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周随回到家的時候,又是很晚了,葉晨看到他膝蓋上的傷,問了他幾遍,周随說:“沒事,只是蹭破了皮,已經快好了。”
他把當時的事大概給葉晨講了一遍,葉晨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麽。雖然葉晨也有手機,但他很少上網,這對于一個高中生來說似乎很不可思議,但葉晨确實對網絡沒什麽興趣。
晚上周随準備打開電腦工作,葉晨過來給他端了杯水,說:“今晚早點休息吧。”
“你也是。”周随想起來葉晨最近也睡得很晚:“快考試了?”
“嗯,不過考完試也不能馬上放假,還要補半個月的課。”
“真辛苦,我本來還想等你考完試帶你出去玩。”
“你有空嗎?”
“總會有的嘛。”
葉晨笑了笑,說:“那我先去睡了,晚安。”
“晚安。”
周随聽見門被輕輕拉上的聲音,他看着那杯水,心想葉晨是個好孩子,但心裏藏着太多事了。這麽久以來,周随幾乎沒見他真正開懷地笑過。
他和葉晨保持着會相互關心但不過度深入對方生活的關系,但畢竟在一個屋檐下,周随很快就對葉晨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他同科室有幾個當父母的,周随經常能聽見他們吐槽自己的兒子或者女兒,太鬧,太煩,叛逆,不愛學習,性格太差,沉迷游戲,不體貼父母……周随也見過幾個同事的孩子,年齡從幼兒園到高中生不等,不管性格如何,他們身上都有一種稚嫩青澀活潑的氣息。
葉晨和這邊一點都不沾邊,學習刻苦,懂事聽話,主動分擔家務,雖然安靜但不陰郁,好像也有幾個朋友,所有娛樂方式都淺嘗辄止……
他幾乎可以說是那些父母理想中的完美小孩。
急診室每天上班像打仗,當然也有真打起來的情況,周随大部分時間都在無菌恒溫的手術室裏呆着,目前還沒有遇到過太嚴重的醫鬧問題。
中午從手術室出來吃飯的時候,一束滿天星如約而至,放在他的桌子上。趙青陽持之以恒地送花,但從來不提這事。周随拿起便簽,看清上面的內容後,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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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醫生,可以約你一起看花嗎?”
沒有署名,也沒有時間。
周随也就放下了沒管。
“周醫生,你救人那個視頻我們也看了。”同事和他聊天,談起街上那件事。
“新聞上說好像是因為投資失敗,報複社會。”
“他報複社會怎麽不先朝自己捅一刀啊。”
“遇到這種事也是倒黴,上次我也遇到了,在飛機上……”
他們的話題逐漸變成在外面遇到的各種意外事故,好像醫生就很容易遇到這種事。辦公室的人紛紛吐槽自己明明也救過人,但從來沒像這樣在網上引起熱議,他們最後讨論了半天,結論是因為周醫生長得太帥。
比起長相普通的醫生救人,顯然是好看的醫生救人更吸引眼球。
這件事并沒有影響到周随的工作日常,下午他進手術室,出手術室,想起自己今天不值班,愉快地脫下白大褂。
他坐電梯到地下車庫,朝自己的車位走,看到那裏已經有一點亮光。
手機屏幕的微光照在趙青陽臉上,聽到他的腳步聲,趙青陽合上手機,說:“看來今天是個好日子。”
他臉上帶着慣常的笑意,那種有些淺淡,并不讓人覺得敷衍的笑,但距離感也很清晰。周随微微一頓,忽然有種強烈的既視感。
這種笑和另外一個人的很像,周随走過去的途中冥思苦想,終于恍然大悟。
葉晨。
但葉晨總體來說還是更無害一些,趙青陽的笑,多少還是有點誘惑和進攻的意思。
周随想,這兩人應該是見過面了,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發現這一點相似之處。
“趙醫生,你也下班了。”周随摁下車鎖。
“嗯,在等你呢。”
周随瞥他。
趙青陽直接道:“難得今天我們都不加班,周醫生想去看花嗎?”
“在這個季節看花?”
“冬天有冬天的花。”
……
雖然現在才下午五點多,但天色已經暗下來,街燈依次亮起,整齊地延伸到街道盡頭,車輛和行人在其中川流不息,形成某種默然的秩序。
周随坐在副駕駛看着那些人群,他們在昏暗的天空下變成模糊的影子,車內很安靜,趙青陽放了一首他沒聽過的歌。
他們的目的地是X大梅花園,那裏也勉強算得上是本市的一個景點,趙青陽開的是他的車。下車之後,他從後備箱裏拿了一副網球拍。
他們一路往梨花園走,周随問他:“你是這個學校的嗎?”
