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節
第44章節
作随意,有股酒自右邊嘴角流下。
廣成王有些尴尬,便欲轉移話題,他邊将手中的西域了望鏡遞給紅斑男子,邊道:“七公子,你看看岸上塔樓頂那個着甲的女人,便是這群草寇的女流将軍。”
“女将軍?”紅斑男子聳了聳肩,接過了望鏡。正巧成羨羽轉身,他從鏡中窺得她的背影,随意看了一眼,就将了望鏡重新塞給了廣成王,伴随一聲冷笑:“早前我們狄人打戰不分男女,女将軍并不鮮見。”
言下之意廣成王的話題沒什麽特別,他可沒有多大興趣。
“咳,咳。”廣成王咳了兩聲,緩解尴尬:毗鄰大殷北疆的藩屬狄國,這幾年以驚人的勢頭逐漸強大。特別是今年年初,左狄右狄一統,占據整個北方,又不斷侵占戎族,胡揭的地盤,誰都看得出來,狄王有吞并諸族,成就“百蠻大國”的野心。這群蠻人,興許是知道了陛下将大部分兵力投在平乾軍上,不會出兵征讨他們,竟肆無忌憚起來。
這個狄王的七子就是典型,說是來中原為妹妹求藥,禀明了陛下。陛下仁德,給予這位七公子番邦使節的禮遇,一路派人護送至此。鎮守中原的十三王親自迎接,盛宴款待,又火速派人為其尋藥。這七公子卻不滿足,竟提出要來前線“瞻仰”殷軍英姿。
結果“瞻仰”兩軍對峙後,卻出言暗諷他們不如對岸乾軍。
廣成王心裏暗罵一句“蠻夷就是蠻夷”,面上卻強自微笑:“這種動刀動槍的女人,七公子自是常見。但不知七公子有沒有興趣,賞玩令一種女人呢?”廣成王的雙眼眯起來,言語意味深長:“是七公子在北方,從來見不着的一種,呵呵,不想一試?”
“呵——”七公子又聳聳肩,一聲似笑非笑,身子往後更傾三寸,擡起右臂晃了晃手裏空空如也的酒壇:“王爺,比起什麽女人,倒不如先再上一壇酒?”說着又把身子直起來,手撫撫自己的下巴,對廣成王調笑道:“你們南方的酒的确香醇,只是——欠缺了一點烈味啊,哈哈!”
廣成王左手收在袖內攥成拳,右手卻擺了擺,示意仆從再給客人上一壇酒來。
廣成王心裏想着:用壇子像喝水似的喝酒,真乃缺少教化的蠻夷!
仆人托近前呈上托有酒壇的托盤,七公子自提了酒壇,發現盤中還有些方塊狀的食物。他微微垂了眼皮,嘴角笑得像一彎月牙:“十三王爺,這盤裏的是什麽啊?”
“這是這裏的地方小吃,喝酒的時候佐一點,酒更甘食更醇,味道極佳。”廣成王熱情向其推薦:“七公子不妨嘗嘗。”
“那要謝謝王爺一番美意。”七公子放了酒,象征性地雙手合在一起拱了拱,就算是抱拳致歉:“只可惜穆七喜歡幹喝酒,不吃東西。真是對不住,讓王爺你多費心啦!”
“呵呵,無妨無妨!”廣成王幹笑。
……
這船內就始終保持着這種不尴不尬的氣氛,直到船艦靠歸北岸。
七公子随廣成王下船,見岸上恭迎的除了身披铠甲的殷軍士兵,還有盈盈兩排嬌娥,侍立在兩側,就好似岸邊的兩行柳樹,搖曳不經一握。
七公子擡了擡眼皮,問道:“王爺,你這又是做什麽?”
“唉——七公子記性不好,本王這不剛跟你提過嘛!不一樣的女人!”廣成王右臂往外平行一擺,示意七公子糊塗:“本王素聞狄人說‘多妻多妾,多子多福’,七公子要是覺得好想帶幾個回去,本王必雙手奉上,呵呵!”他說着大敞雙臂:“七公子,随意挑選——”
“我們狄人是有這種說法。”塞北狄人,的确是以多妻、多妾、多子為福,女人和兒子越多,就顯示這個男人越有地位。這點七公子也不否認,但他卻拒道:“但穆七年紀還小,還不到考慮這些的時候,哈哈!”
“唉,七公子少年英才,十四歲,不小啦!”廣成王嘴上這麽說,心裏卻道:蠻子風餐露宿面相顯老,這七公子就是個例子!說是只有十四歲,但看起來像有個十七、八歲的樣子!
廣成王正想着,就聽見七公子再次拒絕了他:“十三王爺此言差亦,穆七年不及弱冠,父王都不曾指予兒臣妻妾,穆七又怎可自行染指?”
