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分裂
宋真的聲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說得上還帶着些柔和。
不顯铿锵的話被她堅定的說出,卻在當庭衆人心裏一石激起千層浪。
左甜眼神擔憂的看着宋真,宋真只對她露出了個笑容來,讓她放心。
但是,左甜怎麽可能放心。
宋真這麽一笑,又讓左甜想到了搶救竹儀那天,私聊中宋真說的打算了。
——“雖然告的罪名重,但其實很難成立,畢竟項目剛開始只有個骨架,按我國律法和學術界對‘項目創立人’的界定,Z實際是我們三個一起着手的,但真正讓人無可抵賴的創立人,應該只有我和程琅。”
——“既然同為創立人,對項目的貢獻一半一半,侵占他人科研成果的控訴就不可能成立,而且程琅的身份也特殊,國家看重, 第一軍區科研院也在各種媒體上宣揚了不少次Z試劑,程琅和Z試劑是綁定的,如果不是出大問題,作風啊各種,第一科研院應該還是會本着大事化小,為她遮掩的。”
——“畢竟在Z試劑上,第一科研院投入巨大,算是和程琅綁在一條船上了。”
——“我真正要的,一是軍事法庭對我項目創立人的判定,二是,用這個聳人聽聞的控訴噱頭,一旦坐實就是一樁大醜聞的名目,吸引來多幾個科研院的高層旁聽……”
——“根據法條……這樣我就能當庭申請分組了,一個已經立項的項目,項目創立人意見不和的情況很多,目前程琅在科研院正是紅人,非親非故的,去得罪她的人還是少數,由科研院私下處理的話,最後二組的申請成不成,最後還是得看程琅的意思……”
——“而我是想以項目創立人的姿态和她分庭抗禮,她怎麽可能答應……”
左甜聽完也是佩服宋真的決斷的,但是她也擔憂其他,她記得,她那天問宋真:“但是這樣就相當于是把科研院的高層架起來了,可能結果會傾向我們,但是……總歸讓人不舒服,他們事後會不會……”
宋真的回答比左甜想的簡單多了。
宋真喝了口酒,說,成王敗寇,就算是她們的做法讓科研院一時之間略有微詞,也或許會心生不滿,但是學術界永遠是屬于強者的。
最先研發出穩定劑的團隊,誰不會捧着?
在此基礎之上,這麽點不快,到時候誰又還會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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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立場轉換,事情就很不一樣了。
這麽做了,科研院高層最多只會心頭不舒服;
可不這麽做,一旦她們連開設二組的資格都拿不到,那也不用說以後了……
這回答也很粗暴。
簡單粗暴,卻又讓人沒法反駁。
左甜感覺在Z試劑的項目上,又重新認識了自己朋友宋真一次。
平時的宋真是溫柔随和的,而堅守理想的宋真,是強勢自信,好像會發光一樣的。
那天晚上是。
現在在軍事法庭說出這麽一番話的宋真,更是。
茲事體大。
叫過肅靜,法官又落座,審判長帶領審判員,當庭開始讨論起來。
宋真這邊對法條做過全面的了解,甚至她們的律師還貼心給法官們提供了,此申請行為背後所依據的各項法條。
法官這邊商量,旁聽席上的科研院高層們可就不太好受了。
榮院作為藥物研發領域的副院長,肯定跑不掉,倒沒什麽。
但藥物研發領域來的十幾個科長,感覺又不一樣了,本來來就是為了聽個結果,現在倒好,臨時還要被抓壯丁?!
程琅可是科研院院長都要給好臉色的榮譽博士,等竹歲調任了,日後肯定也會榮升腺素科科長的,說來說去不都是同事麽……
這下搞得……那等會兒到底是依法判呢,還是賣程琅一個面子呢?
依法來投票,這不是得罪程博士嗎?
但賣程琅面子,有軍事法庭的監督啊,誰敢搞小動作?
真是左右為難,讓人如坐針氈!
