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長安

第43章

第43章

：上次宋纨與魏紫衣喝了一回酒,睡到日偏西，不僅耽誤行程，而且還使得?衆人又在荒涼寒冷的野外多待一天。

她便?收斂了些許多,只?偶爾喝兩口?酒驅寒,絕不過量飲用。

到了目的地，魏紫衣設宴款待她,衆人皆喝的醉醺醺,她卻沒?怎麽喝，等宴散回去時，身上淡淡的酒氣已然被風吹的絲毫不剩了。

洗漱過後，躺在床上，她側頭望着窗戶裏的一輪弦月，怎麽也睡不着。

清醒了一夜,天色放亮時才覺眼皮沉重,腦子裏昏昏沉沉似睡非睡。

隐隐約約聽?到衛四的呼喊聲,一次比一次清晰，她努力睜開?眼,瞥向門口?,衛四再外面又喊了聲,“王爺，魏将軍求見……”

“若不是急事，便?讓她稍等片刻。”

宋纨回??,外面遲疑了片刻,“急事，王爺現在方便?見她嗎？”

既然是急事，不方便?也得?方便?啊，宋纨匆匆披衣下?床,只?覺頭重腳輕，扶着牆壁來到外間坐下?，臉色也不怎麽好看。

過來找她的魏紫衣氣色也很差，泛白着臉，精神難掩恍惚，宋纨目光不由染上幾分急切，先一步問??：“怎麽了？”

魏紫衣拱手，情緒逐漸平穩下?來，“為免夜長夢多，臣請求親自帶兵去作戰，争取早日拿下?北境。”

“可是情況有?變？”宋纨問她，心底疑惑不解，軍中有?才将士衆多，何須魏紫衣親自出馬？

“雖說本王信任你，可你也總得?給本王一個解釋。”

四目相對，魏紫衣率先移開?了眼，低着頭一言不發。

宋纨神色晦暗不明，沉着臉也沒?有?說話。

“昨夜臣發現，小五軍師她也是坤陰君……”

魏紫衣噗通一聲跪下?，看着宋纨，想問什麽，終究是沒?有?開?口?，又低頭，重重磕在地面上。

宋纨心底不由湧上些許怒意，壓抑着淡聲??：“縱她是本王親自招收的人，可與她朝夕相處是你，你不知，本王又如何知曉？”

魏紫衣臉色越發蒼白，唇齒顫動許久，艱難開?口?：“求王爺不要責罰她，要降罪便?降罪于臣，是臣隐瞞不報，不關她的事……”

“衛一，你可真行，”這下?宋纨怒意是徹底壓不住了，“本王看你是存心找苦頭吃，說吧，你想讓本王怎麽罰？”

“屬下?願立下?軍令狀，三月內不破北境，提頭來見。”

“那倒不必。”

一瞬間，宋纨又緩和了臉色，輕擡眉眼極為無害笑??：“殺了她就?行了，只?要殺了她，你還是那個唯本王命是從的衛一，對嗎？”

魏紫衣卻一瞬間如墜冰窟，小五騙了她這麽多年，害她芳心錯許，可她沒?想過讓她死……

她喃喃着說不出話來，只?砰砰磕着頭，白皙光潔度的額頭沒?一會?兒就?紅了一大片，隐隐約約看得?見血痕。

宋纨一開?始沒?想管這事，無論乾陽坤陰亦或中庸，只?要有?能力就?行，可偏偏魏紫衣關心則亂，失了方寸，近乎質問态度讓她心裏極為不舒服。

而現在，這魏紫衣這近乎祈求的卑微，更?是讓她心煩蓋過了心疼，一手培養出來的武将為了情情愛愛，就?這般沒?了理智沒?了自我?沒?了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的英姿飒爽，當真是令人痛心。

若魏紫衣不是坤陰君的話，宋纨早就?踹人了。

“滾，給你三天時間，十本兵書?倒背如流，做到了本王便?當今日無事發生?，以後也不再過問此事，做不到軍法處置，求情者同罪。”

宋纨先一步起身，徑自往內室裏走，餘光都沒?給魏紫衣。

今日魏紫衣的所作所為，讓她很是失望，若魏紫衣當時死撐着不開?口?承認坦白，她一定會?殺了衛五，至于魏紫衣，她也不會?如現在這般輕描淡寫放過她。

從宋纨房間裏出來，已經過去很久了。

不遠處，衛四正?在跟府裏的侍人坤陰君說話，看到她出來，立馬丢下?人家，連跑帶跳來到魏紫衣面前，看清她的臉，不由吓了一跳，“紫衣姐，你這是……”

他說着，意有?所指看了眼宋纨所在的房間，“你惹王爺生?氣了嗎？嘿嘿，需要幫忙求情嗎？”

魏紫衣是桃華數一數二?的名将，性子簡默端重，絕非蠢貨。

一瞬間如撥雲見日，她張口?，在衛四期待的眼神下?，又搖了搖頭，“不用，一人做事一人當。”

