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周随終于搞定了蘇琢玉和秦二少的事,他去地下車庫的時候,都想着今晚要不幹脆在休息室睡一晚不回去了。
他步伐沉重地回到急診科休息室,給葉晨發了條消息,值班的護士看到他,說:“周醫生,你這都把醫院當家了啊。”
周随無奈地說:“反正在家睡也可能被叫醒,在這裏還能睡得安心點。”
護士笑嘻嘻地說:“你太辛苦了,今晚我們保證不叫您。”
周随點了點頭表示感謝,但這種事也不是護士能決定的。
他走了之後,幾個護士小聲讨論着:“周醫生好帥啊。”
“周醫生還沒有結婚吧?”
“好像連交往對象都沒有呢。”
“我那天看見還有人給周醫生送花呢……”
休息室裏,周随設好鬧鐘,很快就陷入沉睡。
旁邊的住院醫不斷地被護士叫醒,伴随着充滿而沉重的腳步聲,周随夢見了自己當住院生的經歷。
當醫生們下班之後,周随一邊值班,一邊改病例。護士忽然叫門,十七床術後出血,周随立刻趕過去,他看着病人滲出的血,努力冷靜下來,讓護士注射止血敏0.5g。旁邊的家屬看他生疏的樣子,口裏不清不楚罵了幾句,讓他叫上級醫師來,周随說自己也能處理,家屬便鬧起來,最後還是經驗豐富的護士将家屬安撫住了。
離開之後,護士沖他搖了搖頭,第二天主治醫生來上班,又罵了他幾句,周随捏着病例,感覺頭疼欲裂,到現在為止,他已經在醫院連續上班三十六個小時。
但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
過不來的,自然就走了。
他本以為自己在醫院裏已經屬于學霸級別,老師教導的內容也都爛熟于心,然而剛到醫院,上級醫師随便提一個問題都能難倒他,病人的情況千變萬化,病情也不會按教科書上發展,每天都有意外發生,他的自信很快就被摧毀,然後再艱難地重新建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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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進來的幾個同學,已經受不了值班走了兩個。
周随下班後,寫完病例,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腦子裏想着各種亂七八糟的事,忽然臉上一痛,一只足球從他面前落在地上。他呆呆地摸了摸鼻子,手上一片溫熱的血。幾個小男孩跑過來,抱着足球怯生生地看着他,問他沒事吧。
“是不是很疼啊,大哥哥你都哭了。”
“對不起大哥哥,我剛才叫你,你沒聽見。”
“你流了好多血……”
周随看小孩子緊張地快哭了,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他頭有點暈,就坐在路邊。眼淚還在不停地流,鼻子又酸又痛,根本不受控制。周随拿着手機,翻開了聯系人,上面只有寥寥幾人。
他怔怔地看着手機頁面,打算把自己下班被足球踢臉的事當笑話講給那個人聽,他扯了扯嘴角,鼻子隐隐作痛,猶豫起來……電話忽然震動,置頂位的手機號在閃爍。
周随想接,結果鼻血滴在屏幕上,手一滑就給挂掉了。他連忙打過去,那邊的人笑了一下,溫聲說:“怎麽挂了?今天能回來吃飯嗎?”
“手滑……”周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高興一些:“今天能早點回來,我已經在路上了。”
那邊沉默片刻,忽然問:“你是不是哭了?”
