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運氣
新年第一天。
陽光從未拉緊的窗簾縫隙照進來, 明南懶洋洋地睜開眼睛。
鬧鐘沒有響起，身邊的床鋪早就空了。她閉着眼睛賴了一會兒床，才慢吞吞地起床去找人。
屋子裏靜悄悄的, 傅母與傅奶奶不知去向，傅寄白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翻閱着一本書。明南在他旁邊一坐, 閉着眼睛, 困頓地倒了下去。
“醒了？”傅寄白接了個滿懷，看她困倦的模樣, 道：“再回去睡一會兒？”
明南沒動，“媽和奶奶呢？”
“她們出門玩了, 說是下午再回來。”
“那我們呢？”
“你想出門玩嗎？”
明南在他身上趴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沒敵過出去玩的誘惑，掙紮着爬了起來。
傅寄白坐在沙發上，看着妻子忙碌不停, 換好衣服化好妝, 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神采奕奕。
出門前給小橘貓添好貓糧和水, 兩人走到小區門口，明南想到什麽, 忽然停了下來。
傅寄白回頭：“怎麽了？”
“傅老師。”明南從口袋裏抽出雙手，朝着他擡起下巴：“你不覺得少了點什麽嗎？”
“今天路上人多, 就不開車了。”
“不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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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寄白不明所以。
她輕輕哼一聲，自己卻沒繃住，上前一步挎住他的胳膊。手伸過去，十指相扣。
明南舉起兩人相握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性情內斂的丈夫總是吝于在公共場合的親密，但牽手是情侶夫妻之間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傅寄白扶了一下眼鏡, 虛心道：“下次我會記得的。”
路上盡是人流，車子堵在街口，往常難尋的路邊小攤也趕在年節擺了出來，公園裏人山人海，每個攤子前面都擠滿了人。
明南看什麽都有興趣，一會兒要去套圈，一會兒要去打氣球，兩人從人流中穿過，沒走多遠，傅寄白的手上就多了好幾個戰利品。
他縱容地牽着妻子的手，目光看到遠處扛着插滿糖葫蘆的稻草把的老人。
“要吃糖葫蘆嗎？”
“傅老師，你怎麽又把我當小孩？”
“要嗎？”
“要！”
傅寄白失笑，道：“你在這兒玩，我去買。”
明南正站在一個套圈圈的小攤前玩得起勁，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
沒多久，他便帶着糖葫蘆回來，還多一個棉花糖。
明南也心滿意足地停手。
棉花糖松松蓬蓬，吃起來不太雅觀，明南吃了大半個，就見傅寄白盯着自己，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她疑惑地遞過去，本來像雲朵一般的棉花糖如今已經被她咬得坑坑窪窪，邊緣凝結出金黃色。
“傅老師，你也想吃？”
傅寄白搖頭，伸手從她的臉上拂過，抹下一小片糖晶。
明南：“……啊！”
“沒關系。”知道妻子出門最在意外表儀态，他從善如流道：“我幫你擋住了，沒人看到。”
明南嘿嘿一笑，躲在他身後飛快地吃完棉花糖，之後再吃小吃，吃相矜持又優雅，仿佛是在品嘗高級餐廳的昂貴料理。
