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沒白養你
第二天放學,賴寶婺就去學校門口的精品店給他挑保溫杯,嚴歡陪她一起,知道是給邵天賜挑生日禮物,嚴歡順便跟她打聽邵天賜的喜好,了解的越多她越發現,他喜歡的籃球、航模、球鞋等,任何一件都超出了一個高中女生能負擔的價格,這讓她有點氣餒。因為他什麽都不缺,所以無論別人送他什麽都不會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店了新進了幾款保溫杯,賴寶婺都快挑花了眼,最後選了一個寶藍色的虎牌,款式簡潔大方,500ml的容量也挺能裝,她拿在手裏掂了掂,分量也不重,正好适合學生用,賴寶婺準備去付錢了,嚴歡還沒想好該送什麽,送他帽子圍巾,季節又不合适,送他文具紙筆,又有點拿不出手。最後嚴歡好奇地問她:“你們認識這麽久,他之前過生日你都送他什麽啊?”
賴寶婺想了想,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就是些玩偶啊文具之類的,有時候他會直接跟我要。有一年生日他剛好感冒,他就讓我送了一盒999感冒靈當生日禮物。”
嚴歡聽的樂死:“真的假的?”
賴寶婺笑了,目光溫柔地看着她:“他這個人很好弄的,只要你到了,無論送什麽他都會開心。”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話,說的嚴歡臉紅了一下,低聲道:“說什麽呀,我當然會去的啦……”
最後精挑細選下,嚴歡挑了一只公仔,就因為賴寶婺說這只貓賤賤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像邵天賜,被她一說,嚴歡發現還真的有點像,差點笑昏過去,當即拍板就是它了。挑好禮物從精品店出來,碰巧有兩個男生跑進來,一邊打鬧一邊推攘,嚴歡喊了聲小心,沒拉住,賴寶婺還是被撞了個踉跄,紙繩斷掉,保溫杯從袋子裏滾了出來。
高斯跟一群男生從外面吃完飯回來,走到十字路口往前就是學校,等紅燈的時候所有人看到高斯腳步忽的一頓,直接拐出了一個直角,朝着街對面過去,有人在背後叫他:“阿斯……”一輛轎車從他背後呼嘯而過,他已經走過了一條街。
被塑料氣泡頁裹着的保溫杯一路滾到他腳邊。
前面撞到人的男生一直在說對不起,嚴歡有點生氣地問他怎麽這麽不小心。賴寶婺嘴上說沒事,彎腰去撿東西,一只大手忽然出現在自己眼前,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保溫杯,她順着手臂往上看,高斯目光低垂,沒有看她。
賴寶婺小聲說了聲謝謝,拿了過去。
高斯扯了扯嘴角,沒應聲。
兩個女生走遠了,嚴歡還回頭看了一眼,精品店的門一閃,男生進到裏面,她納悶道:“他是不是邵天賜的同學啊,怎麽最近老能碰見他?”賴寶婺把保溫杯小心放回手提禮品袋裏,沒有搭話。
邵天賜的人緣沒話說,來給他過生日的人一個包廂都不夠坐,只好又去隔壁開了一間,男女分開,這麽一大單生意可把老板娘高興壞了,跑進跑出地給他們送飲料,這家店的菜嚴歡老早就想來嘗嘗,今天沾邵天賜的光終于如願。
邵天賜從隔壁包廂敬完酒過來,像模像樣地又敬了一圈,這一桌都是女生,女生們喝的都是雪碧芬達。走到嚴歡這邊,賴寶婺笑着祝他生日快樂,嚴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邵天賜接過就拆了,捏着公仔的脖子看了看,口吻淡淡:“謝謝,手感不錯。”
嚴歡忍笑提醒他:“你看這只貓像不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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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天賜斜眼看她:“找死啊,像個屁。”拎着公仔的屁股在嚴歡的頭上坐了一下,嚴歡不高興地把他的手打開,梳着自己前劉海:“發型都給你弄亂了。”
