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只有一更 毒
“出什麽事了?”
侍衛粗喘着氣, 急急吐露的話太快又斷斷續續,有些囫囵不清。
葉初棠讓他鎮定些,深吸口氣後再講。
“平原王今日生辰, 邀陛下去府上小聚。不想那酒中有毒,陛下剛喝了一口便吐血暈厥。如今陛下危在旦夕, 衆醫官用盡辦法未能成功解毒。
秦內侍吩咐屬下去請宋神醫, 宋神醫不在住處, 藥童也不知宋神醫的去向。屬下只得來求問葉娘子, 是否辦法能幫忙尋到宋神醫?”
“他這人沒別的嗜好,除了治病就是尋藥。若沒帶藥童出門,多半是自己出去尋藥了。這時間他要麽在采藥回來的路上,要麽在逛城內各大藥鋪,你只管按這兩種情況尋人, 必能找到。”
葉初棠命熙春去取鑼來, 教給侍衛她這邊特殊的敲鑼之法, 宋青之識得這敲法。他若聽到鑼聲, 應該會循聲來尋。
侍衛一行來有九個人,葉初棠把整個國公府的人都安排上, 跟他們一起去尋人。
侍衛走後,熙春已經命人安排好馬了。
葉初棠立刻騎快馬就奔向平原王府。
平原王府外已經有重兵把守,葉初棠到的時候, 起初被警告不得靠近。等她報上李麟的名諱後, 暗虎衛親自過來查實,确認是葉初棠後才将她放行。
熙春等人被帶到了另一處候命。如今是非常時期,非必要人物外都不得靠近皇帝陛下。
“陛下中毒是什麽時候的事?”葉初棠向給她引路的侍衛詢問。
剛才因為要抓緊時間先找到宋青之,葉初棠沒有跟傳話的侍衛多問,怕耽誤時間。現在進了平原王府, 她想要多了解情況。
太湊巧了,她剛查到鄭玲歌可能在平原王府,平原王府就出事了。
“晌午。”侍衛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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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初棠愣住:“晌午?這麽久了才找我?”
“最先急召醫官們來診治,折騰一番之後發現不行,秦內侍才想到了宋神醫可能在京城——”侍衛解釋到此,突然閉嘴了。
葉初棠往前看,發現李麟急匆匆朝她這邊走過來。
“可請到了宋神醫?”
“要等會兒才能到。”葉初棠忙讓李麟帶她去見蕭晏。
李麟猶豫了下,帶葉初棠至一處院落後,請葉初棠稍等,他去問過了秦內侍和神武将軍的意思後再說。
不一會兒,李麟帶着秦路出來了。
秦路向葉初棠行禮,“勞請葉娘子去隔壁間飲茶靜等,陛下這邊您暫時不能見。”
“為何?”葉初棠不明白,“懷疑我會害陛下?”
秦路搖頭,“葉娘子若想讓奴等人以後還有命活,就聽奴這一句勸可成?”
葉初棠聽秦路這麽說,倒不好再強行逼問了,應承一聲後,聽話地随秦路安排,就在隔壁院落的正廳內等候。
隔壁院子裏跪了一片人,都大氣不敢喘地俯首跪地,身體抖得厲害。
葉初棠大概數了一下,有近百數。婢女、小厮、廚子等等,應該是都跟皇帝中毒有關的相關人士。
葉初棠特意仔細觀察了一番前排跪地的婢女,沒在這些人中找到她覺得五官眼熟的人,鄭玲歌應該不在這裏。
葉初棠稍稍松了口氣,這才進了屋。
廳裏還有別人,一名身材纖瘦衣着紅色壽字袍的十六七歲少年,坐在紅木輪椅上。他模樣清秀,膚色極白,一看就不常曬太陽。
因為早前聽侍衛提過,今天是平原王的生辰,而平原王的身體向來不好,有些孱弱。葉初棠不難猜測到眼前這少年就是平原王。
受了葉初棠的見禮之後,平原王蕭禮上下特意打量了一番葉初棠。
“常聽四哥提起你,今日終于得見了,可惜不是時候。”蕭禮眉宇間愁雲不散,擡手示意葉初棠坐。
葉初棠道謝後,便坐了下來,目光掠過蕭禮,看向站在蕭禮身後的四名婢女身上。四人皆是花容月貌,其中一名紫衣婢女站得距離蕭禮最近,她頭上所戴的頭飾也是四名婢女中最精巧昂貴的。
葉初棠一眼就被這婢女的五官所吸引,螓首蛾眉,玉頰櫻唇,眼似水杏一般,左眉眉梢處有一顆淺淺的痣,人溫柔沉默着,看起來規矩又謙卑。
這是玲歌的五官!
她的五官其實一點都沒有變,只是臉頰沒以前的嬰兒肥了,眼睛如此對比之下顯得更大些,孩童的稚氣和活潑全部褪去了,整個人更有溫柔沉靜女子的風韻。
葉初棠過于激動,以至于忘了基本禮儀,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寒雲的臉看,甚至緊張的咽了兩口唾沫。
“葉娘子何故一直盯着我的婢女看?”蕭禮本在憂心蕭晏的身體情況,他本以為葉初棠應該也會跟他一樣的心情,可一轉眼發現葉初棠死盯着他的婢女不放。
“大王的這位婢女很像我一位故人。”葉初棠紅了眼眶,随即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收回了目光。現在不是認鄭玲歌的時機,等蕭晏沒事的時候,再談其它。
“她叫寒雲,”蕭禮已然看出了葉初棠的失态,“你這位故人,對你來說很重要吧?”