兩人手牽手從街頭走到街尾，那些小攤子也被明南光顧了個遍，吃飽喝足，也玩夠了，最後她停在一個刮刮樂的小攤前。
賭運氣的人不少，把小攤圍得水洩不通。
“傅老師。”明南仰頭看他，“我感覺遇見你之後，我的運氣都特別好。”
“有嗎？”
“有啊。”她說：“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特別倒黴，但是認識你之後，好像所有壞事都變成好事了。”
她掰着手指頭數，“本來我的成績很差，後來也考了一個不錯的大學。創業起初誰都看不好我，最後我做得還挺好的。唔……我本來以為你早就已經有女朋友了，沒想到最後還能和你結婚。”
從第一次相親到現在，過去也不過半年時間，快得讓明南感覺自己是在做夢一樣。
傅寄白垂眸看她：“和我結婚是運氣好嗎？”
“當然是啊。”明南理所當然地說：“高中時候就那麽多人喜歡你，你長得那麽好看，能夠堅持到我出現之前還是單身，很稀奇的好吧？”
傅寄白微哂，說：“那我運氣也挺好的。”
明南低下頭，抿着唇偷樂。
她再看刮刮樂一眼，傅寄白本以為她是有興趣，卻見她又把目光收了回來。
“不去玩嗎？”
“算了。”她大氣地搖頭，“一點小錢，不值得賭運氣。”
傅寄白扶了一下眼鏡。
“我的運氣很寶貴的，好不容易積攢下來，一定要留到更需要的地方。”明南低頭看兩人交握的雙手：“傅老師，以後每一年的今天，我都想都和你一起過。”
“會的。”
已近黃昏，出來玩的人也陸陸續續歸家。出門玩的傅母與傅奶奶也已經回去，在家裏沒看見他們，便打了個電話過來。
出門時沒有開車，兩人手牽着手去附近的地鐵站。
在等地鐵時，兩人說着話，傅寄白忽然眉頭一皺，他的目光落在遠處，喊了一聲：“程修齊！”
不遠處，一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兒聞聲轉過頭來，等看清叫他的人的模樣，頓時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想跑。
“明南，你在這等我一下。”
說罷，他快步朝那邊走去。明南趕緊跟上。
“傅老師，新年好！”都在地鐵站裏，跑也跑不到哪裏去，程修齊嬉皮笑臉地說：“傅老師，大過年的，就不要教訓我了吧？”
傅寄白眉頭皺得更深，“你身上煙味怎麽那麽重？”
“可能是哪裏蹭上的。”他飛快說完，立刻看向明南，哇了一聲：“這就是師母嗎？好漂亮啊！”
“這學期你逃了好幾次課，期末考好幾門沒及格，馬上就是高考，你的成績……”
程修齊苦着臉打斷他：“傅老師，我知道錯了，一直在家好好學習，就今天出來玩這麽一會兒。”
“你爸爸什麽時候在家？年後我想去做個家訪。”
“您自己聯系他呗。”
“但……”
正巧，地鐵到達，程修齊揮揮手，說了一聲老師再見，飛快地擠過人群鑽了進去。
傅寄白來不及阻攔，只能被一擁而入的人潮擠開。地鐵門滴滴滴的關上，早已不見學生的蹤影。
“傅老師？”
他推了一下眼鏡，神色有些疲憊，“算了，等開學後我再找他。”
明南平時經常聽他說學校裏的事情，剛才聽他叫出名字，知道那個男生是班上最讓他頭疼的問題學生。她問：“有我能幫忙的地方嗎？”
“沒事，我會盡量解決的。”
說話間，下一班地鐵也到了。
兩人擠着人群回家，到家時，黃昏的晚霞褪去，天已經黑了。一進家門，傅母看到拿着一天的戰利品像個聖誕樹的傅寄白，一下子笑了出來。
“這麽大了，怎麽還跟小孩子一樣。”
明南有點不好意思，那其實是她的東西。
桌上已經擺好飯菜，明南吃了一天小吃，沒什麽食欲。但她看着傅母從廚房裏拿出一個酒瓶，頓時樂颠颠地湊了過去。
“媽，這是什麽？”
“我今天和奶奶出門，遇到了奶奶的朋友，說是她老家自家種的大米釀出來的酒，送了我們一瓶。”傅母回答。
明南眼睛“噌”地亮了。
天知道，她有多久沒碰過酒精。
