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發作
一路到了包廂。
考慮到竹歲的出身,程琅定的店檔次并不低。
鴛鴦的鍋,紅白兩色湯分開,各自滾沸冒泡,之前程琅就打了招呼,服務員早就在包廂裏把鍋給開好了,此刻他們進門,看好人數,服務員連忙上餐盤,擺玻璃杯。
包廂是程琅定的,菜單也被服務員遞到了她手裏。
程琅起身先遞了一份給竹歲,又遞了一份給宋真,至于宋父和程母,服務員手快幫忙也遞了一份,一桌子人翻開菜單,只有程母有些不淡定,沒別的,定價也太高了。
但比起普通的火鍋,這家店裏什麽奇奇怪怪的食材都有,天上飛的,海裏游的,深山裏的菌類,前面還有些聽過名字,幾百塊錢一份,後面上千了的食材,程母就看着有些費勁了,出于獵奇心理,程母往最後翻了下,手抖了抖,全英文的,标價後面的四個零看得程母眼花的同時,更覺得心抽抽。
不好意思問服務員,程母小聲問程琅,“這都什麽啊,吃的是金子嗎?”
程琅掃了一眼,程母離竹歲并不遠,竹歲聽到也略了眼過去,字體小,卻奈何不了雙眼5.0視力的竹歲,豁,這家店可以啊,還提供魚子醬呢!
竹歲也翻到最後,看了眼,沒點,卻貼到宋真耳邊道,“我知道有家店做壽司特別好吃,等季節到了,也提供最新鮮的魚子醬,下次帶姐姐你去嘗嘗。”
聲音很小,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到,宋真耳根微癢,剛覺得該注意下影響,竹歲說完就撤了,動作迅速話又快,坐回去繼續翻看着菜單,看她正兒八經的表情,要不是真聽到了話,宋真還以為剛才的場景沒發生過呢!
竹歲就點了些常規的,她本來就只是饞火鍋的味兒,非要說多想吃什麽配菜,那倒沒有,再說,如果真的到那個地步了,她早就直接讓阿姨在家裏做了。
宋真點了些小吃。
宋父補了幾道自己要吃的。
程母對貴的點不下去,普通的又覺得拿來請女兒上級太小氣,正遲疑着,程琅補了幾道當季的貴菜,價格不便宜,但都是空運來的,吃個新鮮沒問題。
竹歲撩了撩眉,尋思着,在國外兩年看來程博士沒少被請過客,和各類人的交際方面,見識是夠的,至少,竹歲瞧着,和世家的人打交道,程琅是不會露怯的。
“科長想要喝點酒嗎,紅酒如何?”程琅問竹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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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還要開車呢。”竹歲推辭。
程母熱情道:“可以叫代駕啊,竹科長您別客氣,今天只管吃好喝好就是。”
竹歲擺手,“好意心領了,還是不了,代駕毛手毛腳的,上次車被擦了下還和代駕的公司扯了好久的皮,懶得了。”
程母驚訝:“怎麽會有這種情況,現在不都挺規範的,投訴也不管用嗎?”
竹歲只低頭笑,不多言語。
程琅回過神來,拉了程母一把,點破道,“竹科長的車是限量款吧,上百萬的車,确實保險不怎麽包……”
“車倒是不貴,不過是我成年時家裏人送的禮物,有一定的年頭在了,我這個人戀舊,比較珍惜。”
上百萬的車,倒是不貴,這話說的……程母一噎,也不勸了。
名門世家的人,看着也挺親和的,沒架子,但究其根本,到底不太一樣!
最後飲品點的鮮榨果汁,菜也上得快,沒聊幾句,第一批下鍋的就能撈起來吃了,竹歲嘗了口,越發肯定了對程琅會交際的看法,這家店裝潢好,難得的,味道也不錯。
話題從端午節打開,程母講江城那邊怎麽過的,宋真只要不被cue就不怎麽說話,程琅談吐得宜,倒是很稱“程博士”的稱呼,确實像是個高級知識分子。
竹歲還是一貫的,天南地北都能和人聊得到一塊兒去。
說到粽子,程母又說自家會包,回江城後要給竹歲寄一些親手包的過來,宋父皺了皺眉,程琅也覺得有點讨好太過了,宋真笑着拒絕道:“不用那麽麻煩的,竹科長家也會包吧,再說了,現在物質條件好了,什麽買不到。”
竹歲連連擺手,“不不,不用那麽麻煩,我不怎麽喜歡吃的,家裏就我姐還好這口。”
“不麻煩,你不喜歡吃,送給姐姐也行啊!是個心意嘛!!”
