情被治愈了不少。但吃飯的時候,他還是不像以前那樣活躍了。心事重重的樣子,冷笑話都少了很多。
易連禾難得主動地開腔。
“二樓最盡頭的那個房間是用來幹什麽的?”
跟健身室相鄰的房間,門一直關着。好像閑置了很久。
“是琴房。”谌述随口答道,“我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的鋼琴。”
“那時候我媽迷戀一個什麽鋼琴演奏大師,一心想把她兒子培養成藝術家。就買了鋼琴請了老師來家裏教我。”
“可惜我實在沒有音樂細胞。浪費她一片苦心。”
提到這個,他似乎回憶起什麽,眼底泛起笑意。
“我小時候最讨厭那個房間。因為實在是又累又枯燥,一坐幾個小時來來回回的彈那幾個音。”
“我練琴不老實,她就搬個椅子坐在一邊盯着我練。”他說,“時間久了,連那個老師都勸我媽別勉強我了。說我媽的天賦都比我高。”
“就這樣,她還是天天盯着我練,特執着。”
“後來......”
谌述的神情又黯淡下去。
後來生意失敗被追債,她跟老公一起殉情去了,再也沒人逼着他練琴。琴房也就閑置了。
“後來我實在懶,就沒再進去過了。”谌述笑笑。“怎麽了,你想進去參觀嗎?”
易連禾毫不猶豫地點頭。
谌述鮮少見到她對什麽東西表現出興趣來,當即放下筷子,跑去找琴房的鑰匙。
“這房間一年才開一次。”除了每年對鋼琴進行一次整修保養,其他時候都是鎖着的。
谌述一邊用鑰匙開門,一邊說道,“今年是破例了,第二次開。”
房門打開,木質地板的清香撲面而來。
谌述在牆上一陣摸索。開了燈,屋子裏的面貌展現在眼前。
空間很大,卻很空蕩,只在牆角放了一架鋼琴,蓋着一層白色的防塵布。
易連禾徑直走到鋼琴旁邊,眼神熱切。
谌述:“要看嗎?”
易連禾看看琴,又看看他,毫不猶豫地點頭。
谌述覺得她這樣莫名的可愛。有點像糖果攤前不肯回家的小朋友,眼巴巴的。
他毫不猶豫地掀開了防塵布。
黑色的三角鋼琴,沉穩大氣,“Steinway&sons”的金色字标在頂燈的照射下閃着昂貴的光芒。
易連禾立刻伸手出去,又飛快地縮回來在衣服上認真地擦了擦。這才去打開琴蓋,輕輕撫摸黑白交錯的琴鍵。
看起來喜歡的不得了的樣子。
谌述問:“會彈嗎?”
易連禾點點頭。
“那我明天找個人來調音。”
谌述朝她伸出拳頭,掌心朝下,“諾,伸手。”
易連禾不明所以地依言照做。
拳頭一松,谌述握在掌心裏的鑰匙啪嗒一聲掉進他手裏。
易連禾看着鑰匙,怔怔地沒反應過來。
谌述噙着笑,像對待小朋友,擡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發。
“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