科長們如芒在背的時候,榮院被法官喊去交流了兩句後,法庭很快有了決斷。
法官拿着話筒最後道,“經審判長和審判員的合議,軍事法庭對原告提起的二次申請,做出以下回複——”
“本法庭同意原告的請求,将于今日下午,維護項目創立人的合法權益,旁觀并監督,第一軍區科學研究院對當事人所提出《申請》的當場判定,全程将進行攝像錄音,請當事人和第一軍區科學研究院做好相關準備,屆時準點到場。”
“閉庭。”
法槌再度敲下。
這下真的都說完了,法官和審判員依次退場。
宋真這邊長舒了口氣。
旁聽席卻沸反盈天,科研院高層們炸開了鍋。
榮院心平氣和,在程琅看過來鐵青的臉色裏,有一說一道:“既然項目創始人提出了訴求,又是合理的,科研院也沒理由拒絕。”
頓了頓,“申請也已經提交了軍事法庭,今天不判定,軍事法庭也會讓科研院擇日出席到場的,一件事拖幾天,大家都是有項目壓在身上的人,也很沒必要。”
道理……還真是這麽個道理。
旁聽席在榮院主動站起來說過這番話後,又安靜下來。
那廂宋真主動帶着實驗室研究人員走了過來,和榮院打了聲招呼,恭敬低頭道,“下午就麻煩榮院長和其他諸位院長和科長了。”
榮院笑,“不礙事,科研院內部判定也是這麽個流程。”
宋真心有逼數,“到底不一樣。”
說完這句,對着旁聽席的衆人禮貌鞠了一躬,帶着附屬實驗室的人離開,把此處空間留給科研院的衆人。
宋真猜測,下午判定的人應該是要臨時找的,至于具體找誰,她在旁邊杵着也不好,索性早點退場,留給科研院內部決定。
這個過程,程琅視線幾乎一直在宋真身上,似是有什麽想說,宋真感覺到了,但仍舊沒分給她一個眼神,既是不用,也沒必要。
這一次的擦身而過,程琅沒說話,抿着唇肩背挺得筆直。
宋真目不斜視,眼裏只有屬于她的道路,而這條路上,早就沒了程琅的身影。
她猜的也不錯,确實要臨時找,她們一走,榮院就把這件事提了出來。
判定人員,榮院負責藥物領域的科長好說,實在不行榮院點就是了,反正上下級。
但三個副院長,榮院算一個的話,那還差着兩個人,作為平級,這就有些難辦了。
果不其然,榮院剛把這事兒提出來,大家都不說話了。
一來,程琅的勢頭大家都看在眼裏,這确實是個得罪人的活。
二來麽,這說到底還是榮院負責領域的事,他們插手,也不大好的樣子。
場面一時尬住。
榮院又說了兩句,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後,見實在沒人起身,竹院站了起來。
竹院和竹儀是什麽關系,程琅怎麽會不知道,竹院一起來,程琅臉色徹底的黑了。
但竹院德高望重,以他的身份地位和家世,也不必在意程琅。
說句不好聽的話,在場的誰也越不過他們家老頭子去,他站出來,服氣的不說話,不服的,憋着呗。
竹院:“本着避嫌的原則,本來不想站起來的,但是,既然大家都不想接手,我就鬥膽報個名吧,一起在科研院這麽多年了,我做事,大家也都知道的。”
榮院笑:“竹院向來公正不阿,您能來最好。”
程琅:“……”
不過程琅這臉黑沒多久,又站起來了個副院長,她又好受些了。
是和她走得比較近的一個副院長。
有這位副院長報名,榮院倒是松了口氣,這下偏向雙方的人都有了,無論結果如何,想必最後大家不會覺得不公正了。
然後是選科長。
竹歲是要避嫌的。
主動起來了兩個,一個和程琅交好的,另一個榮院知道,是家中妻子正在備孕,天天巴望着Z試劑研發成功的世家後輩。
最後一個是榮院點的,這個科長平時只關心自己的項目,做事一板一眼的,不帶任何的個人感情和傾向,程琅也比較滿意。
三個副院長,三個同是藥物研發領域的科長,人選就定了。
到這兒,對其他科研院高層,這場無妄之災差不多就落幕了,榮院和另外兩個院長相攜離開前,又被程琅叫住了,程琅的請求很簡單,她想旁聽下午的判定。
榮院垂目。
竹院打了個太極,“這要問過宋老師和軍事法庭的人了。”
他這樣說,榮院和另一個副院長自然也是同意的,最後,只說下午再定,也沒給程琅一個明确的答複。
程琅糟心得不行,還得賠笑臉和各位科研院高層道別。
等當庭走的只剩下正式實驗室的人了,程琅青着一張臉撐着桌子低頭,好久沒說話,下屬也不敢上前問。
宋真找了個地方吃午飯,和左甜商量了下接下來要說的。
資料又捋過一遍,還有些時間,宋真就坐在窗邊發呆。
腦子中好像過了很多事情,又好像,空落落的,仍舊是一片空白。
在法庭上,提交資料的時候,程琅看到那些過往震撼,宋真就沒有觸動嗎?
