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發達之路

第41章 破碎的僞神骨

第41章 破碎的僞神骨

艾薩克驚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魔族女性——那張和自己母親一模一樣的臉讓他忍不住将“老媽”叫出了口，但是話一出口之後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第一，他的母親伊莎貝拉·克裏斯多法是個暗法師兼魔族祭司，對煉金術方面的知識雖然挺全面但實際操作起來簡直就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艾薩克至今依然記得小時候母親心血來潮想要嘗試一下煉金術，結果把他家房子炸塌一半連帶他被壓在廢墟底下三天三夜的慘痛經歷！

第二，兩人的氣質完全不一樣。面前這個魔族女性穿着煉金術士的長袍，扣子完美地扣到最上面一顆，整個人就是一副禁欲學者的派頭，跟艾薩克那個随時随地都散發着女性魅力、穿着堪比魅魔大姐姐的冷豔女王一樣的老媽完全不同！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自家那個混賬臭老爹絕對不可能讓他老媽一個人呆在光明聖城的地底下做什麽見了鬼的煉金實驗，如果這是他老媽，那塊狗皮膏藥一定死皮賴臉也會跟過來的……

總之！十米之內沒見到他老爸就說明這一定不是他老媽！

盯着那張越看越眼熟的臉，艾薩克腦中突然想到了一個名字。在他很小的時候曾經聽母親說過，之後就漸漸地不再被人提起的名字——

“瑪格麗特·希爾菲斯？”

盯着實驗臺的女性聽到艾薩克的詢問之後，擡起頭看了面前的黑發青年一眼，冷淡地抛下一句：“我沒你這麽大的兒子。”

然後她就又繼續投入到煉金陣法裏出現的各種變化中去了。

顯然她只否定了艾薩克第一聲叫的“老媽”，而默認了她的身份。

——她竟然真的是瑪格麗特·希爾菲斯？

艾薩克驚訝地看着自己這位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印象的“小姨”，這位魔族傳說中的天才學者為什麽會在光明聖城的地下？

——不，等等，這樣一來地獄魔像也就說得通了……根本就是這位小姨造的吧？！

“……”

想到自己剛剛被地獄魔像追成狗的經歷，艾薩克就有一種哔了x的心情。

“請問我們要怎麽離開？”相對被刺激到暫時無語的艾薩克，彼得則更專注于怎麽從封印之間出去。

專注于實驗的女性在施舍一般地扔給艾薩克那句話之後，就繼續保持沉默，連個眼神也懶得給擅自闖入她實驗室的人。

艾薩克恍恍惚惚地想起了地獄裏關于這位公主殿下的傳聞——追逐真理、追逐無盡的知識，除此之外，都不能入她眼。

如果這位瑪格麗特·希爾菲斯真的和傳聞中一樣，她會搭理他們才鬧鬼！

艾薩克頗為不耐地“啧”了一聲。

擺脫魔像危機之後，黑發青年心中的焦躁感又漸漸升起。

就像是有什麽東西撩撥着他，呼喚着他，讓他忍不住想要過去看一看。

——在那扇大門的背後，有着關于他的秘密。

“沒人能打開那扇門。”

在艾薩克忍不住想要離開這間實驗室，朝着那扇大門過去的時候，瑪格麗特突然開口，雖然她并沒有看着艾薩克，卻仿佛已經讀到了他的心。

“每個月的第一天和第十五天，會有人從外側打開傳送陣，只有這時候才能自由出入封印之間，其他時候都無法離開這裏。”

魔族女煉金師終于結束了她手中的實驗，記錄完數據，将目光對上站在那裏的二人。

“羅蘭讓你們來的？”她面無表情地問道，卻不等艾薩克和彼得回答就又推翻了她的問題，“不，不會。如果是羅蘭派來的人，不會不知道從封印之間內部無法打開通往外界的通道。”

瑪格麗特緩緩走到艾薩克身前，湊上前細細端詳了一番。

那雙眼在極近距離看起來就像是蒙上了一層冰封的凍土，毫無感情——甚至不像一個生命。

“一百四十七歲的魔族，你是伊莎貝拉姐姐的那個兒子。”

她又将目光轉向彼得——

“聖騎士和魔族，罕見的組合，你們跟我來。”

她自顧自地打開了實驗室的門，就這麽施施然地走出去，似乎也認為艾薩克和彼得理所應當跟在他們後面。

“……”