竹歲哽了下,微笑再拒絕,“阿姨的好意心領了,今年想送也恐怕不行,我堂姐懷着孕,忌口的多,家裏也盯得嚴,吃不了的,心領了,心領了!”
“你堂姐懷孕了?”程母喜道。
“程博士沒說嗎,前段時間還挺危險的,多虧了宋老師……”
竹歲把宋真救竹儀的事情講了一遍,這個下午就和宋父說過了,宋父都知道,程母聽了半晌,結果話裏話外全是宋真,沒程琅的名字,有點不是滋味問了一句,“腺素科她們兩個不都是組長嗎,怎麽全是宋真來……”
程琅搶過話頭,怼了程母一句,“以前都是附屬實驗室對接孕婦的,我沒相關經驗,再說當時的情況緊急,按常理,我是建議不幹預的。”
程母一怔,“什麽叫不幹預?”
程琅有一說一,“就是等紊亂自己平複。”
啊?那不就是讓竹歲堂姐自然流産嗎?!
沒想到還能問出這茬往事,程母看向竹歲的眼神霎時就有些游離了,啊這……不會讓上級對程琅心裏有什麽想法吧?
不過不等她說什麽,竹歲接過了話頭,把後半部分補完了。
當時程琅是怎麽做的,宋真是怎麽要求的,包括竹儀是什麽反應,一五一十的,沒有潤色,也沒有遮掩,就這麽全像是倒豆子似的,講了。
提到程琅的話只有幾句,程琅沒做虧心事,按常規處理,也并不有什麽愧疚。
宋真救了人,這件事在科裏大家都知道,再聽一遍,也沒什麽好驕傲的。
但是聽在程母的耳朵裏,那可太不是滋味了。
程母看向程琅,小聲嘀咕,“你當時怎麽不主張救人呢,既然宋真可以……”
“我不是不行嗎,沒那個本事就不上呗,很難理解?”程母幾次三番,已經讓程琅覺得很不舒服了,這種時候再說這種馬後炮,程琅的口吻也很生硬。
“再說了,穩定劑是全球科研公認的難點,又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出成果的,要是真的那麽容易,那誰都可以搞穩定劑的研發了。”
程琅脾氣向來是說來就來的,連着兩句話,讓程母意識到女兒真的是生氣了,瞬間便消了聲。
宋真看着這場面,心底搖頭失笑,老話怎麽說來着,程母和程琅的關系,以前不覺得,現在看着,頗有點惡人自有惡人磨的意思。
竹歲也當看笑話,半點不插嘴,等席面再度靜了下來,才又插話。
不過既然聊到了竹儀,提到了孩子,程母後面說的可就不少了。
“幾個月了啊?”
竹歲:“五個多月了。”
程母,“那敢情好,是男孩兒女孩兒啊,B超能看出來了吧?你們這種家庭,對男女性別有要求嗎?”