都是人,怎麽可能不會想起一些東西來……
只不過程琅滿腦子想的都是她們兩個人互相在項目裏的付出,作為原告的宋真,想的卻是,她吃早餐讓程琅幫她寫名字的時候,程琅的抱怨以及還是幫她寫了的動作……
夏天去後山找藥物的時候,程琅幫她帶的驅蚊液……
冬天大雪漫天,做配比回寝室的途中,對方在暖黃路燈下的笑容……
從高中到大學,乃至成立Z試劑,她們的道路一直都是重疊的。
而現在,要分開了。
宋真垂目,把眼睛閉了起來。
學長曹帆剛想拿資料問宋真,剛站起來,看到宋真疲憊的樣子,又頓步了。
左甜若有所感擡頭,看到這一幕,拉了拉曹帆的衣袖,搖了搖頭。
他們都是宋真的朋友了,宋真和程琅之前的關系,大家也都是知道的,甚至可以說,做項目的頭一年,是切實看過兩個人感情好的模樣的……如今,想必宋真心裏也不好受。
曹帆到底轉頭和左甜商量了。
竹歲找到他們的時候,一來就便就看見宋真這個樣子。
竹歲和左甜曹帆還有陳業打過招呼,搬了根凳子放到宋真旁邊,坐了下來。
宋真睜開眼,就看見竹歲捏着菜單在選飲品。
女人長腿交疊,背脊挺拔,長指捏着菜單,微微垂目,中長的發像是緞子一樣傾瀉而下,泛出柔順的光澤。
“你頭發發質好好。”宋真幾乎是下意識的,終于沒忍住,說了出來。
竹歲微微揚眉,撈了一把頭發,長指穿過烏發,根根垂落,就沒有打結的地方。
竹歲笑,說的話卻很接地氣,“可能是洗發水好吧,儀姐送的,不便宜,你要拿去試試嗎?”
宋真知道不是洗發水的問題,卻也對竹歲的回答失笑,搖了搖頭。
竹歲回頭看一眼,見左甜和實驗室的人都在商量事情,沒人看這邊,竹歲起身,把椅子挪得靠近宋真一些,幾乎要貼着宋真坐下了,再把菜單往宋真面前一支,故意問。
“我想點杯咖啡,不知道這家店哪些好,不然姐姐你幫我?”
聲音壓得又低又親昵,宋真有點遭不住這距離,随手胡亂點了個。
“真的嗎,好喝?”竹歲長眼微揚,眼尾勾繞出個撓人的弧度,“那我就點咯。”
頓了頓,笑容擴大,“好喝的話,我就投桃報李,給你透露是哪三個副院長和科長……”
“等等!”
意識到什麽,宋真叫停,在竹歲帶着笑意看過來的視線裏,厚着臉皮微赧道,“那什麽,我再看看呢……”
“哦。”竹歲點頭,故意拖長調子促狹道,“所以剛才是随便給我指的嗎?”
“……”
宋真頂着竹歲的視線,“不是,那是我點的,但是……”
她也只是随便點的。
宋真說不下去了,竹歲反而笑起來,露齒笑。
宋真在她的視線下臉熱須臾,猛的站起來,拿着菜單走了,等回來,買了杯店員推薦的爆款咖啡,直接遞給了竹歲。
就是她回來,左甜和實驗室的人員也都商量好了,坐了回來。
竹歲接過喝了一口,宋真有些緊張,竹歲卻沒再提剛才逗她的事,直接說了人員。
宋真聽完,心下稍定。
左甜拍了拍胸口,“有榮院和竹院在,那差不多了。”
曹帆卻是無所謂,微笑,“是誰都好了,有軍事法庭監督,也是按流程走。”
竹歲附和,“是這樣,華國的律法周全,沒什麽漏子,放寬心。”
最後三個字卻是看着宋真說的。
宋真愣了愣,竹歲看一眼表,“時間差不多了,走嗎?”
