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常鳶戴着面具站在客廳中間, 奇怪地看着程熊藺發愣的表情, 伸出手囫囵地把面具扯下, 低垂着頭, 單手揉着面具走到程熊藺面前,小聲埋怨:“我都說不要戴了吧, 真的不好看。”
旋即又指着自己的臉,誠懇地邀請, “你看這張臉, 雖然不及你的美, 但還是能入眼的。你喜不喜歡?”
程熊藺回過神來,順着她的邀請, 認真地去打量常鳶的臉。
真實的樣貌跟戴了面具的樣子有很大的不同, 但五官基本都能推敲出來,大概是唇形和眼型被拉長拉薄的原因,戴了面具後的常鳶顯得更冷峻一些。
中二時期的自己大概還挺癡迷這種冷峻的。
常鳶見程熊藺看得專注, 不好意思地撇了一下頭,轉移話題:“藺, 那你準備怎麽辦?我們不能讓別人這麽陷害你。”
程熊藺附和地點了點頭, 決定還是把舊怨放到一邊, 她拿過常鳶手裏已經被撐開的面具,若有所思地看着視頻裏的女人,纖纖玉手,攪風弄雨。
“要不我給你在手臂弄一個胎記?”常鳶指着屏幕裏毫無瑕疵的那雙手臂。
“太欲蓋彌彰了。”程熊藺搖了搖頭,“這種女明星們慣用的招數, 圍觀的人早就心知肚明了。我要是這麽做,不就等同于我心虛到只能在這種小動作上遮人耳目嗎?”
常鳶沉默,事實的确是這樣的。
這種說身上有什麽疤印的套路太常見,恐怕早就沒人相信了。
“難道只能找人?”常鳶有些着急,“人海茫茫,去哪裏找人。”
“再說時間也不等人,就算找到了,恐怕你的名聲也已經挽回不回來了。”
“視頻我已經讓阿卓去清除了,雖然不能100%,但應該能及時遏制一點吧。”程熊藺淡定地擺了擺手,對待自己仿佛也像旁觀者一般,理智地繼續說道:“其實,一旦有了這種視頻,不管以後能不能澄清,注定就是黑料了。從今往後,任誰談起這類的視頻,恐怕都離不開我程熊藺的名字。”
“茶餘飯後,總少不了談資不是?”
說完,自嘲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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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語氣毫無波瀾,但常鳶卻能夠感受到程熊藺心裏深深的受傷,她上前一步,将程熊藺緊緊抱在懷裏,親吻着她的頭發:“藺,我相信你,我愛你。”
溫暖的懷抱,堅定的信任和不被謠言左右的喜歡,等了一天的安慰終于到了,程熊藺鼻子酸澀,緊緊地回抱着常鳶。
她沒她自己說的那麽冷靜,她其實很在意的,一想到視頻裏的女人被認為是自己,又被無數陌生人看着、談論着、嘲笑着,她就覺得渾身的皮膚被上萬個刀片猝不及防地劃開,或許沒那麽撕心裂肺地痛,卻讓人無從抵抗地抓狂。
察覺到程熊藺用力的回抱,常鳶更心疼了,她擡手輕輕拍着程熊藺的背:“我幫你找真相,如果真相放在眼前他們還是不信,那他們就是瞎子,我們不跟瞎子計較,好不好?”
程熊藺把頭擱在常鳶的肩膀上平複心情,長長地嘆了口氣,應道:“好。”
***
見程熊藺已經不想說話了,常鳶索性将人橫抱起來,堅持要送她回卧室睡覺,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程熊藺環抱着常鳶的脖子,認真地看着她下颌的線條:“常鳶,你幾歲開始練武的?”