竹歲:“不知道,沒問過,不過男孩女孩都一樣吧。”
程母點頭,“也是,現在生育率這麽低,有孩子就很好了。”想到什麽,看了程琅一眼,掃過宋真時,又頓了頓,道,“我對琅琅的對象也沒什麽要求,就希望日後她們兩個能有個孩子就好了。”
“哦,阿姨這話是算是對媳婦兒的要求嗎?”竹歲戲谑道,“不過像是程博士這麽優秀的,我想應該有很多人喜歡吧。”
“不算不算,現在自由戀愛,我們這些長輩哪裏敢有什麽要求哦。”說着程母就偷偷看了程琅一眼,“我就是覺得,一個家,還是得有個小孩才像樣。”
“那不是很簡單,像是程博士這麽年輕有為的,一區肯定有不少的Omega想嫁呢,AO的話,大部分都是能有小孩的。”
竹歲單手撐着下颌,順着程母的話道。
這話說的,要是竹歲不知道宋真和程琅曾經的關系,那是一點問題沒有。
但偏生她是知道的,宋真側眼看去,竹歲言笑晏晏,就是這笑若是深究下去,總帶着那麽幾分不懷好意在其中,蔫壞的。
竹歲話抛出去,程母接着就有點左右為難了,順着說吧,宋父和宋真還在呢,程琅的對象是個什麽性別,除了竹歲這一桌子心知肚明,而且出于私心,她還私下還和程琅打過招呼,讓她們之前沒說婚姻關系,那這幾天也不用對竹歲說了。
為此程母還擔心宋真會不高興,但她是長輩嘛,這樣叮囑完,程琅回頭也沒反駁她,想來宋真可能有不高興,但是自己忍了。
沒成想這話題陡然單獨拎了出來,程母很是不知所措幹笑了好幾聲,方含糊道:“呵呵呵,那什麽,也不一定,不一定。”
閃爍其詞,不否認程琅單身,也不說宋真是程琅的對象。
宋父聽了半天,來氣了,筷子往碗上一拍,啪的好大一聲,眉目冷淡道,“那是,現在生育率這麽低,omega也不見得能順利生孩子出來,再說了,琅琅也不一定就找個Omega!”
頓了頓,老丈人看向程琅,“琅琅,你覺得呢?”
程琅心裏正煩程母得不行,宋父把話頭遞過來了,當即道,“我覺得Beta也挺好的,找對象嘛,還是看緣分。”頓了頓,分外有眼色又補道,“孩子嘛,有當然最好,如果沒有,那也是沒緣分,不用強求。”
程琅表了态,宋父滿意了,點頭,繼續吃菜。
這話針對的意思不要太明顯,程母向來小氣,宋父寬了心,她就糟了心,當即唬道,“什麽叫沒有也不強求,你現在發展這麽好,沒個孩子怎麽行?”
大家都把程母看着,程母後知後覺這話有點太白,又讪笑圓了句,“我喜歡小孩,再說琅琅這麽聰明,從基因的角度,不生挺可惜的啦。”
竹歲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還點頭,“程博士智商和能力确實很出色。”
“可惜程博士是個Alpha,要是程博士是Omega的話,自然就能生孩子,張阿姨你倒是不用那麽急了。”
誰都沒想的,宋真突然開了口,而且這話不複她慣有的溫和,內涵的厲害。
這兩天程母本身對宋真意見就很大了,此刻宋真這麽頂一句,程母當即沉了臉色,“你這話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啊!”宋真笑,笑意不到眼底,“程博士是個Alpha,以後孩子還是您媳婦兒生的,到底隔了一層,很多話不好說,要是程博士是個Omega的話,您要一個還是兩個孩子,那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兒。”
“還可以像是佟家那樣,只接受入贅。如果和對象生不出來,那肯定是基因不适配,omega的信息素紊亂跟另一半也有很大關系的,到時候不需要委屈程博士去吃七七八八的藥,換個女婿就是,多簡單啊!”
宋真笑着總結,“說到底,還是程博士性別沒分化對,要是是個omega,您這心願不是馬上就了了嗎?!”
這一波嘲諷,不顯山不露水的,就是噎人得厲害。
竹歲沒見過這樣的宋真,撩了她一眼,這一眼,頗有點刮目相看的意味。
“你……”程母真被噎住了,氣的不行,自己媳婦兒這是怎麽說話的呢!
宋真正兒八經反問,“我說的不對嗎,張阿姨?”
程母本名張蘭,不叫爸媽了,那自然宋真就叫上了張阿姨。
前面氣的厲害,最後三個字又把程母喊回神了,以為宋真這番話,是在氣她在竹歲面前瞞着婚姻關系的事,這事……程母也确實理虧……
宋真沒想那麽多,程母倒是一時間左右為難,生氣也不是,不生氣……她堵得慌!
她這麽語遲幾秒,宋父把話頭接了過去,風格和宋真那叫個高度統一,一脈相承。
“這話有道理,要是琅琅是個omega的話,實在不行,還可以去做人工胚胎嘛,當婆婆不好說這個話,要是當媽的說,那就不會被說閑話了。”
宋父也是笑着說這番話的,做人工胚胎這事情程母也不占什麽理,她當着宋真敢說,當着宋父和程琅卻不敢提,再度被戳破,還是由宋父說的,兩個人是同輩,程母這下倒是發作不得了。
憋半晌,程母讪笑,“呵呵呵,那我們琅琅不是個Alpha嗎!”