下午,再回軍事法庭。
判定法庭允許旁聽,且程琅作為另一個創始人,也是有資格旁聽的。
不同于早上高朋滿座的旁聽席,下午,就孤零零的,兩個人。
還有一個是竹歲。
竹歲倒是不避諱,就坐在宋真她們邊上,不過她本來就不是科研人員,大家都知道她肯定是會被從科研院調走的,對她的态度也不太上心,并不重要不是麽!
臨近開庭了,左甜一幹人都就位了,宋真最後一個在旁聽席拿好資料,竹歲單手撐着下颌看着她收拾好,翹起唇角,語聲如常的漫不經心,悠悠道,“加油~”
竹歲:“對了,挺好喝的。”
這話沒頭沒尾,宋真一愣,竹歲指了指她身後,随着軍事法庭的監督員進場,催促宋真道,“去吧,別耽誤了,放松。”
等宋真站到她該在的位置上了,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那句好喝,說的是咖啡……
回頭看竹歲一眼,女人穿着一身幹練軍裝,遙遙對她挽唇笑了笑。
不讨好,也不膩味,是個疏淡的笑。
卻帶着莫名的安撫意味。
宋真在感慨竹歲這人神奇時,判定準時開始。
提交資料。
根據資料闡述這些年對項目推進的貢獻。
然後再次提出申請。
再然後,到申請的關鍵點,榮院再度确認:“作為創始人,确定是要成立單獨的小組,和程琅的小組區分開來?”
宋真深呼吸,點頭:“确認。”
把大家接下來要問的,也提前說了。
“是單獨的小組,同屬于Z試劑項目之下,但以後的榮譽和失敗都區分開來,我的名字不再計入程琅實驗室的成果中,同理,從今天開始,程琅的名字,也不會标注在任何我們小組的成果之上。”
“那以後Z試劑……”
“程博士小組率先成功,署她們小組的名;我的小組要是先成功,署我們小組人員的名字。”宋真不容置喙道。
她态度堅決,幾個副院長和科長互相看了看。
也意識到,這是要分家啊!
在華國學術界,同時有幾個創始人的科研項目不在少數,像是程琅和宋真這樣,半道分家的,也不在少數。
華國有規定,同屬一個項目的,如果中途創始人發生分歧,是不能對同一種藥物的研發再立項的,如果創始人發生分歧,而要單幹,那就是分組。
但是分組也有幾種情況。
分組榮譽共享的是一種,不管哪組成了,都不會否認另一組前期的功勞,最後藥物的署名還是共同的名字的。
而宋真說的就是另一種了,分組,也直接分家。
以後不論哪個小組真的出了成果,另一個小組的功勞,完全不計入,只認最後做出成就的小組來。
這……
榮院看了一眼程琅,委婉道,“前期百分之九十的路程都過來了,這個時候成立二組的話,還不共享榮譽……”
頓了頓,措辭簡直不能再小心了,“宋老師,你的項目出了成果,程博士不會署名,但是你要知道,同樣的,要是程博士的率先突破到臨床了,你也不能署名,相當于你之前三年的辛苦都……”
“我知道。”宋真搶言。
神色不變重複,“我都知道的。”
“如果程博士的小組率先突破穩定劑中‘調和劑’的研發,那我們曾屬于附屬實驗室人員的名字會徹底的從Z試劑研發名單中消失,功勞被抹除,同理我們小組要是……程博士實驗室的人員亦是如此。”
“我了解,但我堅持。”
宋真眼神飄忽一霎,又再度凝視,發言驚人,“因為前期的辛苦其實并不算什麽,關鍵點就在調和劑之上,三區研發調和劑已經卡了快十年了,可能前期如榮院所說,真的有90%的工作量吧,但是最後這個難關,才是讓穩定劑從0到1的質變。”
“我如此确信,所以更堅持。”
這聽起來,就有點要獨占功勞的意思了。
榮院和兩個副院長又低語一陣,接下來,由竹院問道:“那宋老師,科研院能多問一句,你為什麽這樣決定嗎?”