邵天賜逗到她眼前:“你有個屁發型。”
賴寶婺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有些放不開,靜靜看他們鬧,邵天賜手搭在她椅子背上,探身往賴寶婺面前看了看,小碟子裏就放了點土豆絲,上面撒了點紅紅的辣椒碎,估計有點辣。他嘆笑:“你還真是喜歡吃土豆啊。”賴寶婺認真地說:“土豆多好吃。”邵天賜又叫服務生給上了一碟沒放辣的土豆絲。
嚴歡仗着女生多,躍躍欲試地要跟他拼酒。熱氣騰騰的包廂裏,邵天賜脫了外套,裏面就一件羊絨的薄衫,袖口挽到手肘一半,手臂肌肉緊致,肩背開闊挺拔,已經有了男人的雛形,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她:“別鬧,喝醉了沒人背你回去。”嚴歡被他一激,豁地起身,睨他一眼,端起酒來一飲而盡,周圍一群人拍掌叫好。
“可以啊。”邵天賜眯着眼沖她笑,喝了這麽多,他臉上一點不顯色。捏着杯口,意思意思跟她碰了下杯,仰頭也幹了,喉結規律地滾了幾滾,那淡黃色的液體很快就見了底。
嚴歡覺得自己是真的醉了,整個人暈乎乎的,嘴巴還是管不住,激得邵天賜一直跟她貧嘴,只是說不了兩三句就又敗下陣來,男生說話時那種不正不經痞裏痞氣的腔調真挺讓人招架不住的。
嚴歡低頭靠在賴寶婺的肩上,不知怎麽了,一顆心被他那句“吃醋啦”搞得莫名狂跳,又有種無法言語的懊惱。賴寶婺拆了包濕紙巾給她擦臉,擔心地問她要不要緊,嚴歡靠在她肩上搖頭,兩只手摟着她的腰,就是不肯擡頭,賴寶婺無奈地看眼邵天賜:“你別鬧她了。”
邵天賜也有點好笑,湊過去看她:“真醉了?”
一直到他走,嚴歡的頭都沒有擡起頭來過。為什麽要跟二傻子一樣跟他拼酒,為什麽就不能像賴寶婺一樣,就文文靜靜地祝他生日快樂不就完了嗎?
為什麽總是在他面前出醜?
笑完鬧完,人群漸漸散光,邵天賜送朋友到門口。今天是周五,賴寶婺不住校,跟他一起回家,等家裏來車之前先把嚴歡送到了公交總站,看着她跟一個同小區的女生一道上車。
車下,賴寶婺跟她揮手,臉上挂着純純的笑。四月的天,風還有點涼。男生女生并肩站一起,賴寶婺披着頭發,側過臉來聽身邊男生說話,風輕輕牽動她的長裙,背後公交燈牌的光輕柔地映在他們身上。
有種兩小無猜,歲月靜好的味道。
腳底的車開始震動,公車向前駛去,順路的女生還回頭看,悄聲問:“他們真的有在談嗎?”
關于他倆的八卦很多,真真假假的,說不厭似的,老師們不管,當事人也不避嫌。說他們是一對吧,太坦蕩,說他們不是吧,又哪哪都能看到這倆。
嚴歡有些悵然:“那我怎麽知道……”
只開了一盞臺燈的卧室裏,能夠被照亮的地方不多,燈光下,只有一臺立式蘋果筆記本電腦,幾本練習冊橫七豎八地攤在桌上,書脊中間橫了一支中性筆。
房間裏飄着一點樂音,女生纖細柔美的聲音從手機裏發出,高斯攤在床上,一手枕在腦後,一腳垂落在地,靜靜地看着手機裏的視頻。
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多到只要一聽到歌詞,腦子裏就自動出現她彈吉他的畫面。
屏幕光下,少年的臉棱角分明,目光漆黑,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四下悄然無聲,只有這首《貝加爾湖畔》。
怎麽會變成這樣,他自己也搞不清。本來只是刷題刷累了,想玩會兒手機,沒想到莫名其妙點開了這個視頻,于是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他再也沒能從這首歌裏出去。
視頻中女孩的臉被拍得很清楚,白白皮膚,眼睛大大,動人的是她彈吉他的神情,若有似無的愁緒,像雲一樣淺淡,也像雲一樣捉摸不透。
一個少女身上怎麽會有這麽多的愁思?