“特別重要。”
蕭禮沒再應話,現在他心裏更擔心的是蕭晏的身體。
不一會兒,有侍衛來傳話告知,宋神醫已經尋到了,此刻正被帶去給皇帝陛下診脈。
葉初棠稍微松了口氣,有宋青之在的話,情況應該會容易解決些。
蕭禮一直沉着臉,半口氣都沒松,靜等着消息。
半個時辰後,天已經完全大黑了,屋內外燈火通明,除了蛐蛐的叫聲,安靜異常。
葉初棠幾次起身出門,朝隔壁的院落張望,茶也喝了兩杯。
蕭禮這時才擡眼看了葉初棠一眼,“四哥早說過,他若有什麽意外,便讓我繼承皇位。”
葉初棠愣了下,看向蕭禮。
“如今他在我府中出事,看起來倒像是我欲謀奪皇位一般。但我這身子,連正常走路都辛苦,更不要說徹夜熬着批奏折了,怕是三天就能要了我的命。”蕭禮在向葉初棠解釋,他并無害蕭晏之心,也無心于帝位。
“我信大王。”葉初棠毫不猶豫地應道。
蕭禮挑眉,目光略帶訝異地掃一眼葉初棠。別看他如今坐得看似鎮定,實則心中一直不安忐忑着。他現在最想聽到的話,其實就是別人對他說相信他。
“我現在有點明白了,你為何會讓四哥念念不忘。”蕭禮對上葉初棠的眼,“你說四哥這次也會沒事麽?”
葉初棠抓住了“也”這個字,反問蕭禮:“難道他以前也經歷過這種事?”
蕭禮點頭,“不止一次,五皇子以前曾對他下過很多次毒手,甚至有一次欲當面砍死他,你看到過他手掌上那道疤痕沒有?便是那次留下的……
從前,他每次都萬幸,能死裏逃生。所以我以前說過,他大概是貓,有九條命。”
“既然有九條命,這一次也一定能逢兇化吉。”葉初棠附和道。
蕭禮聽到葉初棠這句話後,并不開心,“我剛仔細數過了,這剛好是第十次。”
“那是登基前的事,登基後有紫氣護體,是天子之身,他便不止有九條命了,說不定會翻倍,幾倍,幾十倍,總之一定有上天保佑他沒事。”葉初棠碎碎念道。
蕭禮垂眸,撚着手裏的佛珠,“只願如你所言。”
葉初棠在說話間,感覺到寒雲在頻頻看向自己,她便回看過去,當與寒雲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寒雲立刻低下頭,避開她了。
李麟進門,拱手對蕭禮和葉初棠道:“經宋神醫的施針,陛下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命是保住了,但體內的毒還未清幹淨,傷及到髒腑,須得慢慢調養。”
“我們能去看他了麽?”葉初棠問。
“葉娘子請早回吧,陛下已無性命之憂,請娘子不必過多擔心。”李麟道。
葉初棠訝異質問:“為何不讓我見他?”
李麟不說話。
蕭禮:“我大概知道,他一向不喜他在乎之人看到他狼狽的樣子。不讓你見,大概是他身邊人的揣度。他們怕回頭陛下醒了,會遭陛下怪罪。”
“是麽?”葉初棠質問李麟。
李麟摸了摸鼻子,沒說話。
葉初棠立刻沖出門外,直奔蕭晏所在的寝房。
蕭禮見狀也起身,在寒雲地攙扶下,跟着葉初棠一起走。
李麟慌了,連忙攔人,又喊神武将軍朱壽和秦路堵住門口。
“這是什麽別扭的理由,我不接受,現在就要看他。”
李麟、秦路和朱壽堅持不讓。別瞧這理由別扭,陛下的脾氣他們太了解了,發起瘋來誰都扛不住,就得聽其吩咐。
“若是他醒後計較,我一個人擔着還不行麽?”
三人搖頭,表示不行。陛下瘋起來,就是喜歡連坐,他哪裏會舍得對葉娘子下手,那最後有氣肯定還是會往他們三人身上撒。
葉初棠無奈了。
“那沒辦法了。”
葉初棠忽然走到一名侍衛身邊,猛地抽出刀,将刀抵在自己的脖頸上。當然她很惜命,所以刀刃距離她脖子有一段距離。不過就是走個形式,當然沒必要那麽認真地卡在皮膚上。
“這樣總可以了吧?”
三人同時點了點頭,這樣就好交代了。回頭陛下醒來,質問起來,他們可以說是葉娘子拼死威脅要入內,他們為了留住葉娘子的命沒辦法了,不得不同意了。
三人立刻讓路,開門,恭請葉初棠入內。
宋青之在施針完畢之後,洗了手,正坐在桌邊寫藥方。他見葉初棠進來了,也沒理會,專心致志完成手頭上的東西。
床榻上,蕭晏一動不動地橫躺着,臉色慘白,唇色發紫。
葉初棠立刻湊到床邊,查看蕭晏的情況,摸了下蕭晏的手,很涼。
“他中的什麽毒?”
“世間毒物萬千,很多發作症狀都有類似,很難确定具體是哪幾種,但可以确定此毒毒性劇烈,非單純一種毒物。”宋青之道,“好在随行人員處置及時,立刻給他催吐之後,又有衆醫官施針解毒,灌了數劑解毒湯,才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不然換做一般人,早就當場毒發身亡了。”
葉初棠憂心忡忡地望向宋青之。
宋青之将寫好的方子交給了秦路後,對葉初棠道:“想必他們已經告訴你了,我已保住了陛下的命,之後調養得當便會痊愈。你還這般發愁作甚?”
葉初棠見秦路拿着藥方去跟屬下做交代,就趁機走到宋青之跟前,小聲道:“我擔心下毒之人——”
宋青之不解,“你這善心未免用得太不是地方了,下毒的惡賊你也同情?”
“是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