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直筆直的彎了

第44章

薛董急匆匆地趕過來，也不曉得是熱還是慌，滿額頭是汗也顧不上擦一擦。

見到薛晶的時候臉色瞬間變得陰沉又難看，一走前去就是“啪”一聲的清脆的巴掌聲。

保安人員細細琢磨着趙凝雪剛剛說的不打臉的原因，像是突然有所理解的樣子。

一個兩鬓白發約六十幾歲的男人，放下了尊嚴和身份，面朝着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不斷地低頭哈腰，還像錄音那樣一直重複着道歉的句子，他盡所能表現出誠懇的态度，就差沒雙膝跪下來。

趙凝雪也已經為人父母，看到這樣的情況不禁想起遠在他鄉的父母和女兒，心裏柔軟之處不由得搐動了幾下，積存的火氣也就這樣被搗散了。

那兩父女走了之後，趙凝雪這才發現整條左手臂痛得厲害，大概是剛剛跌下去的時候傷到了筋，看來得跑一趟醫院了。

另一邊江可奕在薛晶離開了之後，心裏無緣無故的一直感到忐忑不安，一個性格和心理都扭曲成畸形的人，加上有暴力傾向，真不知道還會幹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來。

雖說趙凝雪也是衆所周知不好惹的女人，但通知一聲也好，至少對這種人有個防備。

電話是撥通了，就是沒有人接聽，隔了十分鐘江可奕又撥打一次，依然是轉入語音信箱。

她心裏的不安随着一分一秒過去越來越強烈，她忍不住又拿起手機，在已撥電話列表找到趙凝雪，又一次按下撥通鍵。

響了幾聲又是沒人接聽，心中那股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清晰，就在她以為又會轉入語音信箱的時候，突然有人接聽了。

“趙總，你下班了嗎？”

“江總監，我是李秘書，趙總受傷了，現在在接受治療，不方便聽電話。”

江可奕怔住了，随即感覺到一股寒意竄入身體，從頭頂冷到腳，吓得臉都青了。

講完電話後她立刻匆匆收拾，然後直奔醫院去。

抵達醫院後，江可奕在前臺詢問了一下，轉過身的時候，某個人正巧與她擦肩而過。

由于心裏極度慌張并不留意身邊來往的面孔，不過這個人倒是從一走過來就發現了她。

“江可奕！”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江可奕立刻回頭看，曾經是她睜眼或閉眼都無法忘記的一張臉，卻花了她好幾秒時間才把人認出來。

“張夢希？”

雖說歲月是把無情的殺豬刀，但也狠不過一些婚姻給女人在外形上的摧毀。

做完了檢查之後，報告顯示趙凝雪的情況并無大礙，左手的扭傷也不需要包紮，醫生說給她打了一針就可以回家了。

醫生和護士的後腿剛從病床圍簾走出去，江可奕的前腳就踩進來了。

一見到這個女人，本來感覺到一身不适的趙凝雪，立刻體驗到比藥物療愈來得更快的效果，那些酸酸疼疼瞬間舒緩了許多。

“傷勢嚴重嗎？”

瞧江可奕這緊張兮兮的模樣，好像她是斷了一條腿或一只手，這下把病房裏涼涼的氣氛弄得熱騰騰的，讓趙凝雪心裏突然感覺溫暖了許多。

“只是一些皮外傷，還有輕微扭傷而已，我有一次從二樓滾下來，起身拍拍屁股就沒事了，看今天這模樣，突然發現我真的不再年輕了。”

這時候還笑眼彎彎，一雙眼睛亮晶晶如星辰似的，閃閃動人。

江可奕看到她的手和腿又紅又青又紫的，雪白如凝脂的肌膚被傷成這樣子，她看着都忍不住心疼了，但這女人居然還可以兩邊嘴角提着，一笑還百媚繞眉梢，仿佛傷的并不是她的實體。

“虧你還笑得出來，我聽到你在醫院，心髒都快吓得停止了！”

“要是早知道你這麽緊張我，我剛才就應該跟醫生商量讓我住院幾天。”

不只是笑得出來，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看來傷勢真的不嚴重，江可奕總算松了一口大氣。

“要住醫院還不如住酒店，一樣的服務，不一樣的享受。”

“你這是邀我去開房的意思嗎？”

趙凝雪說完了還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明明是受了傷在醫院，卻像得了十大傑出青年獎那樣的歡樂。

江可奕瞪了她一眼，心想就算跟你開房，看看你這脫殼又破皮的模樣，給她劇本量她都演不出什麽好戲來。

“都好了嗎？可以回家了吧？”

“嗯，可以了，司機也快到了，你陪我走去門口吧。”

趙凝雪說完就匆匆起身。

江可奕身邊的這些高挑美女，個個身形都是黃金比例，只是一旦慌張起來的時候，都會被自己又長又細的筷子腿絆倒。

一米七以上高度摔下來的，感覺都會特別疼。

趙凝雪還以為自己今天注定要兩次敲擊盆骨，沒想到身形比她嬌小的江可奕，卻及時抱住了她，待她定下神的時候，才發現對方的臉就近在咫尺。

難得兩人又一次這麽靠近，趙凝雪感受到血液都開始興奮，連心中的小鹿也跟着活潑亂跳。

江可奕這才看到趙凝雪的嘴唇也受了傷，這小小血紅的傷口，挂在那經常向上楊起嘴角處，看着就莫名心疼的感覺。

“疼不疼？”