她為數不多的小愛好之一，家裏藏酒更是豐富，但是當初為了在傅老師面前好好表現，她就将自己那些好酒都收了起來，老老實實喝枸杞泡茶，養生得不得了。
平時看不到還好，看到了怎麽忍得住？
“媽！我來幫你！”
開飯後，傅母開了那瓶米酒，給自己和傅奶奶倒了一杯。
“來，明南。”
明南眼睛亮晶晶的，剛要拿起杯子去接，傅寄白便先幫她拒絕了。
“不用了，媽。”他說：“明南也不喝酒。”
明南：“……”
她握緊杯子，回頭看到丈夫神色貼心，嘴巴張了張，心中無數情緒翻騰，最後只能忍痛應下：“嗯。”
“是嗎？”傅母遺憾地說：“寄白酒量也不好，像他爸爸，從來不沾酒。可惜了。”
傅寄白給兩人的杯子裏倒上飲料，道：“反正喝不出來好壞，也不可惜。”
明南：“……”
明南：“……對！”
……
春節的假期一眨眼過去。
與傅家長輩住了幾天，假期一過，兩人便帶着貓回到了江景大平層。
春節之後，天氣也開始回暖，厚實的冬裝換下，冬天的生活用品也妥善收好。短暫的假期之後，明南又開始早出晚歸的工作，而傅寄白的寒假也快結束了。
趁着開學前有空，他整理了一下屋子。
房子很大，平常有保潔定期來打掃，他主要整理兩個廚房。
明南愛買東西，囤貨也特別多，收納的地方被她塞滿，日用品還好，食物有保質期，他将廚房櫃子裏的食物一樣一樣拿出來，對比有沒有過期的東西。
清理掉一些過期的食物，剩下的按照保質期長短排列好，他一一記下那些臨期食品，趕在保質期到期前盡快處理掉。
事情就是這麽巧。
搬家前，明南特地把屋子整理了一遍。
譬如把她那些過分惹眼的衣服放進衣櫃深處，那些平時擺在外面的寶貝酒也找個地方藏好。
傅寄白整理完廚房的櫃子抽屜，打開旁邊的小儲藏室，看到許多個木箱堆疊在一起。
他一提，聽到了玻璃咣當碰撞聲。
他有些困惑地打開箱子，卻見裏面是成箱的紅酒。再看其他，還有許多洋酒與白酒，有些只一瓶就有木盒單獨包裝，看起來就價值不菲。
他拍了一張照片，給明南發過去。
傅寄白：【這是你的嗎？】
公司裏，正在開會的明南摸魚看手機，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明南：【傅老師，你在哪裏找到的？！】
傅寄白：【儲藏室裏。是你的？ 】
明南：【……】
明南：【怎麽可能會是我的。】
明南：【應該是雙雙放在我家的？你知道的，她愛喝酒。】
明南：【不知道什麽時候放的，我都忘了這回事了，哈哈。】
“老板？”
秘書在旁邊小聲提醒：“老板，該你了。”
明南擡起頭，就見會議室裏所有人都看着自己。
她收好手機，将驚魂未定的心壓下，低頭飛快掃一眼面前的報表，神色鎮定地繼續開會。
等下班時間一到，她立刻飙車回家。
“傅老師！”明南心驚膽戰地沖進家裏，“我那些酒呢？！”
傅寄白正在廚房準備晚飯，聞言應道：“你不是說是喬小姐的嗎？”
“對……對，她那些酒呢？”
“喬小姐今天在家，我幫你送回去了。”他說。
“……”
“砰”地一聲，關門聲響起，傅寄白再回頭看，發現妻子已經沒了身影。
明南出門按下電梯直奔喬雙雙家。
喬大明星開門時，手裏正拿着一個紅酒杯，已經喝到微醺。明南鼻尖微動，頓時臉色大變：“你動我的羅曼尼康帝？！”
“什麽你的？不是我的酒嗎？”
“……”
喬雙雙白她一眼：“明南，你真應該謝謝我。傅老師和我說這個的時候，我差點人都傻了，要不是我的腦子轉得快，你這會兒人設已經崩沒了。我喝你一瓶酒，難道不行？”
“行行行，都行。”
明南趁機擠進去。
那些木箱堆在客廳，還沒來得及整理，明南點了點，見傅寄白果真一瓶不落全都搬了過來，心中五味雜成。
她從喬雙雙家廚房拿了一個酒杯，拿起那瓶羅曼尼康帝，美滋滋地給自己倒了一杯。
小抿一口。
明南差點感動得哭出來。
嗚嗚，這就是喝酒的感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