艾薩克和彼得對視了一眼。

——他們遇到了一個比薇薇安·菲利克斯還要女王陛下的女王陛下，怎麽辦？！

涼拌。

從他們進來這間煉金實驗室開始，地獄魔像的動靜就消失在地下，傻瓜也知道那個魔像的主人有至少99.5%的幾率是眼前這個魔族女性，還有0.5%的幾率是在守護這個看起來像是巨大遺跡的地方。

面對一個手中握有壓制性武力的對象，他們除了聽話之外還能幹什麽？

※※※

光明聖城東側的小樹林中，失去意識的萊因和手握僞神骨的喬治正在對峙，而海妖一族的王女昏迷在一旁，再繼續被高濃度的光元素所照耀，就要真的被“曬”成死魚幹。

喬治深吸一口氣，明白自己無法再繼續拖下去，只能移動腳步緩緩靠近漂浮在半空中的萊因。

為了将僞神骨重新放回萊因體內，喬治唯一的選擇只有在萊因身上開個洞，直接把骨頭塞回去——但問題在于，這個方法對當年還是個嬰兒的萊因可行，對現在這個幾乎十八歲快要成年的萊因……成功率恐怕就要大打折扣。

果然，在喬治接近到一定距離後，萊因無神的雙眼就這麽轉向了他，自然垂在身側的手也舉起，做了個警告的手勢。

“警告我不要靠近嗎？”喬治捕捉到周圍元素們一瞬間的變化，聳聳肩笑着說。

——如果要讓他來形容，那種變化就像是有一只由元素們組成的軍隊，從原地待命的散亂狀态變成了進攻/防衛準備的備戰狀态。

為自己腦補的元素小人扛槍持劍的姿态逗得笑了一笑，喬治又向前邁了一步。

就這麽一步，喬治已經走進了萊因的警戒線，光芒立刻化為箭雨，砸在喬治前進的道路上，喬治若是走快了半步，就會被箭雨串成叉燒。

——這還只是警告。

“喂喂喂！小混蛋，我可是你的教父啊！”喬治一邊嚷嚷着，一邊使用一些死靈法師的小咒語，分散萊因的注意力。

雖然在這種狀态下的萊因幾乎就像是個擁有無盡後備能源的永動機，但是反應比起正常狀态下總是會慢上那麽一兩秒。

而這一兩秒，就是喬治要争取的機會。

骨矛、骨刺、骨牢、暗影術、亡靈詛咒、恐心術——這裏不是亡靈谷，周圍元素又都不太聽話，就算是九級死靈法師喬治，也只能用一些低級的法術以防自己還沒有成功讓萊因恢複，就落到法術用光的下場。

帶着萊因四處旅行并修煉的時候，喬治曾經和萊因研究過。

在這種狀态下，萊因與元素們的意志似乎是共通的，也就是說萊因的一個想法，元素們就會為他做到，其間的相差時間恐怕不會超過0.01秒。

所以喬治沒可能讓他“手忙腳亂”只能嘗試着讓他“分神”。

一個法術是想都不要想、兩個對于萊因來說也是連眨眼都不需要。

三個、四個、五個法術同時從不同方向放出——其中有一個的應對稍微慢了0.5秒。

喬治深吸一口氣，儲備好的七個法術一起放出——這是他在這種狀态下的極限，同時他本人也快步跑上前。

八個。

萊因的藍色眼睛流光微微停滞了一下。

感謝萊因此時的狀态和機械有點相似，只會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處理出現的攻擊，所以反而讓最後起步、最晚到達的喬治摸到了身前。

“小萊因，忍着點。”

來到金發青年身前後，喬治半點沒有猶豫，手上一用力，就這麽把附着亡骨神骸之力的僞神骨直接捅進了萊因的身體裏。

溫熱的鮮血從傷口處流出來，濺在喬治的手上，發出滋滋的聲音——萊因此時連血液裏都充斥着那股“光”的力量。

喬治忍着手上的傷，将骨頭捅得更深了些，才在光的攻擊中翻身避開，心中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讓一個亡靈法師做這種高強度運動簡直不人道啊小萊因！

