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回學校之後的日子和往常沒太大區別,沒了最開始進大學的那股子新鮮勁兒,好像大家都有不少慢慢松了下來。
有的時候早課許淮安走的時候擡頭看一眼,估計都能看見捧着手機哀嚎一聲然後翻個身繼續睡的柳聞秋或者程伊琳。
也不知道她們這兩個學數學和計算機的哪來的勇氣逃專業課。
林潼章新的一個學期該給的論文還會照樣給,只不過比起上個學期,這個學期他會時不時地抽空給她開小竈講點經院老師上課不會提的東西。清雲不缺聰明人,也不缺肯努力的,他教的這些雖然超綱了,但努努力還是跟得上的。
除此之外,許淮安時不時的也會被他丢進某個學長學姐的團隊裏跟着打打下手,有的時候空閑了一點,可能還能負責些深一點的項目。
忙是忙了點,但确實比起同一屆的,她能學到的東西要更多。
謝知遙也沒比她好多少,小語種專業本來就忙了,她還要兼顧着顧新詞那邊,有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跟在高考前似的。
有一回顧新詞實在看不下去她這麽來回跑,建議說:“你可以試試修輔修,然後有些課免聽。”
謝知遙想了想說回去考慮一下,轉頭繼續把手裏的畫給畫完。
顧新詞也懶得去多說什麽,随她去。
因為過年假期那段時間聽的關于謝婷寧的那件事,謝知遙一度想畫點什麽,但是每次落筆沒多久就把紙給撕了。
她始終找不到自己想要表達的那個點在哪裏。
顧新詞下了課回自己畫室看見她抓耳撓腮地蹲在畫架面前,旁邊還扔着一圈揉成團的畫紙,沒忍住嘴角抽了抽。
“你這在幹什麽?”
謝知遙苦着臉蹲在跟前,聽到聲音才轉過去,跟只垂頭喪氣的大狗一樣耷拉着腦袋把自己糾結了好些天的問題說了。
顧新詞放下手裏的東西,随口問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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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感呢?”
“嗯……一個長輩的故事。”謝知遙抿着唇,很淺地笑了下又皺眉,“雖然那個故事并不美好,但是我覺得那位長輩并不想讓聽這個故事的人感受到的只是傷感。”
還應該有別的東西。
但那背後還有什麽值得挖掘的,她卻只有個模模糊糊的概念。就好像面前隔着一層薄紗,每每想要去觸碰,卻總是差了那麽一點。
她垂着眼睛思考着,沒看見身邊的人眼神在她話音剛落時很快地閃爍了一下。
“顧老師,我想不明白差在哪裏了。”謝知遙苦惱地擡起頭問。
顧新詞垂眸掃了她一眼,她拇指習慣性地摩挲着無名指的戒指,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視角。”
“什麽?”
“你的故事聽全了嗎?”女人站直了身子,轉身走到桌面倒了杯水小口地抿着,她背對着自己的學生,聲音依舊冷清平穩,“同一個故事,不同的人來講,可能會變得不一樣。”
“你從別人那裏聽來一個故事,你創作的時候,是以故事中的誰來做視角?主角、看客、還是故事之外的人呢?同一個故事,你站的角度不一樣,有很多東西都會變化。故事是別人的,但是執筆的人是我們自己,你想用誰的口吻,想表達什麽東西,在落筆之前要想清楚。如果現在你還畫不出你想要的,可能是站的位子不對,先放一放,不用着急。”
謝知遙愣愣地聽她說完,似懂非懂。
然而顧新詞沒有再往下說了。
有些話點到為止,沒辦法教。技藝有界限,但是這種藏在一筆一劃裏的表達和情感要靠她自己來領悟,師父只能是領進門的那一個。
時間這麽慢慢流逝,南方惱人的梅雨季過去,氣溫跟着攀升,暑熱一點點漫了上來,悶得人心煩意亂。
機房的冷氣總是開得很足,上課的時候能把人吹得直打哆嗦,恨不得沖回宿舍去拿件外套,然而下課鈴一打,一踏出門就是撲面而來的暑氣。
這麽一冷一熱的,實在是太容易把人弄感冒了。
謝知遙前兩天剛因為系裏的一門課的作業熬了好幾天,本來就精神不濟,再被機房的空調冷熱交替這麽一折騰,想不感冒都不行。
經院這學期的課多了起來,她整個人頭昏腦漲的,動都不想動,也不想在上課時間打擾許淮安,幹脆湊活着翻了包感冒靈沖劑喝了。
最後是舍友下課回來看見她不對勁,把手裏的書幹脆利落地一扔,架着人跑了趟校醫院。
呼吸間是消毒水的味道,謝知遙垂着腦袋,沒力氣去思考舍友和校醫院值班的老師說了什麽,後面連自己什麽時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過來的時候還是傍晚,醒過來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校醫院很安靜,她眨巴了下眼睛,發着呆等着意識慢慢回籠。
耳邊傳來一聲很輕的翻書聲。
謝知遙眼睫顫了下,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後頸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塞了個軟枕,身上還披了件衣服。
視線慢慢聚焦,她擡起頭,看見挂在輸液架上的線管一點點蔓延到自己手背上。
“醒了?”書被人輕輕合上,許淮安看着她依舊是一臉迷迷瞪瞪的模樣,湊過來伸手貼了一下她的額頭,“頭還疼嗎?”
謝知遙下意識蹭了一下她的手心,然後才緩慢地搖頭,但這一晃又讓她腦袋發懵,于是又跟着點了下腦袋。
許淮安看着又好笑又心疼,她把手抽回來,起身去找值班的校醫要了體溫計過來。
“很難受嗎?”