宋父:“那就沒辦法咯,我們國家生育權只屬于能生孩子的那方,琅琅沒這個功能,張蘭你說了不算啊,既然說了不算,那看開點随緣吧!”
這件事上宋父史無前例的堅決,親家關系又在那兒,程母一時半會也是接不上話來。
宋父想到什麽,倒是問竹歲道,“話說之前你堂姐不是流産了兩次嗎,懷了一直紊亂也是遭罪,你家裏當時什麽态度呢?”
話搭到竹歲這兒,竹歲有一說一道,“第二次的時候我大伯就想讓我堂姐離婚了,宋老師說的不錯,我們這種AO多的人家,也都知道,有時候懷孕紊亂流産,和對象關系其實很大,如果真的要孩子,那換個對象說不定能解決。”
“我姐夫家裏,呵,大家都知道,肯定要孩子的。我大伯和大伯母看不得我堂姐受這種苦,當時想讓我堂姐把婚離了,回家來,再嫁也好,找個上門女婿也行,總之,別把身體折騰壞了,最後還是我姐夫上門擔保……”
程母愣愣:“擔保什麽?”
竹歲笑着道,“我堂姐喜歡小孩,姐夫擔保說如果下一次還不行,那他們就不要孩子了,我們大伯和伯母這才沒勸我堂姐離的,再說他們從小青梅竹馬,感情又好,婚後除了孩子,一直都是周圍的模範夫妻來着。”
“當然,這話沒和我堂姐說過,怕她多想。”
程母咂舌,“你姐夫真這麽說的?”
竹歲還是笑,話卻帶上了兩分鋒芒,“懷上了一直流産,總是得有個解決方法吧,不能讓我堂姐一直這樣糟蹋身體啊,他們榮家想要小孩,我們家堂姐從小也是大伯大伯母的掌上明珠,誰比誰不如啊?”
“再說現在AO的生育率也逐年減低,很多人家omega都不嫁出去了,像是佟家一樣呗,omega多,那就找上門女婿,如果遇到懷孕流産,家裏非要小孩的,那換個女婿的事情,簡單,大家也都好。”
竹歲話說的輕松,說的也是事實。
程琅在科研院接觸的世家人不少,有些了解,不作聲。
宋真低頭吃菜。
宋父附和道,“是,誰家小孩家長不心疼的,在一起要是為了孩子鬧得不愉快,不如離了,兩個人都輕松,換一個對象,說不定孩子就來了呢!”
這話說的……
內容是竹歲說的,竹歲是程琅的上級,不好得罪。
附和是宋父說的,宋父是自己的親家,也不好鬧得難看。
程母太陽穴突突的跳,後半程老實不做聲的同時,只覺得心口堵得那叫一個如鲠在喉,如芒刺背!
而程母一旦消了音,程琅又是個會來事的,竹歲又會主動給宋父搭話,在場的大家雖然關系奇怪,後半場卻吃的愉快多了。
程母就這樣一路堵回了賓館。
宋真和宋父的模型都在竹歲的車上,定得吃飯的地方離他們住的酒店也近,竹歲就送宋父回去,程母又是和程琅一個車。
上了車,程母就憋不住了,“小宋怎麽說的話,幾個月不見,怎麽脾氣這麽大!”
頓了頓,又有點理虧試探道,“那什麽,她是不是記恨我不說你們的關系,那……我不是想着,你們之前也沒說嗎?”
程琅在開車,很是愣了下,才轉過來程母這複雜的腦回路,搖頭失笑,也不直說,只道:“最近工作很累,我說了我們不回江城,你還非自己來,就知足吧!送走布朗夫人我是一天不想出門的,她更是連軸轉了一個周,還出來陪你吃飯,你不能體諒下嗎?”
程母語遲:“有、有那麽累嗎?”
“辦砸了直接國際糾紛,辦好了是二等功,你覺得二等功是那麽好拿的呢?”