竹院臉色嚴肅,除了五官和竹歲相似外,說話的神情語态,完全的不像,有種莫名的嚴肅端莊。
“原則上,科研院不想抹殺任何一個科研人員的勞動成果,我們想知道你的理由。”
宋真長睫微垂,默然片刻,再開口,竟是柔聲的發言。
“一來,我們對研發有分歧,是不可能再一心的做事了,如果榮譽共享,那麽兩個小組是可以互相幹預的。我方是絕對不會幹預程博士的小組,同理,也希望能不被打擾,所有的科研推進都按照我的意志來走。”
“而這一點,程博士并不能給我保證,所以在互不信任的前提下,我如此選擇。”
“二來,自然就是私下的糾葛了……”
旁聽席的程琅心頭一緊,就在她以為宋真要說什麽出來時,宋真擡頭,露出了個淺笑來,笑容帶着些蒼白,卻又有釋然。
宋真語調發啞,“曾經,我能把自己的項目借給程博士上交到軍醫大,是因為我們有共同的理念,共同的目标,熱愛使我們同行并肩,而現在,這一點不複存在。”
“曾經,程博士是我科研道路上最好的摯友,現在,由于我們私底下意見和各方面的……破裂,讓我改變了看法。”
“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重疊的道路交叉、分開,舊的朋友離開,新的朋友來到,每個人都無法阻擋命運的安排,我想我也如此……”
“既然不能再互相相信,我選擇徹底的割裂。”
“我和程博士割裂開,我将為之奉獻一生的事業,也與程博士割裂開來,對此,我堅持。”
宋真說的很含糊。
用了“摯友”“并肩”各種詞彙形容,但始終,沒有提過一句婚姻關系。
程琅松了口氣的同時,手又緊握起來。
宋真說完這一大段,科長們還好,副院們都是中年人了,研發道路上夥伴的意見相左,學術圈的傾軋,遠比年輕人認知的要深刻,一時也是被宋真語氣裏的情感觸動,心底浮現出不同的往事,然而同樣的,都是差不多的情況。
體會過,更能理解。
和意見相悖的人共事,确實是一種折磨,尤其這個意見相悖的人還是曾經的摯友時,那滋味……副院們都笑着搖了搖頭,無奈的笑。
話至此處,已不必再多言。
就在竹院想和另外兩個副院長讨論的時候,宋真又扔下一枚驚雷。
“最後最重要的,根據我目前的進度,Z試劑我能确信,半年後我的小組就能研發成功。”
榮院一驚,聲音都發顫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并且能為我說的話負責。”
都說Z試劑馬上進臨床了,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知道最後這一程還有多久。
三區上一次公布,是在快十年前了,最後卡在了“調和劑”的難關上,從“快要進臨床”,到真正進入臨床,這一步走了十年,仍舊沒達到……
而現在,宋真說……
竹院和另一個副院也站了起來,俱是驚訝。
宋真很鎮定,一字一句道,“所以我需要絕對安靜自主的半年時間,還有絕對受我掌控的小組,不被打擾,進行最後的研發。”
頓了頓,宋真後一句話又把科長們都炸得站了起來。
“如果今天一區不予通過我成立二組的申請的話,我之後會投向五區科研院,我國一共三個軍區,每個軍區都有個科研院,三區有佟家,一區有程博士,只有五區,在穩定劑的研發上一片空白,我想他們不會拒絕我。”
實驗都進展到這一步了,誰又會拒絕白撿的便宜呢!
“然後在最後一段時間,我們照樣會面向孕婦開放,為孕婦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我的發言完畢,就這樣吧。”
宋真把話筒交給了左甜,拒絕再溝通了。
而她這話裏面的意思,炸的三個副院長也是舉棋不定,最後茲事體大,怕科研成果外流,只得給院長打電話了,判定的流程走了一半,沒扯出個結果。
但是院長聽完,金口玉言,給批準了。
獲悉結果的那一刻,左甜高興的歡呼起來。
實驗員兩個男生情不自禁擁抱。
只有宋真,擡頭朝程琅的方向看了一眼。
遙遙一眼,眼中朦着淺薄的淚水,看不清楚,也看不透徹。
曾經交彙的道路,在這一刻,被徹底的割裂開來了。
程琅的樣子其實不重要,只是宋真聽到結果的時候,頭一次有了那種真切的感覺,真的感覺到,真的再見了啊。
再見了,曾經的夥伴,曾經的愛人。
以後,就像是這項目實驗小組一樣了,兩個人的人生,再不交彙,各不相幹。
陽關道,獨木橋,都是各自的選擇,都是,各自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