不得不承認,這種憂愁是神秘的,也是特別的,在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女身上,讓人想要去探究、去了解。
聽到隔壁樓下傳來的引擎聲,高斯拿開手機,從床上一躍而起,鞋也不拖,赤腳走到另一側的落地窗邊。
清明月色,光可鑒人的地板像被鋪了一層潔白的雪,踩着還有點冷。
他站在窗前,一手按着玻璃,目光冷冷淡淡地垂下。
一輛奧迪停在隔壁門前,車門一動,先從車裏下來一個男生,兩手都拎了東西。女生低頭跟在他後面,抱着一只毛絨玩偶。男生回過頭在她耳邊說話,不知道說了什麽,把女生弄笑了,舉着玩偶打他,一追一跑間,兩人很快就進了別墅。
高斯面無表情,目光靜靜地黏在他們背上,跟着她進了隔壁那棟別墅的門。
手機被那首歌放到一直沒電,他仰躺在床上,單臂枕在腦後,盯着天花板出神。天都快亮了,人還是一點困意沒有。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賴寶婺的作息雷打不動,十一點睡,早上七點就醒,背五十個單詞,再出門跑步。那天也是一樣,她輕手輕腳地從別墅出來,低頭關門拔鑰匙的時候,就聽到隔壁傳來的開門聲,轉過臉,高斯也從門裏出來,牽着狗,拖着鞋,面無表情地走下臺階,一轉頭,目光跟旁邊的賴寶婺對了個正着。
她看了他一眼。
他頭發蓬亂,一臉沒睡醒的樣子,套頭衛衣中間印了一個黑色骷髅頭。他帶上門,一聲招呼都不打,自顧自地出了前院。
賴寶婺沿着綠化帶跑了一圈,微微氣喘地慢下腳步,走到花壇邊時就看到了那只秋田犬,獨自一只被拴在椅子邊。她看了看四周,沒什麽人,猶豫了兩秒,她走過去蹲到狗前,伸手摸摸它的頭,捏捏耳朵。秋田犬歪着頭,一動不動,任她上下其手。
賴寶婺小的時候就養過一只土狗,跟他們一家人住在學校的教師大院,吃着食堂的剩菜剩飯,院裏所有老師都認得這是賴家小女兒養的狗,後來因為一些事,沒人再管過那條狗,等賴寶婺大了再回去打聽,當時住過大院的老師們都說沒見過這條狗,要麽就是自己跑沒,要麽就是被別人牽走了。
牽去哪了呀,賴寶婺着急地問,幾個父親的老同事們都搖頭。
是後來賴寶婺自己悟出來,牽了會去哪兒,沒有會把一條土狗當成心頭寶,因為沒有人跟她一樣,在它身上投入過這麽多的感情。
人和寵物的緣分要說短,其實真的很短,一段路,人走開了,就是一輩子的失散。
偶然在路上遇到坐在小推車裏的寵物狗,被主人愛得很好,她總會在心裏默默祈禱,希望她的小狗狗也能有這種幸運。
秋田犬的頭拱在她兩膝之間,毛發柔軟地貼在她臂彎,這只狗一看就被養得很嬌,嗲地不行,知道賴寶婺喜歡自己,就一直往她懷裏拱,主動給她摸。
跟狗玩了有小二十分鐘,都沒見狗主人出現。女孩跟狗玩出了一身狗毛,看了看表,終于依依不舍地走了。女孩前腳剛走,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裏跟着走出一個高高大大的身影,兩手插兜,看了一眼女孩遠去的背影,他慢騰騰地走過來,蹲到狗前,幾下扯掉狗繩,嚼着口香糖的腮幫一直在動。
秋田犬一臉懵懂地仰起頭。
男生提着唇角,擡手按了把狗頭,漫不經心道:“沒白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