程母消聲了。
程琅:“你等會兒少說兩句,明天帶你們出去逛逛。”
理是這個理,但是到了賓館,看着宋真對宋父的熱絡樣子,程母又不高興了,覺得不是親生父母,自己受了區別對待。
要是以前也是這樣,程母可能感覺還好,關鍵就在于以前宋真都是一視同仁的,逢年過節的,宋父有什麽,程父也有什麽,對她不說貼心知意,怎麽說,也不會頂撞啊!
今天這個反差實在是太大了,程母心裏能想通,但一看宋真對宋父的樣子,氣量小又別不過勁兒來了,她心底最深處覺得宋真嫁了程琅是撿了便宜,這樣就更不舒服了。
宋真:“爸你收拾下呢,那邊條件好,房間也訂好了,這邊就不續了。”
賓館外停車位滿了,程琅讓程母先回房間,自己找別的地方停車去了,程母一進賓館聽到這話,奇怪了下,怎麽聽着,像是宋父要走似的。
還真是要走。
宋父嫌麻煩道,“真真讓我換個賓館,那什麽,之前我體檢沒告訴她,她不是軍醫大畢業的嗎,說是明天帶我去檢查下心髒,你知道的,老毛病了,讓住的離醫院近點兒,明天就不從這兒出發了嘛。”
這個說辭是宋真想了好久的,程母聽了,倒也點頭。
宋父的心髒問題周圍人都知道的,宋真帶他去做檢查,倒是應該的。
不過點過頭,上了電梯,自己咂摸着,又覺得不對。
她年紀也不小了,怎麽不說帶她一起去做個體檢了,呿,還是區別對待嘛!
上了樓,礙着竹歲在,程母只道:“那什麽,真真啊,琅琅沒回來,我這兒弄東西自己一個人不行,你來給我搭把手呢!”
宋真愣了愣。
宋父倒不覺得有什麽,擺手道,“那你去吧。”
宋真欲言又止,竹歲接話,讓宋真安心,“有什麽我幫叔叔收拾,宋老師你去吧。”頓了頓,又保證,“我記得叔叔還要吃道藥吧,我會看着的。”
宋真囑咐:“那你看着啊。”
等竹歲點過頭,宋真轉身去應付程母了。
進了程母的房間,一看才知道,是程母睡不慣賓館的四件套,嚷着要換自己的旅行套裝,昨天太晚了,就将就了,今天有時間,賓館那麽大的被子她一個人拽不動,就喊宋真。
宋真知道程母習慣的,這種事情她也不是頭一回做,就低頭,當個鋸嘴葫蘆,想着做完了馬上帶宋父走,不願意說話。
那邊宋父收拾東西,竹歲也幫他。
收拾到一半,宋父意識到什麽,突然皺眉看向竹歲,把竹歲看得有點懵,“叔叔,怎麽了嗎?”
宋父:“收拾房間真真也讓你來?”
竹歲笑着道,“沒關系嘛,都是朋友,搭把手的事兒,再說,叔叔你東西也不多。”
宋父:“等會兒不會還要坐你的車走吧?”
這話……
竹歲笑容很幹,哈哈哈幾聲,“是我,我說要送您的,那什麽,您也知道,宋老師幫了我堂姐嘛,是我們竹家的恩人,幫叔叔這兒,倒是小事了。”
宋父倒是不懷疑竹歲和宋真的關系,就是,他想到了另一個關鍵問題,既然程琅也在,他為什麽不坐程琅的車走呢?程琅不是沒開車,怎麽走的時候,還要麻煩竹歲呢?!
宋父:“宋真和琅琅最近,吵架了嗎?”
竹歲沒摸懂宋父腦回路,只拼命遮掩她和宋真過密的關系,“啊?有嗎,沒有吧哈哈哈。”
“不對。”宋父放下手上的模型,又搖了頭,想到更多。
宋真平時也不是很耐煩程母,但是絕對不會像是今天晚上這樣頂撞人……
宋真剛要不是他催,是不想去幫程母收拾的……
今天在飯桌上,宋真和程琅的關系好像也不,說不上來哪兒不對,總覺得沒以前那麽親密了……
哦對,還說帶他去檢查身體,讓他換個酒店,但是平時宋真最是一碗水端平的,怎麽這次沒捎上程母呢?
