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漸入佳境
這頓早餐吃得宋青膈應無比,反觀席城,卻自始至終保持着一股子優雅和慢條斯理,這讓宋青極度不平衡,但他深知自己鐵定是打不過席城的,而且對方還有四叔這層身份加持,到時候如果真的去宋憬川面前告自己一狀,宋青已經能預見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的悲慘下場。
所以宋青頗識時務的沒跟席城一般見識,一頓飯下來倒也還算相安無事。
早餐後時間已經不早了,宋青惦記着還在睡覺的陳淵,便招來服務生打包了一份早點給他帶上去,席城看着他在菜單上點東點西的手指,神色略略一松,然而只是一秒,下一刻便又恢複了生人勿近的模樣。
兩人離開餐廳,進了電梯裏,宋青才想起來他們似乎吃了飯沒付錢,但見身旁的席城一副“敢跟我說話就凍死你”的樣子,只好把疑問吞進了肚子裏。
電梯到了房間所在的樓層,宋青率先出了電梯,疾步朝裏走,也不管身後的席城有沒有跟上來,一口氣走到房間門前,掏口袋時才發現剛才出門的時候是席城走在後面,所以自己把房卡忘在房間裏了。
我靠!宋青忍不住罵了一聲。
身後的腳步聲漸漸近了,接着一股清淡的古龍水味飄了過來,宋青覺得全身寒毛不由自主的豎了起來,然後一只手臂從身側橫了過來,繞過他,将指間的房卡在感應器上一刷,房門“咔嚓”一聲開了。
宋青也來不及看席城一眼,推開門大步走了進去。
席城跟着走了進來,徑直走到沙發邊坐下,繼續看剛才他還沒看完的資料,宋青也不管他,将早餐盒放在吧臺臺面上,然後去推陳淵的房門,房間裏有些暗,陳淵正規規矩矩的躺在床上,一副不會立刻醒來的樣子,宋青估計他們昨晚弄到很晚,所以也沒打算叫醒他,又輕手輕腳的退了出來。
客廳裏十分安靜,只有席城偶爾翻動紙張發出的聲音。
宋青本來是打算今天上午回去的,但是現在顯然是回不去了,所以他現在感覺有點無所事事,在房間裏轉了轉,然後在牆角的書架上抽了本書出來看。他身邊的朋友大多喜歡看心靈雞湯類的書籍,在這個壓力山大的社會上生存,不時刻存點自我安慰的雞湯在腦子裏确實有點活不下去,然而宋青比較喜歡的是偵探小說或者歷史之類的書,剛剛在書架上找了一圈也沒找到,所以便随手抽了一本出來。
一看到書封,宋青立刻囧了,竟然是《紅樓夢》。
但考慮到書架上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書了,所以宋青也懶得再換,歪在席城對面的沙發上看了起來。宋青以前讀書的時候喜歡看四大名著中的《水衍傳》和《三國演義》,但是《紅樓夢》還從來沒有正兒八經的看過,好在這本書上有注解,所以理解起來倒也不難,正當他漸入佳境時,突然聽見席城的聲音傳來:“我在G省,席恬的事等我回去再說。”
宋青擡頭一看,原來席城在打電話,他站在落地窗前,陽光将他的身影剪輯成一個挺拔修長的形狀,發絲黑而亮澤,像從書中走出來的人物。宋青見過很多漂亮的男人或女人,席城并不是最好看的,但是這個人身上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東西,仿佛他的眼睛只要望向了你,就有種靈魂都被他吸走的錯覺。
宋青被自己這突然的煽情給深深的惡心住了,遂甩了甩腦袋,低頭繼續看書。
然而席城的聲音還在往耳朵裏鑽,“我上次就說過了,死有很多種方法,跳樓、割腕、卧軌、磕|藥,随她選。唯一的一點是麻煩讓她安靜的去死,不要再勞師動衆。”
席城的聲音很冷漠,裏面還夾雜着些不易察覺的怒其不争,宋青驀然想起席恬就是上次要跳樓的那個女孩子,估計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席城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過話說回來,家裏有這麽一個随時随地都能跳樓輕生的人,也着實讓人傷腦筋。
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世界這麽美好,動不動就想死,也真是讓人搞不懂這種深井冰的心理。
宋青想得出神,突然感覺席城的目光射了過來,他一愣,擡起頭來。
席城看着他,眼神裏的情緒複雜難辨,然後宋青聽見他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這不可能,你讓席恬死了這條心。”雖然這句話裏并沒有太多實質性的內容,但是宋青直覺跟自己有關,然後又想起上次席恬說要嫁給他之類的話,立刻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姑娘不會是說真的吧?
