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重鯨出院了,聽說他之前還偷偷跑出去過一次,回來病情加重,但在醫生們的努力下,終究還是緩過來了。周随只能感慨,年輕人身體就是好,敢于作死,他根本不知道當初那場心肺複蘇做得多艱難,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命,他自己倒并不在意。
白重鯨并不是周随的病人,後來轉診到心內科,周随和趙青陽吃飯的時候,才偶爾聊到他幾句。按趙青陽的說法,那個大明星經常和經紀人吵架,他們原來的計劃并沒有包括這座城市,白重鯨是來這裏找人的。往常他的行蹤保密都做得很好,這次因為是他的私人行動,才被粉絲調查到行蹤。
經紀人和白重鯨的矛盾,好像是他感情上的問題。
大明星住在特級病房,是所有人關注的焦點,出院那天,各種媒體聞風而動,很多人來了又走。最可憐的是王助理,還躺在醫院裏無人問津,不過白重鯨給了他很多錢,又安排了他父母和兄弟的工作,算是答謝他以命相救。
在故事裏,王助理應該就是和他一樣的龍套,出場幾次,然後輕描淡寫的消失。出于這個原因,周随去看了幾次王助理,發現他在慢慢好轉,有父母兄弟朋友輪流陪着他,倒也還好。
至于秦二少和蘇琢玉那邊,他暫時就沒有再關心了。他話說到那份上,秦二少如果還是執迷不悟,他也沒有辦法。
不過秦樽倒是常常給他發消息,說給蘇琢玉升了特級病房,雇了專業護工,精神科那邊診斷是輕度抑郁,他正在學習怎麽陪伴抑郁病人,已經好幾天沒有出現在蘇琢玉面前。他只能看護工拍的照片,或者趁蘇琢玉睡着的時候偷偷來看他。
蘇琢玉已經好多了。
沒有他在的時候,蘇琢玉情緒穩定,會看看書,玩玩游戲,笑容也多了起來。秦樽這樣說的時候,語氣低落又欣慰。
周随把手機放在桌子上,啪嗒啪嗒地給研究生改論文,改論文比自己寫更累,他沒太注意秦樽在說什麽。主要是秦樽越來越過分,從那天醫院談話結束之後,開始還只是頻繁的短信,後來就開始打電話,現在是晚上十點,周随接通之後就把手機扔到一邊,專心幹自己的工作。
反正秦樽也不需要回應,他自己就能叭叭說上很久,然後默默地挂掉。
“這樣下去的話……”秦樽黯然道:“我難道永遠不能出現在他面前嗎?”
周随嘆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為什麽研究生的論文還會有格式錯誤,他改得心累,大腦放空一瞬間,就聽到了秦樽這句話。
“現在最重要的是他的健康。”周随說。
秦樽聽了他的回應,又打起精神,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周随心想秦二少好像有點太依賴他了,明明兩個人又不熟,他難道就沒有其他可以交流感情問題的朋友嗎。
人都是有感情需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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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少這些年,到底從誰那裏得到感情支撐的,總不能……一個都沒有吧。
周随回過神的時候,秦樽已經挂了電話。
他盯着電腦上用詞粗糙,漏洞百出的論文,心想還是半夜給學生改論文的自己更慘一些。
明天周五,他還要去學校講一節課。
……
醫學院校都會組織各個學科的教研室,安排臨床醫生給學生上課,不同學校規定不一樣,醫生要晉升,就會有教學任務。他去上課的地方是X大醫學院,本省名列前茅的高校。
他的課程很少,也能安排得過來,不過比起上課,周随更喜歡做手術。
手術室溫度恒定,只有那幾個人,各司其職,井然有序。
教室裏很冷,人很多,吃飯打牌聊天的都有,還有對他拍照的。
周随朝閃光燈那邊看過去,那個學生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收起手機。
她低頭看着照片,因為離得遠沒拍清楚,但還是好帥,模模糊糊的更帥了,主要是身段好氣質佳,難怪都說外科是高富帥聚集地……
周随按部就班地上完課,然後回醫院,葉晨快期末考試了,他想着買點好吃的給他補補。從超市出來,周随就接到了秦二少的電話。
周随一邊提着菜,一邊接通了秦二少的電話。
他心想自己下次是不是果斷挂掉比較好,說不定就是因為每次都接才讓秦二少越來越過分,現在也不是秦二少慣常傷春悲秋的時間點啊……
“周哥,你快來一下!”秦樽語氣着急。
周随心裏嘆了口氣:“怎麽了?”
“他又嘔血了……”
周随:“你去見他了?”
“是……我本來想趁他睡着看一眼的,他忽然醒了……”秦樽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道:“周哥,你快來吧。”
周随挂掉了電話。
腸胃易受情緒影響,秦樽絕對不是單純地看了一眼。周随打着方向盤往醫院趕,他心裏覺得秦樽連這麽簡單的事都能搞砸實在是個廢物,偏偏每次都要他去收拾爛攤子。
周随趕到病房的時候,蘇琢玉已經又睡過去了,秦樽頹然地坐在病房外面,散發着強行壓抑的暴躁氣息。
周随走過去,問:“怎麽樣了?”