越想越是不對勁,宋父當即放下手上的東西,“不對。我得過去找真真問問,這事兒不對。”
竹歲懵了一晌,就在宋父轉身出門前,堪堪拉住人,“宋叔叔,那什麽,我藥給您拿出來了,您看,不然吃完再過去,就隔壁,不急這麽一會兒吧?”
“哦哦。”
宋父不好意思,又轉頭回來,拿過了竹歲手裏的藥……
“怎麽都不說話,最近……工作很累嗎?”宋真悶不吭聲,程母想問責也沒地方,便随口起了個話頭。
這種話放平時,宋真肯定說不累。
但放今天,宋真直言道:“是挺累。”
把程母回懵了,下意識杠道,“那都做什麽累的啊?”
還非要聽聽。
宋真頭都不擡,手上換枕套,嘴上飛快道:“早上去布朗夫人病房檢測數據,監測完了科裏內部開會,布朗夫人是外交官的夫人,米國人,下午整個院裏就我們這個事兒開會彙報,這兒完了,再去看布朗夫人的數據,再開會,想辦法想對策。”
“晚上值班,不能走,院裏也發了話,這件事一旦砸了就是國際糾紛,然後繼續嘗試辦法,試圖治療布朗夫人,整個院的副院長都會來我們這兒關心夫人的。”
随便的一句,沒想到聽到一串回答,程母哽了哽,“這麽忙啊!”
“不止,之前做過的培養皿到了時間的,因為有布朗夫人在,都只能記數據,期間因為布朗夫人的身體體征波動,耽誤了好幾組實驗,只能收拾了稍後再做了,早上九點上班,我們八點到科研院,晚上十點離開,值夜班的就不能走……”
“哦,中途還得寫報告……”
把程母說的一愣一愣的,聽完不陰不陽回複道,“那我們來倒是耽誤你們休息了。”
宋真聽了,也不客氣一句,又不說話了。
程母沒想到這聊天,還把自己聊得更難受了。
憋了會兒,實在是一晚上憋太多次了,竹歲那兒忍了,是他們上級,不能給女兒前程添絆子,宋父說的話她也忍了,畢竟是同輩人,需要互相尊重的。
但宋真是誰啊,不是她媳婦兒嗎,怎麽着,還給她臉色看啊!
程母當即就不忍了,發脾氣道,“你都不願意多說話了,看來是我來的不是時候,我明天就走吧,省的你們看不慣!”
“我沒這個意思。”宋真還是不說軟話。
程母瞬間上頭,“你聽聽,你聽聽你這什麽口吻,是小輩對長輩說的話嗎,知道的知道是一家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個當婆婆的苛責你呢!”
程母無理取鬧宋真也不是第一次見了,平時都是哄着的,稍微有點不對,程母就喜歡拿自己說事,一會兒說拖累她們,一會兒又說她們出息了,酸話一套一套的。
慣是讓人不好發作,也膈應人。
宋真今天擔憂了宋父一天,心情也煎熬,還就不慣程母了。
“來的是不是時候您不知道嗎?再說我不是在好好的和您說話嗎,我工作累,忙,我是不能說了嗎?”
程母一哽,宋真正色:“如果您想走,程琅來了你和她說,要走要留都随您高興!!”
程母瞪眼,不可置信高聲,“你在趕我走?!”
宋真:“那不是您先說的嗎?如果您不想走,那說那些話幹什麽呢?”
就差沒把程母自己陰陽怪氣這句話說出來了。
程母氣的眼睛死瞪着宋真,“那你給我擺臉色,還不準我抱怨兩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今晚上在桌子上說的,是在針對我,發脾氣!”
“是,我是沒讓程琅給竹歲說你們的婚姻關系,但,但那不是之前你們也沒說嗎,你有什麽好怪我的,我……”
程母說一通,宋真懵了下,後面也聽明白了。
用程母的思維想清楚內裏的彎彎繞繞,宋真直接氣笑過去,原來對方心裏是有這個小九九啊,看來找她弄東西也不真的弄東西了,就是想試探下她的态度,看她奉承兩句話,讓自己心頭舒服些。
程母滔滔不絕的,宋真聽得直頭疼,當即一摔枕頭,再也不想待下去……
“你,你幹嘛?”程母看宋真動作驚了。
反了天了,還摔東西?!!
見宋真往外走,程母抱怨半天,沒想到宋真連個回複都不給,瞬間更是火冒三丈,“你今天到底什麽意思,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婆婆了!”