席城已經挂了電話,重新走過來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低頭繼續翻看茶幾上攤放着的資料,宋青覺得自己現在看書是看不下去了,于是問道:“席恬又想自殺?”
聞言,席城擡了擡眼皮,掃了他一眼,“是。”
宋青最讨厭這種別人說很多個字結果只回一個毫無誠意的單音的人,但他此刻真有點擔心席恬那丫頭,繼續問道:“她幹嘛要自殺?”
席城将手裏的資料丢在茶幾上,發出一聲輕微的響動,然後說道:“她說要嫁給你,不讓她嫁她就去死。”
宋青啊了一聲,然後十分無語的嘆了口氣,“我是她表哥。”
“她知道,”席城說,“她也知道,若你倆真要結婚也是行得通的,畢竟隔了三代以上,又沒有血緣關系。”
宋青忍不住靠了一聲,然後立刻端正了态度,“我不會娶她。”
這麽斬釘截鐵的态度讓席城微微挑了挑眉,然後才道:“放心,她只是一時新鮮,過段時間就會把你忘了。”
宋青舒了口氣,“那就好。”
空氣一時靜默,兩個人都沒再開口說話,時間在沉默中很快過去了,等宋青再次從書裏擡起頭來時,已經快12點了,陳淵的房間還是沒什麽動靜,宋青把書放在一旁,準備再去看看陳淵,對面的席城頭也不擡的說:“讓他們再睡會兒,再過一個小時自然會起來的。”
宋青哦了一聲,然後起身走到窗前活動活動筋骨。
從這個高度往下看,底下的人流車輛都小得很奇特,窗外的一切都被籠罩在一片亮得發白的光下,建築群的外殼反射着強烈的光束,感覺能把人的眼睛灼瞎那種程度,宋青眯了眯眼睛,想起昨天那個有點落荒而逃的自己,覺得有些可笑。他甚至沒有勇氣去看看自己的墓,不知那碑上寫了什麽,有沒有貼上他最帥的照片,應該是的,因為陳東劉洋他們都知道他平生最在意的就是體面。
宋青并不常這樣多愁善感,大多數時候他是個大大咧咧,看起來特別沒心沒肺的人,然而粗糙的外表下誰還沒個玻璃心啊,所以他覺得自己此刻這樣感性也是可以理解的。
快下午一點的時候,陳淵果真出了房門,他大概是沒料到會在客廳裏看見席城,所以頂着一頭能媲美鳥窩的頭發,身上的睡衣也是松松垮垮的,惺忪的眼睛在看見席城的那一瞬立刻瞪到了最大,叫了聲四叔後便迫不及待的又躲進了那個他剛剛才從裏面踏出來的卧室,宋青看見重新關上的房門,心裏着實平衡不少。
抽回視線時,發現席城目光不知何時定在了自己身上,宋青毫不示弱的望回去,嘴裏笑道:“看來大家都很怕你啊,陳先生。”
席城手裏還拿着資料,微微仰靠在沙發背上,聽了這話似乎也沒有不悅,上揚的語氣反而讓宋青聽出了些不同尋常來,他說:“你不怕我?”
宋青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如果我說不怕,你會生氣嗎?”
聞言,席城沒有立刻回答,宋青感覺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霎時熱烈了許多,當然,這個眼神的變化只是短短的一瞬,讓宋青覺得剛剛肯定是自己的錯覺,然後他便聽見席城清冷的聲音慢慢傳來,“他們私下裏說我生氣的樣子很可怕,所以我不常生氣。”
宋青心裏哎呀了一聲,想不到席城竟然擅長說冷笑話,恕他眼拙,一開始還真沒看出來,嘴裏卻道:“那你該多笑。”本來宋青想說長得好看的人笑起來才能賞心悅目,但轉念又想,估計席城這種男人最恨的,就是別人說他長得漂亮。
這種言論于席城而言自然是陌生的,從他二十歲開始繼承席家的一切,即使是在那之前,也沒人敢跟他說這樣的話,所以他愣了一下,然後略顯笨拙的點了點頭。
恰好回房重整儀容的陳淵出來了,兩人便沒再交談。
宋青站在窗前,看陳淵走出來的時候還拉了拉上衣,不由一笑,這話痨兒見了席城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也不知道席城到底做了什麽讓陳淵這麽畏懼。
席城的幾個下屬也都陸陸續續的敲門進來了,宋青估摸着他們要談事情,叮囑陳淵記得吃午飯後便躲進卧室裏看書了,半個小時後陳淵敲門進來說午餐送到了,叫他出來一起吃,宋青搖頭說不吃了,他早餐吃得晚,一早上也沒怎麽活動,所以現在胃裏還撐得很。
陳淵見他确實不餓,便關門出去了。
宋青看了會兒書,看累了便開了電視來看,轉來轉去也沒選中個滿意的臺,于是他幹脆躺在床上,大概因為昨晚沒睡好,所以躺着躺着就真的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沉,起來的時候一看表已經快四點了,宋青抹了把臉,坐起身來。
外頭驕陽似火,屋子裏因為有冷氣,所以絲毫感覺不到炎熱的氣息,小睡初醒後人總是不能太快的進入狀态,宋青下意識的去摸床頭櫃上的煙盒,結果一伸手摸了個空,才想起來自己現在的處境。
恰好房門被敲了兩下,陳淵推門進來,見他坐在床上發呆,不由笑道:“幹嘛呢?”