她忍不住拿起手觸摸着她的唇邊，是打從真心的去關心一個好友，她只顧着心疼，一時忽略了這樣的動作也能挑起暧昧的氣氛。

微微冰涼的指尖像一根魔法棒，一觸摸到趙凝雪的臉上，她立刻覺得身體突然被掏空似的，一直想飄起來。

地球仿佛停止了轉動，萬物靜止，此時此刻趙凝雪的眼裏只看到一個人。

望入江可奕如一泓清泉般水亮亮的眼眸，她像是找到了她所向往的那個地方，有這麽一瞬間她又很想放下所有的一切，奮不顧身的朝着這個方向去。

“江總監，你也來了，好久不見。”

圍簾突然被撩開，一個身形健美又溫文爾雅的男人出現，他的聲音雄厚而有磁性，笑起來時一口白牙，頰上淡影的胡茬不但不顯得邋遢，反而讓他好看的臉添加了幾分男人味。

趙凝雪一見到這個男人，便下意識地把抱着她的那個人輕輕地推開，她的動作沒有很急，甚至是輕柔而自然的，因此不像是刻意躲避的感覺。

盡管如此江可奕還是捕捉到了對方一掠而過的心虛眼神，藏得再好的情緒，都被她敏銳的直覺給發掘出來了。

“劉董，好久不見，我們公司的同事傷了您的愛人，對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我會負起該有的責任。”

“你別抱歉，說起來這算是薛董他們家的事，要負責也是他們兩夫婦去承擔責任，而不是你。”

當了這麽多年的夫妻，劉慕羽自然也知道妻子很看重這個朋友，別說讓她去負起責任，就是口不擇言的對她說了兩句開玩笑的話，都會被趙凝雪唠叨個幾天。

話說這寵妻狂絕不會把老婆晾在一邊超過五分鐘，轉個身面向着趙凝雪的時候，他立刻變成另一張面孔，那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愛又最美麗的人兒，眼裏滿滿都是愛。

“哪裏疼了？”

“打了針，不疼了。”

江可奕只是看着這男人的背影，都能從那溫柔的氣氛裏感受到一股溫馨。

盡管如此趙凝雪的目光卻還不時地越過面前的男人，落到某個人身上，而那某人的一舉一動，甚至一句話就能立刻牽起了她各種的情緒。

“那...劉董，趙總，我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

船只泊在屬于它的港口，如同趙凝雪有這強大的臂膀保護着她，江可奕心想這裏也沒有她的事了，況且還有一個人正在醫院門口等着她。

“我送你回去。”

趙凝雪聽見江可奕說要走就很緊張地跑過來拉住了她。

從劉慕羽出現之後，兩人的相處就不知不覺的變得有點拘束，趙凝雪見江可奕急着走，她的心立刻就像灌了鉛那樣沉沉的，突然沒了精神。

“不用了，我剛剛來的時候遇見了小希，跟她說好了等下一起吃飯。”

趙凝雪的表情掩不住一陣失落，她都明白自己不是江可奕身邊唯一的女人，那麽多只蜜蜂繞着這朵花打轉，她今天能不能采到花蜜，有時候也只能碰碰運氣。

“劉董，趙總，我先告辭了。”

江可奕說時候還欠了欠身，像平時對待重要客戶那樣的态度，明明是禮多人不怪，但趙凝雪卻覺得對方是故意在跟她客氣，像是有意在強調着她們之間那不可跨的界線。

趙凝雪看着江可奕走掉時，她的心仿佛裂成了一半的感覺，比身體受傷的痛來得更強烈，她突然一陣腿軟，劉慕羽趕緊從後抱住了她。

“我去叫醫生過來吧，你看上去沒有很好。”

趙凝雪知道自己确實沒有很好，但這是心病醫生救不了，這種頑症是醫不好也死不去，恐怕還會折騰她這一輩子。

“我沒事，都已經做了身體檢查，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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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可奕在跟服務員點餐，張夢希則靜靜地望着她的側顏，清晰的下颌線，精致立體的五官，性感勾人的鎖骨，一種由內到外滲透出來溫婉而成熟的氣質，像一顆熟蘋果散發着濃醇的香味。

無論什麽時候看見這女人，都是美得叫她心醉同時又心碎。

低頭看見自己越來越凸出的小腹，頓時一股酸苦的滋味在心裏化開，自卑感緊接着油然而生，各種情緒在身體裏亂攪，讓她的動作也顯得有些扭捏。

“肚裏的寶寶幾個月了？”

“快七個月了。”

不知道是不是跟肚子裏懷了個男寶寶有關，張夢希原本小巧秀氣的鼻頭變得圓潤，視覺上鼻子也好像大了一號似的，身體稱不上胖，但是四肢和臉部都有點腫脹。

七個月了還在孕吐，即使打了妝臉色看起來依然有點暗沉。

其實張夢希比起其他女人還算是個漂亮孕婦，只是那堪稱如神雕俠侶小龍女般的美貌，現在卻走樣了一些，顏值自然也稍微降了幾級。

“恭喜哦，第一次當媽很緊張吧，我想陸明遠一定很開心。”