“不記得了,很小就開始了。我爸媽覺得練武能多一分自保的能力,所以不管走到哪裏,都會給我找武術老師,教的最長的就是跆拳道的鐘師父。”常鳶小心地攏緊了懷中的女人,希望她能在自己懷裏感受到安全。
“自保?有人傷害你們嗎?”程熊藺一步一步地套話。
“嗯,有一些。”常鳶似乎不太願意多講了,“都過去了,爸媽去世後,老一輩的事好像就淡了,他們很久沒出現了。”
程熊藺默默點了點頭,仍在繼續刨根問底:“你18歲的時候,在哪?”
“在寧市!宋珲他遇到點麻煩,我在保護他,像保镖那種保護。”終于到了卧室,常鳶彎腰将人放到床上,給她蓋上被子,“入秋了,有點冷,你要不要換床厚一點的被子。”
程熊藺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仍記挂着自己想知道的真相:“宋宇當時追殺他?”她只聽說過宋宇謀殺宋珲未果,被宋岐送到國外避難的事,這麽推理似乎說的通。
常鳶點了點頭,又見程熊藺一副很想聽故事的樣子,只以為程熊藺是在找旁的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由得更加心疼。
究竟是誰要這麽欺負程熊藺!
沒有去拿厚被子,常鳶直接脫了自己的外套,躺到程熊藺身邊,看着程熊藺眨巴眼睛:“我保證不亂動,萬一你冷了,我就算給你暖被窩了。別踢我下去了,地板硬的很。”
地毯明明很厚!
程熊藺撇撇嘴,自己又沒有打算阻止她爬床,她只想繼續問自己想知道的:“宋宇那個草包,下手沒輕重,你們受傷了嗎?”
常鳶見程熊藺沒有排斥她的動作,面部表情都輕松了,偷偷往程熊藺身邊挪了三寸:“有一次受了很重的傷。”
受傷?對啊,那真是個賣慘的好素材!
想到這,常鳶抓住程熊藺的手,讓她從上衣下擺伸進去,輕輕摸自己肚子上的傷疤。
常鳶體質偏冷,程熊藺的暖手一摸進去,常鳶肚子不由得往前蹭了蹭。
看來,腦子想耍流氓,全身的部件都會配合的。
程熊藺卻是在認真摸肚子上的那條疤,這下沒跑了,白眼狼就是常鳶,常鳶就是白眼狼。
之前的相識合着就她一個人放在了心上?
程熊藺手上用力,将人推開,轉過身去生悶氣了。
常鳶一頭霧水,怎麽又被推開了?
也許被推開得都習慣了,也許她已經不要臉皮了,跟只蠶寶寶一樣,常鳶一點一點地朝程熊藺挪動:“藺,藺藺,藺寶……”
叫了半天,程熊藺也不理她,她做作地哼唧一聲,“啊,我的傷口好像又在疼了。那次受傷太突然,傷口都沒照顧好,經常複發。藺,真的特別痛,不信你看,肯定又紅得發炎了。”
說着偷偷用手掐自己的肚子,僞造一下現場。
呵呵。
救了你,你還嫌棄我照顧得不夠好?
程熊藺真的是被氣笑了,不跟她藏着掖着,翻過身來就是個直接的質問:“怎麽沒照顧好?我看你活得挺得意啊!”
啊?常鳶被突然轉身怼她的程熊藺驚得張口愣住,嘴上迎合着說:“啊,是……是挺好的。”
程熊藺見常鳶還是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越發來氣:“你之前見沒見過我!酒吧之前!”
常鳶見程熊藺很嚴肅的樣子,認真地想,堅決地答:“沒有。”
程熊藺壓抑住自己心裏的郁氣,直接坐起身來,把常鳶也扯得坐起來,伸手就去解常鳶襯衣上的紐扣。
一下子又突然這麽熱情……
常鳶自暴自棄地放棄思考了,微微張開雙手,一副等着程熊藺給她更衣的樣子。
程熊藺揭開襯衣下邊三顆紐扣就不動了,把常鳶的兩只手啪啪打回來,指着肚子上的那塊三四寸長的疤,說道:“你的這個傷口我治好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知道嗎?”