廣成王聽完冷笑:“呵呵,沒想到七公子倒是純情得很啦!”
“是啊!”七公子點頭,他彎曲右手的中指扣在食指上,含笑自若:“我們狄軍的軍營裏面縱有女将,也只為征戰,所以養得穆七如此純情。今日到了您們天家軍營才大開眼界,見着這麽多‘另一種’女人。”說到這他一拍自己的腦袋:“穆七這才豁然開朗,怪不得天家軍隊神威百勝……我以前真真是短見了。”
他說着,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公然反諷殷軍。
40穆家七郎(上)
廣成王只能回以幹笑:“呵呵呵呵——”
等到進了殷軍營地,吩咐手下送七公子回城裏的驿站去。望着紅斑少年遠去的背影消失不見,十三王爺才終于呸了一口,發洩心中的憋悶:“蠻子!”
“雖說是蠻子……”廣成王身後的親信剛才也一直在船上,聽到了所有對話:“但依小的所見,這七公子小小年紀,豁達不羁——”
‘什麽豁達不羁!”親信話還沒說完,就被廣成王打斷:“哼,本王說他是膽大妄為!”
身後的親信旋即不敢再言,忙躬身道:“王爺說的是,說的是。”
廣成王卻在前面眯起了雙眼,數點森森寒光自縫隙間透露出來。
另一邊,穆七回到城中驿站,他的妹妹一直躺在靠窗的榻上等待哥哥歸來。雖是靠窗望歸,但其實他妹妹是看不見的。
她是一個瞎子。
穆七的妹妹狄名喚作喀麗,是狄王諸多子女中唯一同穆七一母所出的。可惜她天生盲目,體質羸弱。去年又患了狄人稱作“思蔻黑蔔提克”的絕症,身子更是每況愈下,狄族的傳聞記載:只有到中原來,找到一種叫做“青蚨草”的草藥,才能治好“思蔻黑蔔提克”的怪病。
喀麗聽見哥哥熟悉的腳步,忙用狄語問道:“七哥,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她雖然眼睛看不見,聲音卻很好聽。
“我心裏記挂着你,自是早去早回。”穆七快步靠近,在榻側挨着妹妹坐下來:“阿妹,你今日可有好點?”
喀麗抽了下鼻子:“還不就那樣。”
“阿妹你不要憂愁,等哥哥找到青蚨草,你吃了,病一定會很快好起來。”他急忙安慰她,言語字字着力,給予她希望。
“可是青蚨草能治我這種病也只是傳言罷了,巫醫說了,從來沒有人親證過,興許……”喀麗的聲音聽多了,會發現始終帶着一絲莫名隐約的哭腔:“吃了也不會好。”
“阿妹你怎能自暴自棄?!沒人證實,是因為沒有族人來中原取得過這種草藥。”穆七拍打胸脯,發出聲音:“如今哥哥來中原給你求藥,你就是第一個證實此藥有效的人!”聲音轉柔:“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再往南方走,去一起看看我們母妃的家鄉究竟是什麽樣子。”
他的瞳孔中泛出一種憧憬的光,顯得一雙不同于漢人的眼睛更加深邃迷人。可惜了,如果沒有滿臉紅斑,穆七應該是極其俊美的。
喀麗妹妹卻轉換話題:“七哥,你今天去得時間這麽短,父王讓你調查的事能調查清楚嗎?”
“哼——”穆七冷哼一聲:“我來中原只為給你治病,其它的事都不放在心上。”
“可是你是應諾了父王的囑托,父王才準許你幫我求藥……”喀麗的聲音越低,聲音裏夾雜的哭腔就聽得越明顯:“你我都清楚,自母妃去往長生天後,我們在父王心中的地位……今時非比昔日。”
他們的母妃是江南采買來的歌姬,受王恩寵立為側室。可惜紅顏早逝,狄王轉幸新人,連帶着兩兄妹也被抛于腦後。狄王四十九位子女,若非穆七這兩年頗有戰功,只怕狄王連兩兄妹的名字都記不得了。
其實穆七不敢告訴妹妹,令她奄奄一息的病症只怕不是病,而是哪位王兄王姐下的毒。
但穆七表面上卻不同喀麗說任何喪氣的話:“阿妹你寬心。我雖對什麽殷乾對峙沒興趣,但今日匆匆一窺,心中已知八}九。殷軍由內至外腐潰,雖人數百萬,但用中原人的一句話講,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那就是乾軍會贏?”
穆七摸摸妹妹腦袋:“阿妹你無須考慮這些……”他嘴角高揚一抹笑,十足十的邪氣:“反正無論乾殷,均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