宋真腳步一滞,覺得自己是不像話,想回頭說兩句軟話,又實在是火大,正糾結着,就聽到程母在後面接着一句,罵的口不擇言道,“做人有沒有禮貌啊,從小沒了媽,沒人教是吧!!”
最後兩句缺德話咬牙說的,很小聲,但房間裏面就她們兩個,宋真聽得真真的。
這麽一句,宋真真的生氣了,當即轉頭過去,沉聲道,“你在說什麽?”
這模樣不複溫柔,面色鐵青,吓人的很。
程母被看得心頭一抽,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不該揭人短,但實在是生氣,看宋真這問責模樣,也是額頭青筋突突的跳,“我說的是不是事實嗎?”
宋真沒媽這個事情,周圍鄰居都知道,而且上戶口的時候,宋父還找人幫過忙,鄰居從沒見過宋真媽的名字,也沒結婚證,私下還編排過,不知道是不是私生子。
宋真轉頭過來,走近兩步,面色十足的冷靜,但就是太過冷靜,模樣怵人得很。
程母咽下口口水,也是心慌。
“我媽是走得早,但不代表你就可以說這話,我爸把我教的也很好,道歉。”
“道、道什麽歉?”
“你剛說的話,道歉!”宋真驀的提高音量,吼的程母一縮肩背。
程母被吼完,短暫壓住的氣性又上了頭,還偏不了,非要嚼吧,“我哪句說的不對,你剛剛就是沒禮貌,你爸做人是教你怎麽這麽做的嗎,不說我是你長輩,我還是你婆婆,你心裏不舒服是你的事情,态度上你得對我放尊重些!”
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
“你就是做的不對,你爸來了,我還是說你沒禮貌,你爸也沒教好你,你……”
話說到一半,砰——,一個杯子砸到腳下,碎的四分五裂的,驚得程母閉了嘴。
而對面的宋真已經雙眼通紅了,“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說我!”
“我是你長輩,還是你婆婆……”
“我呸,我和程琅早離婚了!”宋真想也不想。
程母話一哽,腦子一片空白,回不過神來,“你說什麽?”
宋真從小一來不準別人說自己媽,二來,最不準別人說自己爸爸。
程母這話可算是把宋真的七寸戳了個遍。
宋真也是怒火中燒,高學歷的實驗員罵起人來,更是兵不血刃。
“我說你算我哪門子長輩,我和程琅早就離婚了!”
“再說了,說什麽我沒禮貌,程琅被我捉奸在床的時候,你女兒就有禮貌是吧,寡廉鮮恥,我爸教的不行,你們家更不行,不要臉的玩意兒!”
“你、你……”程母伸手指着宋真,這一波接着一波的,頭腦真是轉不過彎兒來。
而宋真剛說完,背後突然一個男聲怔怔,“真真,你說什麽?”
宋真回頭,看清楚,被憤怒燒紅的腦子陡然像是被冷水一潑,失語了。
無他,宋父,竹歲,還有剛趕上來的程琅,都在門口站着呢,整整齊齊的。
宋真瞪大眼,一時也有些回不了神了。
這種情況下,竹歲自然是什麽都不敢說。
程琅回神快,頂着滿頭的冷汗,笑,幹笑,“真真你說什麽呢,岳父,她開玩笑……”
剛想打圓場,被宋父擡手止住了,別的人都不看,只看宋真,一字一句問,“真真,我問你呢,你剛說的什麽?”
字正腔圓的,語聲帶着溫和,情緒也不見多激動。
竹歲急中生智,比了個吞咽的姿勢,又比了個ok,暗示宋真,宋父吃過藥了。
宋真看到了,也看懂了。
父女四目相對,宋真莫名眼睛紅了。
宋父再問,“是受委屈了嗎,你說吧,我聽你說。”
宋真一下子濕了眼眶,“爸,對不起,一直沒告訴你……”
頓了頓,沙啞道,“我和程琅離婚了。”
程琅汗濕背脊:“真真,你……”
程母也是不能接受,“離婚就說離婚……你亂說琅琅……”
見宋父情緒仍舊平靜,宋真再複述道,“因為我抓到了程琅出軌。”
垂目,聲色俱啞,“我受不了,就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