周随沒說話,他只覺得鼻子越來越酸,喉嚨哽得發疼,大概是樣子太凄慘了,路人看到他,都忍不住投來關懷的目光。
那邊一直沒有挂電話,等他默默地哭完,十幾分鐘後,周随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怕我做不到。”
“我相信你。”溫和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過來:“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
周随從夢中醒來,感覺眼睛發澀,他看了眼時間,發現自己又在鬧鐘之前醒來了。
夢到了上輩子的事……對現在的周随來說,上輩子剛進醫院的經歷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自己那時确實很蠢,還玻璃心。
但現在,那些記憶反而越加鮮明。他和對象都是外地的,在醫院附近租了間房子,他一個月工資還不夠付房租,那時候又忙又窮天天挨罵,都是對象陪他熬過來的。
周随捂住臉,長長地吐了口氣。
但他們最後并沒有在一起。
那個人陪他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光,卻在黎明到來時攢夠了失望和疲憊,選擇離開。
無論怎麽想,都是自己的錯。
後來,他醫術越來越精湛,經驗越來越豐富,地位也水漲船高,天南地北到處開飛刀,患者從外地趕來,希望能在他手裏獲得更高的生存率,他的名字,更加頻繁地被提起……
但那些光輝燦爛的記憶,反而逐漸無足輕重,如浮光掠影般在腦海中輕輕地飄過去了。
他不記得聽過多少贊譽,但始終記得電話裏那十幾分鐘的沉默。
當初就不該耽誤人家……周随想。
今天的急診室也像戰場一樣,周随中午匆匆吃完午飯,回辦公室的時候發現桌子上放着一束百合,下面同樣壓着一張紙條。
周随看着熟悉的字跡,琢磨着什麽時候讓趙青陽斷了這個念頭。他剪開根部,随便找了個花瓶把百合插進去。
張主任端着保溫杯,溜達着走過來,說:“小周啊,今天下班別急着走,醫院準備辦一個跨科室的聯誼會,晚上一起出去玩玩吧。”
周随看着張主任的白發,憋出一句:“我就不去了吧。”
“你也是單身,怎麽能不去,萬一就遇到合适的呢。”張主任慢悠悠地說:“還別說,這好多人,都是沖着你去的呢。”
周随又找了兩個借口,都被張主任慢條斯理地推回去了,他沒辦法,只好答應晚上的聯誼會。
醫院辦這種活動,當然還是希望他們能成的。把兩個人綁在一起,方便讓醫院更好地壓榨勞動力。
下班之後,周随跟着大家去了家飯店,進了包廂,幾個人的視線齊刷刷地就落在了周随身上。
之前那個消化內科的醫生也在,周随看他旁邊沒人,就坐過去,和他打了個招呼。
消化內科的醫生姓李,李醫生說:“還有幾個人沒來,不過咱也可以先吃。”
周随和李醫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聊到蘇琢玉,另一個醫生靠過來,他很瘦,但神色溫和,眼睛有神,長得雅致秀氣。
“我姓吳,精神科的。”吳醫生說:“蘇琢玉,上次精神科會診是我去的。”
周随問他情況怎麽樣。
吳醫生說:“輕度抑郁,但他有很強的自救意識,這種情況十分難得。你們都知道,抑郁發作的時候,會出現自我貶低,自暴自棄的情況,這都是完全不受患者自身控制的。”
李醫生摸了摸下巴:“他在病房還看書來着,精神也挺好。”
吳醫生露出寬慰的笑容。
李醫生說:“來這裏就別考慮那些了,對了,吳醫生,你這麽好的條件,居然也單身啊,精神科應該沒我們那麽忙吧。”
吳醫生苦笑:“但架不住偏見大啊。”
各科室都有自己的煩惱,最後大家不約而同地吐槽行政去了。周随和他們聊天,也挺輕松,他們默默地坐到角落中,等着結束後離開。
有人走過來向他搭話,男女都有,周随露出禮貌客套的微笑打發過去。過了一會,他看到趙青陽推門進來,和大家打了個招呼,然後在萬衆矚目中朝自己走過來。
“周醫生,好久不見。”趙青陽眼裏波光潋滟,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專注地看着周随。
“我們昨天晚上才見過。”
“對,昨天晚上,你放了我鴿子。”趙青陽委屈地說。
他提到這個事,周随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下次我請,他們在叫你玩呢,你快去吧。”
趙青陽沖他笑了笑:“你不過去?”
周随搖頭,趙青陽便和李醫生吳醫生打了個招呼,便走開了。
他離開之後,李醫生在周随耳邊小聲道:“你認識心內科的趙醫生?”
周随:“之前一起吃過幾次飯。”
李醫生啧啧兩聲:“這位是被塞進來的,聽說背景大得很,我在消化內科都聽過他的名頭。”
周随淡淡道:“是嗎,我看他專業素質也挺不錯。”
“那倒也是。”李醫生只是随便感慨一下,很快便将話題轉到其他地方。
周随百無聊賴,坐在那兒看趙青陽和別人玩。趙醫生長得鶴立雞群,又會說話,很快就成為了大家的焦點。
吃完飯之後,其他人約下一場,周随準備離開,趙青陽正被圍着喝酒,見周随收拾東西,便推開旁邊的人,走過來。
他喝了一點酒,眼睛亮汪汪的,笑着說:“不繼續玩一會嗎?”
周随低頭看了眼時間,說:“太晚了,明早還要上班,我得回家了。”
趙青陽靠過來,聲音低沉暧昧:“周醫生,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啊。”
他的指腹搭在周随的手腕上,一點酒氣若有若無的漂浮在他們之間,趙青陽正專注地看着他,臉頰微紅,看上去簡直稱得上豔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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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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