宋青把目光投到他臉上,緩緩道:“思考人生。”
“噗,”陳淵一點面子不給的嗤笑出聲,“你思考人生?大哥,你是不是病了?”說着就走過來往宋青的額頭上探,被宋青一把揮開了,宋青瞅着他,傲嬌的哼一聲,“我就不能思考人生了?我改邪歸正不行啊!”
“行行行,不過你現在得起來了,四叔等你呢。”說到這裏,陳淵透過門縫往外看了一眼,然後壓低聲音問他,“你跟四叔去哪兒啊?”
宋青白他一眼,“我哪知道!不過我的手機會一直開着,如果他對我圖謀不軌,你一定記得來救我。”
陳淵見他開玩笑,也跟着笑起來,“得了吧!咱四叔直着呢,就算是彎的,他也不可能看上你啊。”說完還不忘補刀,“套句電影裏的話說,喜歡四叔的人永遠在排隊,估計你得排到下輩子了。”
宋青靠了一聲,“我也是直的!”
這話對陳淵來說新鮮,三年前宋青可是當着宋家所有親戚的面兒出櫃了啊,而且這三年間宋青身邊的男伴也不少,所以這突然之間性取向就正常了,讓陳淵覺得很不可思議,拿眼看他,“你瘋魔啦?難道性取向這東西還能像鍵盤上的大小寫那樣自由切換呢?”
聞言,宋青一怔,然後哈哈大笑起來,“靠!陳淵你真幽默!”
陳淵無辜的眨眨眼,他明明是很認真的好嘛。
等陳淵出去了,宋青才從床上爬起來,從包裏找了套幹淨的衣服換上,他身上的這套衣服大概因為材質的關系,一睡覺起來就全都皺了,穿成這樣跟席城出門,就算席城不用眼神殺死他,他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
換好衣服推門出去的時候,客廳裏只有席城一個人了。
宋青東看看西看看,發現連陳淵也不知道失蹤到哪裏去了,就聽見席城說,“可以走了嗎?”
“可以。”
席城站起身,宋青才發現他穿得比今天早上還要随意,看起來倒不像是去會客戶的,然而更像是去見個老朋友,不過宋青覺得像席城這樣的人,既然要自己跟他同行,也必然有一定的道理,所以也就沒有多此一舉的問去哪兒,只在出門前閃進洗手間裏洗了把臉,出來的時候見席城站在房門口,手裏拿着房卡等他。
電梯下行的時候,宋青靠在電梯牆上,打量着站在跟前的男人。
記得陳東以前說,如果全世界的人都長一個模樣,沒有姓名,用編號來區分該有多好啊,這樣就不會有外貌協會,沒有外貌歧視了。宋青細想覺得這話頗有道理,如果陳東的妄想能夠實現的話,那麽,此刻他就不會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拼了命的往席城身上瞟了。
雖說偷看不道德,可,誰讓這男人随便穿個POLO衫七分褲都能賞心悅目呢,也怪不得別人看了。
雖說宋青是個純度99.99的直男,可是他有一雙欣賞美的眼睛,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只要吸引人,不看白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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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夏夜,他和他坐在江邊的露天酒吧裏喝酒。
那人扯開校服的拉鏈,端起啤酒杯往他的杯子上一碰,眼睛半眯半睜的開玩笑:“你說十年後我們在哪兒?”
他淡淡的笑,望着對方的目光欲語還休:“不知道。”
那人哈哈的笑起來,接着将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最後他們都喝醉了,他趴在他的耳朵悄悄地說:“十年後,希望我們還在一起。”
有時候喜歡一個人不需要有太高的要求,無非就是想要跟喜歡的人,去經歷一些有趣的事,盡興時身前有酒,意興闌珊時身邊亦有人相伴。
可惜,那時你有如花美眷,我有滄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