秦樽立刻擡起頭,随後連忙用手遮住臉,很快又在周随的目光下頹然地放下去。
他的臉頰有一個鮮紅的掌印,八成是蘇琢玉打的,已經泛起血絲,看着十分狼狽。
周随收回目光,秦樽說:“醫生打了安定劑,他已經睡下了。”
“你這是怎麽回事?”
“我就是想看看他,我已經很久沒近距離接觸過他了,他忽然醒過來,我本來想和他聊聊的,結果他讓我滾……”
“你就又動手了?”
“沒有!”秦樽捏了捏眉心:“我就是有點生氣,但連話都沒說,他就突然開始發瘋,把我推出來,還把自己氣得嘔血。”
“我不是讓你不要出現在他的面前嗎。”
“……抱歉,我沒忍住。”
“你和我抱歉沒用。”周随語氣平淡。
秦樽沉默了一會,黯然道:“我沒想到,他居然對我排斥到這種地步。”
周随:“你應該有心理準備的,不管是他的排斥還是不能見他這件事。秦二少,我當時那樣說,不止是說說而已,如果你不能控制自己,事情會朝着最糟糕的地步發展。”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秦樽迷茫地說:“面對他的時候,我就沒法控制自己。”
周随盯着他,若有所思。
被情緒控制,大腦簡單,偏偏又對蘇琢玉有着瘋狂的執念,秦樽真的有點不正常。
“你要不去精神科挂個號。”周随說:“或者去找個心理醫生咨詢一下。”
秦樽懵了一下:“什麽?”
“你最近不是在了解抑郁症嗎,應該不至于對精神科和心理醫生談之色變吧。”周随說:“當然,我只是提個建議,去不去是你的事。”
周随離開消化內科之後,回手術室做了兩個手術,覺得心情終于回複到以往古井無波的狀态。
這才是他的生活,查房開藥做手術,上課值班寫論文,忙碌充實,讓他的心能平靜下來。
周随平靜了兩分鐘,中午吃飯回辦公室的時候,看到了一束玫瑰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他本來以為是誰放錯了,問了一圈,同事紛紛表示就是送給你的。
周随問是不是病人家屬送的,同事一副看好戲的表情,說:“當然不是,人家托一個小護士送過來的。”
而且病人家屬一般都送錦旗或者小零食,哪有送玫瑰的!
周随坐下來,把玫瑰放到一邊,才發現下面還壓了一張賀卡。賀卡上龍飛鳳舞地手寫了一句話。
“關關雎鸠,在河之洲。”
周随挑眉,這個字跡他認識,畢竟他看過幾次趙青陽寫的病例。
這是幹什麽?
周随很快就知道趙青陽在幹什麽了。
他收了花之後,趙青陽便出現了,約他中午一起吃飯,對于花的事則一字不提。周随本來想答應他,不過忽然來了個急診,周随匆匆說了句抱歉,便進了手術室。
等他從手術室出來,又到晚上了。
趙青陽還等着他,笑眯眯地說附近開了家新飯店,邀請周随去嘗鮮。周随想着今天還早,去吃一下也可以,而且和趙青陽一起吃飯,是件愉快的事。
周随脫下白大褂,正在這時,手機又響了。
“抱歉,我接個電話。”周随瞥了一眼,接通電話:“又怎麽了?”
秦二少小聲說:“他醒了。”
“那不是好事嗎。”周随說:“你沒有再刺激他吧?”
“沒有,他現在看着挺冷靜的。”
周随:“那你打電話給我幹什麽?”
秦二少沉默片刻,說:“他想見你。”
周随挑了挑眉。
聽周随這邊沒聲音,秦二少接着解釋道:“他醒來之後,聽說是你救了他,就提出想見你一面。周哥,拜托了,來一趟吧。”
趙青陽在旁邊好奇地盯着他,通過只言片語聽見了對面的請求。周随給他做了個手勢,然後走遠一點,對秦二少說:“二少,你不能把我當随叫随到的跑腿啊,我也有自己的事。”
“周哥,求你了。”秦二少低聲下氣地說:“他好不容易心平氣和地和我說句話,我不能拒絕他。只要你來,算我欠你個人情,讓我幹什麽都可以。”
周随笑了一下:“你欠我的人情可多了。”
“對對,我以後慢慢還……”
周随挂了電話,遺憾地對趙青陽說:“抱歉,今天不能和你約了,下次吧,下次一定。”
“周醫生,你實在太忙了。”趙青陽稍微靠近了一些,語氣帶着小小的抱怨:“我可是期待了很久的。”
周随低頭看他,趙青陽的眼睛裏帶着笑意,說是抱怨,更多像是在撒嬌。
“下次我請你,想吃什麽你定。”周随說:“我先走了。”
趙青陽目送他去了內科大樓,心裏想着那個電話,對面的聲音好像有點熟悉,他應該聽過這個聲音。
他從不懷疑自己的記憶力。
趙青陽敲了敲車頂,本來打算在今晚的餐桌上更進一步,試探一下周随,沒想到半路殺出個電話來。
不過既然周随答應了下次,那主動權還是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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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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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三南 4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