冰藍色的骨頭漸漸順着傷口沒入萊因的身體，喬治深深呼出一口氣——這也太tmd艱難了！跟萊因小嬰兒的時候相比，簡直就是極易模式和地獄模式的區別！

如果說那時需要狠得下心，那麽此刻就需要豁得出命！

——萊因你醒來之後必須還要再給他燒十年飯才能彌補他今天受到的傷寒！

但喬治放松的優點太早了。

萊因周圍的元素确實平靜了一些，可這種平靜——只是平靜前的暴風雨。

喬治很快發現在元素的活躍度降低到最低一點的時候，一股震蕩以萊因為中心擴散了開來。

他聽到了號角聲。

莊嚴的、沉重的、嘹亮的、美麗的，號角聲。

那聲音隐隐約約的，似在非在。

仿佛一千只白鳥振翅齊鳴。

又仿佛這片大陸的歷史中浸沒的萬載哀歌。

喬治甚至說不出那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音調，他只知道這聲音一直都在這裏，在所有種族所聽不見的地方，寂寞奏響。

他被那宏大的聲音所淹沒，在心中陡然生出一種無可名狀的悲哀——那悲哀其實并不應該被自己聽見，也不希望被任何人所聽見。

因為每當人們聽見那曲調的時候，前方總有不好的東西在等待。

“啊啊……啊啊啊啊！！！！”

這時，另一種尖銳而高亢的聲調将喬治從朦胧中喚醒，宛如魔音穿腦的嗓音就像有跟鑽子在往喬治腦袋裏鑽！

“停停停停停！我醒了醒了醒了真的醒過來了！”喬治連忙大叫。

就算是他在極近的距離下聽到海妖一族“引以為傲的歌聲”也實在是承受不來。

然後他發現，就在他沉湎于號角聲的短暫時間裏，事情已經起了非常大的變化！

多虧不知什麽時候醒過來的小海妖把他拖離萊因的身邊，不然他搞不好就一邊聽着號角聲一邊變成碳烤喬治·維克多。

墓志銘：死于沉湎音樂。

——簡直想想就可怕！

“那是什麽聲音？！”抓着喬治的希拉驚恐地看向萊因，身為海妖，雖然幾乎沒有人能欣賞他們“美麗的歌喉”，但這一種族在“聲音”上的天賦确實是毋庸置疑的高。

她甚至比喬治還感受到了更深的東西——

喬治一邊腦子飛速轉動想要找出眼前這情況的解決之道，一邊随口問了句：“你看到了什麽？”

希拉眨了眨那雙奶白色無眼珠的海族之眼，聲音陡然變得空靈起來：“我看到洪水淹沒大地、天空坍塌、星辰隕落……世界被一股巨力拉扯，就像是有一只無形之手，殘忍的将原本……嗷！”

小海妖抱着後腦勺，那裏剛剛被喬治用地上随手撿的一塊石頭砸了個包！

“你幹什麽？！”

“別陷進去！”喬治瞪着希拉，他一聽就知道她所看到的是什麽，“那都是過去的事情！”

那是帝摩斯将完整的世界分成三塊時的場景，沒想到當時“使者”也在場——但是這段歷史中完全沒有使者出現的身影，使者和號角究竟是為了什麽而存在的？

——靠！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喬治狠狠地在心裏給了自己的學者之魂一拳，因為那部分的他總是在他耳邊低語，讓他利用小海妖的音感和號角的聲音來找尋更多被埋在歷史中的真相，那是珍貴的資料、無人知道的秘密，所有追求真理的人都不能放過的絕佳機會！

但目前最大的真相就是——如果再讓小萊因繼續這樣下去，小海妖首先會成為埋在土裏長眠的死魚幹，然後小萊因就會成為全大陸所追逐消滅的目标！

“你站遠一點。”喬治将希拉往遠離萊因的方向一推，他從身上摸出一根短笛。

“摩菲之笛！”希拉驚呼。

在喬治剛剛拿出來的時候，她就忍不住退到喬治兩米開外。只要是個活物都忍受不了那根笛子上幾乎滿溢出來的邪惡氣息。

喬治詫異地挑挑眉——這只海妖還知道不少東西嘛。他沖着希拉趕蒼蠅一樣地揮揮手。

“知道就躲遠點。”

“你要在這裏吹奏摩菲之笛？”希拉尖叫道，“上次有人吹了這個鬼笛子造出了一個亡靈谷，他只吹了一下！而且他自己也化為了白骨！你要在這裏吹這個見了鬼的笛子？！”

摩菲是亡靈之主封神之前曾經用過的名字，而這根短笛的材料，正是亡靈之主的一根指骨——沒錯，如果說被禁術·亡骨神骸所附着的那根肋骨是僞神骨，那麽喬治手中這根摩菲之笛就是真正的神骨。

