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論天下富庶之國,乃北國莫屬。民富而城富,城富而國富。大南國的富豪多居于都城,不知道的人都誤以為此城為北國最富之地。實則不然,號稱最富城的江池離這裏倒有十萬八千裏遠。那的門店個個享富盛名,卻奈何被一江湖門派搶去所有光彩。說到江池,人們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商賈要地、不是雲雲大家,而是那富可敵國江湖第一的砂紫樓。
願與這門派主人結交的人實在多,可惜風滿樓的主人深居簡出,對結交一事不甚喜歡,害那些揣小心思的人吃力不讨好,最後只得斷了念頭。
砂紫樓天下第一的稱號不是浪得虛名,上次武林大會上面的精彩打鬥至今仍是人們茶餘飯後的閑談之一。只可惜這位樓主向來以面紗示人,便在比較的時候也是衆人看得眼花缭亂之時定下了勝負,人們為見不着真人遺憾萬千,只能揣測這位樓主總不肯露面的原因。于是謠言一傳十十傳百,說着說着民間也就有了千百個版本。
聽過離譜的,但這最離譜的傳言是說這主人為永葆青春以嗜血為生,久而久之只能夜裏露面,白天見光則會容貌衰竭、滿眼血淚。
于是民間又有了一個說法,在小孩哭鬧不乖的時候,父母往往會恐吓說:你若再哭,我便把你送到砂紫樓去,讓嬷嬷吃了你。
這裏的嬷嬷,便是那砂紫樓主人——唐昕萏。
不過這個版本說得實在牽強,長生不老之術大多都被魔化,要引起江湖正派群起攻之的作為又怎麽敢在這招搖之地出盡風頭?
砂紫樓建在半山腰。表面上看着普通和普通閣樓并無差異,其實內藏乾坤。除去層層機關,裏面的堂皇富麗只有皇宮才能比拟。無論是畫是琴是瓶是卷是桌是椅,無一不價值連城。砂紫樓主人向來奢侈,江湖皆知。在江湖,功夫再好不得人心卻也是不行,江湖豪傑并不以砂紫樓驕奢為恥,樓主雖然不多好客,人卻慷慨大方,解囊襄助也是許多江湖人士甘願居于其下不與争鋒的原因之一。
只是近來變了。
雖說足不出戶,身為樓主處理的事務還是不少的。半年來,樓主忙得更是不可開交。79日夜操勞睡眠又淺,身子看着要垮。樓中弟子擔憂不已,這樣下去,樓主遲早要和玉衡宮主一同病倒。
同樣是江湖門派,玉衡宮為江湖正派唾棄不恥,此門派以用毒見長,而且多番打鬥中也經常以毒針加以暗算,如此小人伎倆正派肯定不屑一顧,加之上次武林大會上玉衡宮宮主公然施毒,打傷了不少幫派門主,玉衡宮如今已被正派列為公敵。自然的,玉衡宮宮主毒物反噬一事,對江湖中人來說無疑是件大喜事。
然而誰也不想砂紫樓硬是插手其中,許多門派極為不解,幾番勸解唐昕萏而不得,最後變成江湖正派齊聲讨伐玉衡宮。
砂紫樓向來中庸不偏正邪,所以江湖門派與之接觸甚少。而正邪自來不兩立,如今砂紫樓作為便是倒戈邪派,江湖第一的地位在正派聯合讨伐中變得岌岌可危。
這段時間其他門派在砂紫樓周圍多有動作,唐昕萏本來為找人一事多為煩惱,現在被不斷挑釁更是頭疼。
“宮主病情如何?”唐昕萏就算萬般忙碌也不忘抽出一絲空閑關心床上的人。
樓中大夫擦擦汗,想必連自己也覺得愧對那江湖神醫的招牌:“宮主病情近日加重了許多,毒素已經擴散肌理之外,伴有發烏潰爛症狀,屬下已将部分壞死之處剜去,然而若是等不來血藥,只怕、只怕不出兩個月……”
Advertisement
唐昕萏不動聲色,心裏終究一沉。許久才緩着聲音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掐指一算,領命尋人的右護法已經出門三個月,遲遲不見回來,唐昕萏怕人已遭不測,萬分焦慮當下,突然傳來展翅的聲響,随即有信鴿飛了回來。唐昕萏認出白鴿為右護法所用信物,趕緊将取出書信一覽究竟,只是把信條讀完之後,神情有了很大變化。
唐昕萏是寵辱不驚慣了,就算知道噩耗還是将手頭事務處理完畢,才起身回屋。不過回屋之前,無一例外會繞到廂房探探那個一直昏睡的人。
樓中弟子不敢打聽,然而性子淡寡的樓主對玉衡宮宮主如此護緊實在令人羨慕。
将那些侍候的人潛退,唐昕萏在床跟前坐下,久久凝視依舊昏迷不醒的人,她愛憐又疼惜地撫上那張蒼白面龐。随即離開,微不可聞地輕嘆一聲,樣子是下了決心:“蘇兒,你會醒來的。”
你會醒來的。
隔天早上,唐昕萏叫來左護法,告訴一個震驚不已的決定,她決意孤身去南之荒找那個不肯示世的女子。
“樓主,這萬萬不行,”左護法龍衍極為反對,“現在正為敵動我不動的關鍵時刻,各個門派都是鐵了要從我砂紫樓奪走玉衡宮宮主,樓主這會兒外出暗遭伏擊不說,樓主走後這砂紫樓事務将無人打理,于內,人心惶惶,于外,這正是一個伏擊的好時候。樓主萬不可随心大意。”
“如果說,讓知世先生易為我的身形,代我處理樓中事務呢?”唐昕萏解釋道,“先生乃易容易形高手、機關密道神才,我若是離開,必請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屬下鬥膽,知世先生既非樓中之人不懂樓中事務,也不是足以信賴的最佳人選。再說砂紫樓與先生交情尚淺,知事先生又如何肯幫樓主?”龍衍追問。
“先生獨身行走江湖,不與正邪往來,卻是極為頭疼的人物。如今江湖局面突變,先生乃為江湖一大後患,想要明哲保身并不容易,”唐昕萏耐心說道,“砂紫樓的确與先生交情不深,但也曾幫助過先生,加之玉衡宮宮主是先生的師侄,先生是個重情義的人,幫這等小忙也不算難了。”
“這……”龍衍被堵住了話,只得一個勁地皺眉,“屬下還是擔心樓主安危!南之荒有去無回,之前派了幾批弟子前往,全全葬身不歸,想那妖童武功已經出神入化。如今樓主一人冒險前往,屬下不能答應!”
龍衍極為利索地單膝跪地,抱拳,朗聲說:“屬下請命,要與樓主一同前往南之荒!”
“我不許,”唐昕萏聲音一向輕緩溫柔,終究是信任龍衍的,“留下左護法便是我要說的,協助知世先生處理樓內事務,以防知世先生身份暴露。且樓中屬你武功最高強,我走了,你需負起全樓安危的職責。”
“那就讓其他的人随後,屬下不能眼睜睜看着樓主孤身冒險!”
唐昕萏聲音輕輕的:“我知道左護法忠心耿耿,但我不能打草驚蛇,再者,這一趟事關重大必須日夜兼程,多一個人只怕會多一日的停留。”
“但是……”
“好了,事情就這樣定下來,”唐昕萏說,“外出一事且你知我知先生知,左護法記住了。”
不情願也莫可奈何,龍衍俯首,再度抱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