“其實還好啦……”謝知遙閉上眼睛緩了會兒,小聲嘟囔了句,“就是頭暈。你今晚不是有課嗎?怎麽過來了?”
“打電話給你,你舍友接的,說你發燒了。”許淮安小心地把她垂下來的碎發別到耳後,“公選課,一次不去沒關系的。”
這個點校醫院沒什麽人,但她還是習慣性地壓低着聲音,生怕吵到什麽人似的。
謝知遙沒紮着針的手擡起來拍了拍身邊的塑膠椅子,說:“你別蹲着呀,坐上來。”
說着還伸手把墊在頸後的軟枕拽出來,想要遞給她。
許淮安怕她亂動扯到手,伸手接過來無奈地笑:“幹什麽?發燒了還不老實。”
學校的這種塑膠椅子坐久了不舒服,她這一瓶還要吊一個來小時,許淮安是怕她脖子疼才跟程伊琳借了個軟枕,結果這人倒好,反而給她塞回來了。
“你坐着脖子也酸,你靠着這個,我靠着你不就好了?”謝知遙催促了她兩句,把腦袋靠在她頸窩裏不動了。
說不難受其實是假的。她身體底子好,很少生病,上一回發燒都記不起來是什麽時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這一次格外地磨人。
許淮安看着時間,等到差不多了提醒她把溫度計拿出來。
她來之前舍友幫着還睡着的謝知遙拿測溫槍測過一次,那個時候都快燒到39.5度了,吓得她只來得及匆匆讓葉斯年跟公選課的老師說一聲下次補假條,直接從經管教學樓跑了回來。
現在溫度降到了38.5,好了一點。
許淮安松了口氣,甩了甩體溫計放進了盒子裏過去還了。她回來重新坐下的時候側了一點身體,讓謝知遙可以靠得舒服一點,微涼的指尖落在她太陽穴上輕輕揉按着。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她聽見女孩子的呼吸慢慢變得平穩起來,微熱的呼吸打在夏天輕薄的衣物上,像是一路拍打進心底。
放在手邊的手機震了一下,是葉斯年發消息過來問她這邊的情況,還提了一句晚上公選課沒點名。
她道了聲謝,把手機反扣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中途進來了一對情侶,男生被女生扶着一邊胳膊,一只腳支着身體一跳一跳的,估計是打球把腳崴了。
校醫簡單看過之後給了他一個冰袋指了指塑膠椅子讓他自己坐下來冰敷,然後開了點碘酒擦一下破皮的地方。
兩個人一來一往地問了些類似你疼不疼啊的話,旁若無人地膩歪,剛才還有點過分冷清的校醫院一下變得有點吵鬧。許淮安擡眸瞟了他們一眼,又看了看靠在自己肩上睡得正熟的謝知遙,探手過去從包裏摸了耳機,分了一邊塞到了她耳朵裏。
兩瓶藥水一共加起來吊了快四個小時,出去的時候外面已經安靜了下來,早一點時候打球的人現在也差不多回了宿舍,差不多也快到門禁的時間了。
謝知遙睡得有點暈,走前許淮安給她再測了一□□溫,還有點低燒,但應該不礙事了。
許淮安拿着外套給她披着,牽着她慢慢走在校道上。
“餓不餓?”她看了眼時間,回頭問。
舍友把人送過來的時候六點多,快四個小時,除了中途給她喂了杯水,她都沒怎麽吃東西。
“現在食堂也沒東西了吧。”謝知遙揉了揉眼睛,“其實也還好,不怎麽餓……走啦,回去吧,不然門禁了。”
這段時間不知道學校又抽什麽風,說是抓門禁抓得嚴了,宿管阿姨也不好放她們過了時間點輕易除去,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許淮安嗔了她一眼,牽着她慢慢往宿舍樓那邊走。謝知遙半靠在她身上,懶懶地垂着眼睛不想思考。
等反應過來才發現,電梯沒在她宿舍那一層停。
“小安?”
“伊琳她社團今天在外面聚,我讓她回來的時候順便打包了碗粥。”許淮安邊說着邊拿鑰匙開門,“吃一點墊一下,待會兒把藥吃了再睡。”
大概是因為提前知道,幾個原本鬧騰的人此刻都安靜着沒說話,柳聞秋時不時地探頭往這邊看,被發覺了就勾唇沖她倆笑,還問了句要不要出去給灌瓶熱水回來。
謝知遙其實是真沒什麽胃口,發熱讓味覺變得遲鈍,她勉強吃了幾口,最後實在是不想吃了,慢吞吞地把勺子放了下來。
許淮安靠着梯子站着,垂眸的眼神有點心疼。但沒辦法,生病發燒這種事情她也沒辦法做其他的,只能細心點看着人乖乖把藥吃了,再把她送回宿舍。
走前謝知遙拽了一下她的袖子,可能是生病的人都會習慣性在人面前軟一點,她一手搭在樓梯扶手上,小聲說:“待會兒可以挂着電話嗎?”
“頭還疼?”許淮安眉頭微皺,嘆氣道,“可以,我等你睡了再挂電話。睡一覺,明天應該就沒事了。”
話音剛落,她忽然想起來這個場面在哪兒見過。小時候自己生病的時候,好像謝知遙也是這麽哄的,現在倒是完全反過來了。
“突然笑什麽?”謝知遙眨了下眼睛,看着她有點疑惑。
“沒什麽。”許淮安眼睛彎了一點,她往前邁了一步,由于了兩秒很輕地在女孩子額頭上落了一個柔軟的親吻。
“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拉一拉時間線,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