喬治僅僅只是把它拿在手中，和短笛接觸的地方就統統變成了黑色。

即使這樣，喬治·維克多也沒有理會小海妖的尖叫。他只是将那根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到死亡和腐朽氣息的笛子放在了嘴邊——

摩菲之笛吹起來是沒有聲音的，它本身是一件亡靈系的神器，吹出的每一下都是亡靈之主的神之息。

那股力量太過龐大，龐大到就算是喬治也只能拘束它的大半力量傳遞到萊因身邊，希望能夠注入萊因體內的那根肋骨之中。

而他所無法控制的那部分力量則逸散到四周，腐蝕了他的指尖、腐蝕了他周圍的土地、腐蝕——

腐蝕停止了。

萊因的藍色眼睛死死盯着喬治手中的短笛。他幾乎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元素們便合力抵消着亡靈之主的力量，拒絕讓那股力量影響萊因、影響喬治、影響周圍的土地。

與此同時，因為萊因力量的提升，喬治似乎聽到了某種東西碎裂的響聲。

然後他意識到——大事不妙。

萊因身上的傷口早在積極的光元素下被治愈，可是那裏突然又泛出一圈有一圈的光波，就像是水中漣漪。

緊接着，從光波中，幾片冰藍色的碎片緩緩浮了出來，掉落在地上。

而萊因。

他身邊的元素的活躍度又再度攀升起來。

喬治簡直一口氣噎在心裏，郁悶地想要吐血。

——這可真是……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沒了那根骨頭，就算壓制住一時也只能是極為短暫的一時，萊因根本恢複不了正常的生活。

他也不能選擇把摩菲之笛這根貨真價實的神骨放在小萊因身體裏，神骨的力量和僞神骨的力量差的不只一星半點。就算是喬治，此刻手上也還都是被亡靈之主的氣息侵蝕的傷痕。

小海妖也說過了，有人只吹了一下就化為了白骨。

誰知道把這玩意兒捅進去，會不會直接就把萊因變成一堆白骨？！就算不會，誰知道會不會激活萊因體內那什麽號角？！

到時候萬一真的來個什麽是世界末日大災難……喬治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做這挑戰極限第一人。

可是萊因周圍的光元素确實是越來越濃厚，原本還能憑借自己強大的魔力操縱元素的喬治明顯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那那那那那是什麽？”小海妖畏懼地看着萊因，聲音裏全是顫抖，“他真的是人類嗎？”

——教父，我的爸爸媽媽是什麽樣的人？

——教父，我們可以去綠蘿城嗎……聽說聖女大人在那裏傳教。

——喬治，不要随便往我煮的湯裏扔東西，味道會變。

——喬治，我們對付山賊不是為了打劫山賊……把那些贓物放下！

——學校？喬治你又心血來潮了？

——有什麽關系，你不是沒辦法去上學麽，體驗一下學校生活也挺好的嘛。

——……我覺得有你在當校長，我完全沒辦法體驗學校生活呢。

先是小小的一團，在自己周圍到處爬，一不留神就是一身灰，卻總是不哭也不鬧，只會拿那雙繼承自彼得的藍色眼睛對自己笑。而那張和薇薇安十分相似的臉在他還不會說話的時候總是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讓喬治根本發不出脾氣。

再大一點的時候，就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己身後，一口一個教父，拐着彎打聽自己父母的消息，想要遠遠地看上一眼。偶爾像是普通孩子一樣被一些稀罕東西所吸引，卻又因為不想給大人添麻煩從來都瞞着不說。如果偷偷買給他，眼睛裏就會亮起星光，一閃一閃的，再可愛不過。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不再叫自己教父，直接就叫喬治。煮得一手好飯菜，也再也不提關于父母的事情，可萊因還是那個萊因，溫柔的，為他人着想的，他一手帶大的孩子。

喬治笑了一下：“他不是人類又是什麽呢？”

死靈法師堅定地站起——就算只是壓制一時，他也不能在此時放棄！

就在這時，什麽東西呼扇的聲音由遠及近的傳來——他的速度極快，幾乎轉瞬間就來到元素暴動的中心。

一股龐大的力量從上空猛地壓下，像是一只巨大的手将所有活躍的、狂亂的元素們牢牢壓制住，讓它們不得不臣服！

然後扇動的聲音變輕，從很高很高的高空之上，有什麽落了下來。

“萊因，我來了。”

六只巨大的龍翼遮蔽了陽光，帶着許下諾言的魔族青年從天而降，紫色的雙瞳冰冷卻深情，只看着漂浮在光芒之中的、他承諾要保護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