常鳶低頭去看那道傷,想了又想,皺着疑惑不解:“可當時我不認識你啊,宋珲都不認識你。這個傷口不是……”
想了一會兒,沒說下去。
程熊藺雙手抱胸,氣鼓鼓地看着她。
常鳶想不通了,真的不記得,但覺得自己要是還這麽說,程熊藺估計更炸毛,便哄着說:“當時你肯定特別英勇帥氣,把我從敵人手中救回來。”
“屁!我手無縛雞之力的,怎麽英勇?怎麽帥氣?我就是在路邊把你撿回去了而已。”程熊藺氣得口不擇言,“你真的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常鳶老實點頭:“要不你說說,我可能撞到頭了,失憶了。”面對自己完全沒有記憶的事,常鳶只能胡亂找借口了。
程熊藺知道生氣是沒用的,幹巴巴地描述道:“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我剛從一個聚會出來,因為離家不遠,所以我散步走了幾個街區。結果在路邊發現了和人厮打在一起的你。我随便地喊了一聲警察來了,那些人就倉皇逃跑了,只剩下被人捅了刀子的你倒在路邊,可憐兮兮的。”
記憶裏的常鳶的頭發半長不短,在別人的包圍下戰鬥着,身手矯健,動作利落,暴露在視線裏的那張側臉白得俊秀,讓生活平淡無奇的程熊藺當即就驚豔了。
她當時還以為她是個男生,滿腔的心情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媽媽,那人好帥,我要嫁他。
只聽那段幹巴巴的描述,常鳶是察覺不到程熊藺的一顆少女心的,她只點點頭,心裏想着:這個開頭中規中矩吧。
程熊藺繼續回憶:“當時我年少無知,多管閑事,把你拖回我家,找我的家庭醫生把你治好了。”
等她去救人的時候,就發現常鳶是個姑娘了。受傷的常鳶特別“嬌弱”,強烈要求程熊藺抱着她上藥,用那雙細長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直把她盯得小鹿亂撞,冷峻着一張臉就表白:“你真好看,我很喜歡。”
喜歡你妹,你根本都不記得了。程熊藺快氣死了。
虧她後來因為這事跑去研究了自己的性向,還為此開始了坎坷的前半生。
唉。一千次的嘆氣。
一無所知的常鳶再次點點頭,這個後續也很理所當然,繼續等着程熊藺說結尾。
程熊藺卻生無可戀地回看回去。
“沒了?”常鳶問。
“沒了,第二天你就消失了。”程熊藺攤了攤手,強調道,“非常不禮貌地消失了。”
雖然程熊藺說的事情自己沒有印象,後面的卻是記得一點,她醒來發現自己傷口被人治好了,因為有人一直對付她,她怕拖累好心人被牽連,就不告而別了。
後來事情告一段落,為了表示感謝,她還特意上門送了張宋珲的支票。
那家夫婦特別開心地就收了。
“你以前住在晨陽區?”常鳶試探着問。
“記起來了?”程熊藺沒好氣地反問,“說,你受傷那天是不是喝了酒?”
“有關系嗎?宋珲被灌得多些,我只幫他喝了幾杯。”常鳶回憶着那天的事,當時宋珲和她被人困在一個酒局,宋珲眼看就要喝醉,她就理所當然分擔了一些。
幸虧她分擔了,不然喝醉了的宋珲一點兒自保能力都沒有,都活不到現在。
看着常鳶仍然懵懂無知的樣子,程熊藺雖然搞清楚了原因,但更不爽了:“常鳶以後別碰酒知道嗎?不然,你很容易得老年癡呆的。”
常鳶聽不懂,但完全不妨礙她趁機表白。
“能把一個陌生人記這麽久,我家藺藺真是個好人。”常鳶眼睛發亮,直接撲上去緊緊抱住程熊藺的腰,開心地問道,“那藺藺,需要我以身相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