趙青陽搖頭:“不是,我是在A大讀的本科,保送碩士。當時年紀小,就想離家裏遠點。周醫生你呢?”
周随:“巧了,我也是A大的。”
趙青陽:“我怎麽沒聽過你?”
周随:“咱們差了十屆,你當然沒聽說過。”
“周醫生長得年輕,看不出來呢。”趙青陽指着前面的梅花園,說:“到了。”
梅花園挺大,還有不少學生在散步,趙青陽混在裏面完全沒有違和感,除了顯眼一點,看不出其他區別。
周随忽然想起來,這家夥才碩士畢業,本來就是個學生。
想到在會診上侃侃而談的趙青陽,周随感慨,內科的聰明人好像比外科的天才更容易冒頭,畢竟外科再天才,也必須堆手術量才能提高技術。
同樣的手術,做了一例,做了十例,做了一百例,是完全不同的。
周随自己并不是适合外科的天才,他只是足夠努力而已。
梅花并沒有那種大片大片,花團錦簇的感覺,每一朵都在枝頭俏生生立着。他們在園中慢慢走,偶爾聊上兩句,都是無關緊要的事。
後來,趙青陽也不記得當時聊了什麽,只記得那種靜谧的氛圍。在梅花樹下,周随挺直的背影和平穩的步伐,他的身上,有一種讓人向往的寧靜和堅定。
趙青陽腳步放慢,看着周随走到前面,舉起手機,拍了張照。
周随回頭看他。
趙青陽笑眯眯地走上去,問:“周醫生喜歡梅花嗎?”
周随:“還行。”
“我今天忽然發現,我特別喜歡梅花。”趙青陽說:“含而不露,清風勁骨,端莊醇厚。”
周随:“我不會說這些……我只記得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趙青陽注視着他。
周随心想,怎麽聽着都挺慘的。
……
從梅花園出來,才六點出頭,趙青陽拿出網球拍,說:“周醫生,我們去打網球吧,聽說X大的食堂不錯,打完球我們去食堂?”
周随一聽這劇烈的運動量就有些退縮,但運動畢竟是件好事,他很久沒去過健身房,也該多動動。
趙青陽見他沒拒絕,就直接拉他去了體育館。
趙青陽:“這邊的體育館外人使用要收費,我先去交費,你在那邊等我。”
周随慢悠悠地跟着他:“我和你一起去。”
負責人正坐着喝茶,趙青陽走過去,說自己要用網球場,負責人拿着張表格問了時間,說了價格,趙青陽正要付錢,周随就走上去。
“張老師。”周随打了個招呼。
“诶,是周老師啊。”負責人:“你們一起的?”
“嗯,來打會網球,鍛煉一下身體。”
負責人便把表格收起來:“确實該鍛煉鍛煉,現在天越來越冷,穿再多也不如多動動暖和。”
周随和他聊了兩句,拎着趙青陽出來了。
“周老師……”趙青陽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口:“周老師怎麽不給我說你在這裏上課啊。”
難怪之前周随問他是不是這裏的學生。
“你又沒問。”周随說:“X大和醫院簽的協議,你以後說不定也要來。”
趙青陽:“你來多久了?”
周随:“三四年吧。”
趙青陽扼腕嘆息:“早知道我碩士就在這裏讀了,還可以早點見到你。”
周随指了指兩人之間的距離:“我不和學生這樣。”
就像周随身為醫生和病人在私底下會盡量減少接觸一樣,他身為老師,課堂之外也不是和學生能打成一片的那種。
他們打了一個多小時,趙青陽明顯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善用攻擊性的擊球。他一點都沒放水,周随開始還能勉強和他五五開,後來體能跟不上,就徹底被趙青陽壓着打。
周随撐着膝蓋喘氣,手抖得握不住網球拍,趙青陽倒是很精神,趴在網上問:“周醫生,還來嗎?”
周随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沖他搖頭,只想找個地方坐下。趙青陽走過來說:“那就先休息一下。”
“等、等會也不打了,明天還要上班。”周随出了一身汗,腳下虛浮,腦袋還有點暈。
趙青陽扶着他,說:“周醫生,你這有點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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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這兩天更少了,我馬上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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