張夢希看見江可奕替她感到開心的樣子，心裏卻反而難過起來了，突然眼裏積攢了淚花，緊随着一股委屈在心裏爆開，眼淚簌簌而下。

江可奕有點吓呆了，她的話裏不藏針也不帶刺的，怎麽就戳到了人家的淚腺了，她趕緊遞上了一張紙巾給對方，又跟服務員要了一杯溫開水。

溫開水捧到張夢希的面前，江可奕的性格從來都沒改變，依舊會對她獻上貼心的動作，不過卻有一條很清晰的界線劃清了兩人關系，她們之間不再有親密的肢體碰觸，她更不會像從前那樣幫她擦淚。

“為什麽會是這樣的結果呢？”

以前這個女人一落淚，江可奕的天空也會跟着下雨，如今這個人早已經走出她的世界，屬于另一個低空下的人，因此對方的喜怒哀樂早已與她無關，她現在只是一個局外人。

“這樣的結果也不一定不好，你今天的選擇其實也是你最初的選擇。”

“陸明遠不是我的選擇，我要的是江可奕，是你！”

當木已變成了舟，即使再把舟拆了也是幾塊木板，根本還原不到最初的樣子了。

江可奕都坦然接受了這份事實，即便她們的故事再美，都已經來到結局，必須翻過換下一頁了，但張夢希卻好像還不願意面對。

“小希，不要再為你最後的選擇經常感到懊悔，就算時光再倒流，我想你還是會重複着同樣的事，做一樣的選擇。”

“不，我不會，你不知道我每天有多麽的想你，想天天見到你，想回到我們以前的那些日子，如果可以重來，我不想讓自己像現在這麽懊悔。”

張夢希恨不得能把自己的真心從嘴裏掏出來給對方看，她曾經也愛過幾個人，但是沒有一個能像江可奕那樣，是深印到骨子裏的愛，仿佛連血液流動和呼吸都只是為了她。

江可奕卻認為，張夢希是因為尤筱帆的出現，有了競争對手所以她才會發瘋。

“其實你并不是選擇我還是他，你只是選擇了你的家人，你愛他們，這是你為他們所做的，就算是犧牲也是為了他們而犧牲，所以為了他們，請你不要再懊悔了。”

張夢希一下愣住了，她仿佛看到了一條分岔路口，她的幸福并不是向左或向右走，而是依賴着身後驅動她的那幾只無形的手。

縱然她也一直在欺騙自己，但江可奕卻能把真相看得清清楚楚。

江可奕看見張夢希眼裏的光越來越微弱，眼神逐漸變得暗淡，這一次她告訴自己絕不能心軟，她必須狠下心親手将對方希望的燈泡全部滅掉，一個也不能留。

“這孩子，你能幫他取個名字嗎？”

張夢希一副傷心絕望的表情，那口氣聽起來就像一個人臨終前最後的要求。

即便如此江可奕還是有點猶豫不決，畢竟在這結合過程她都沒有參與服務，怎麽好意思幫完成品取名字。

“要不我就給他取名叫小奕或小可好了。”

江可奕感到一陣心驚，這做法比捉.奸在床更明顯，她自然會心虛，畢竟她們是真的曾經在一起過，陸明遠并不知道有這樣的事。

“我會想個更好的名字給你。”

“謝謝你。”

張夢希想觸摸放在桌上那只宛如白蓮藕的玉手，江可奕卻不假思索地把手縮了。

當兩個原本很親密的人顯得越來越客氣的時候，就是距離在拉遠的跡象，到最後就變成了在通訊錄占個位子的朋友而已。

原來她們曾經建起來的美好天地早已成了廢墟，是她還在一廂情願的想着要複興，今晚她的天空下起了一陣傾盆大雨，淹沒了整座荒涼的城市，明天開始她也會離開這地方，從此過着沒有江可奕的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

洗好澡後，江可奕又給趙凝雪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江：《受傷了，這幾天就請假休息吧，工作的事我會找你的助理談。》

趙：《你到家了嗎？》

江：《都已經洗好澡了。》

趙：《你不是跟張夢希吃飯嗎？這麽早就回來了？》

江：《她現在懷孕了，陸總興奮就要當爸了，媳婦走開一下子都不放心，我們飯都還沒吃完，他人就在門口等着了。》

趙：《她是不是叫你幫孩子取名字？》

江：《你怎麽知道？》

趙：《是不是想讓孩子取名叫小可或小奕？》

江：《天啊，你是不是在我包裏放了偷聽器？》

趙：《我能理解她的心情，畢竟我也有小孩。》

江可奕默默地思索了一下，覺得趙凝雪說的有理又好像沒道理，仔細想好像根本是兩回事...

實際上趙凝雪的女兒叫----劉可

劉慕羽問起名字的意義，趙凝雪說筆畫少又寫起來簡單，而真正的原因，大概只有她自己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