丢下?話，她沒?有?遲疑的離開?。

第四日一大早，魏紫衣便?抱着一摞書?來門外等候。

衛四練武回來，看到她忍不住湊上來，一邊偷窺她懷裏的書?，一邊壓低聲音做賊似的問??：“王爺讓你背的啊？是不是前兩日王爺考你了？”

他自覺聰明，沒?有?問她是不是表現不佳令王爺失望了，可即便?這樣，魏紫衣也沒?有?接話，只?目光沉靜望着緊閉的兩扇門。

日曬三竿，宋纨才悠悠推門出來，撇了眼兩人，而後目光又落停留在衛四身上，似笑非笑??：“你也找本王有?事？”

“沒?沒?，屬下?這就?走。”

衛四一慌，連忙抱拳開?溜。

“王爺，屬下?已經背誦好了，王爺若得?閑，可随時檢查。”

魏紫衣自覺跟在宋纨身後，待宋纨坐下?，便?将手中書?冊放置在宋纨手邊。

宋纨懶懶瞥了眼那厚厚的書?籍，語氣平淡隐隐夾雜着些許不易察覺的疑惑，“你背會?了？”

她自己這兩三日也是閉門不出，卻怎麽也靜不下?心去讀，一本都不曾背誦下?來。

“請王爺随意抽查，若背不出來，屬下?任由軍法處置。”

铿锵有?力，絲毫不見怯意，宋纨幽幽瞥了她一眼，“不必了，本王看你現在心也靜了，不妨說說你與小五之間發生?了什麽事，若實在不願與小五在一起供事，也大可不必親自出戰，本王将小五調回王城，你繼續駐守在這裏便?是。”

“王爺用心良苦，屬下?銘感在心……”

魏紫衣說着，便?又要跪拜，宋纨連忙拉住了她，“幫本王拿下?北境，便?是對本王最?好的回報，在這要緊關口?，本王不希望你們因為個人事情亂了大局。”

扶着魏紫衣坐下?，她頓了頓，又繼續??：“本王也想了，拿下?北境确實事不宜遲，不然傳到宋绔那裏，也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魏紫衣認同地點了點頭，開?始說自己的看法，“您此番高調行事，私自拒絕聯姻，恐怕消息傳到宋绔耳中，他定會?派人過來，不若早些起事？越往後拖下?去，恐怕他心中懷疑越深，到時候一旦懷疑到屬下?身上，便?不能再打個措手不及了……”依譁鄭俪

這些事宋纨心裏也明白，只?是以武力奪取江山并不是上上策，到時候百姓流離失所，整個國家動蕩不安，她接手的也只?會?是個爛攤子，治理起來遠不如現在這般輕松。

太妃也是如此考慮，否則逃出宮裏隐姓埋名生?活，也不是一件難事，何苦一直留在深宮備受□□？她在給宋纨拖延時間，希望自己的女兒足夠強大，強大到不費一兵一卒，便?可撼動江山。

不到萬不得?已，絕不發起內戰……

“紫衣說的極是，本王會?考慮的。”

只?是，宋纨也不好将心思透露給魏紫衣，魏紫衣忍辱負重多年，一心念着打回王都報仇雪恨，若知??用不上她，指不定要意志消沉，頹廢上一段時間了。

“紫衣你說的很有???理，容本王再考慮考慮，你這些天需密切注意軍中動靜，務必把消息封死了，絕不能傳到宋绔那裏。”

說罷，宋纨便?擺手讓魏紫衣下?去，面色如常，看不出絲毫敷衍。

魏紫衣這才想起宋纨還沒?吃飯，匆忙起身去傳膳，剛走到門口?，她便?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着宋纨，臉色微紅。

“嗯？還有?事？”

宋纨疑惑問??，下?一刻便?聽?到了極有?規律的腳步聲，和小五的聲音。

她頓時明白了，了然??：“不想見便?去後面躲着吧。”

魏紫衣如蒙大赦，點點頭，快步走到屏風後躲着。

“衛四，王爺起床了嗎？”

“起了，你也要見王爺？”

“嗯，是啊，還有?誰要見王爺？”

“……”

魏紫衣一驚，手臂撞到了屏風，宋纨不用回頭去看，也清楚魏紫衣緊張了，心中好笑，聲音卻低沉的吓人，“大清早的你們嚷嚷什麽，滾進來，讓本王也聽?聽?。”

門外兩人對視一眼，衛小五眼中一抹狡黠，朝衛四伸出手，“衛四哥，您先請。”

“……”

衛四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找王爺，你自己進去吧。”

他轉身便?欲走，衛小五快步擋在他面前，頗為正?經??：“王爺說的是你們，這其中自然就?有?一個你……”

“推來推去，本王是洪水猛獸嗎？”

宋纨幽幽開?口?，兩人不敢再磨叽，擠着進來。

衛四被硬生?生?擠到門框上，哐當一聲聽?着都疼，卻瞧着宋纨看他，愣是沒?吭聲，低垂着腦袋看起來蠢笨的很。

宋纨确實懶得?再多看他一眼，“行了，你出去吧。”

魏紫衣被欺負，衛四被欺負，身為主子又不好拉偏架，郁悶。

她眼眸微斂，看起來不怎麽高興。

“王爺，您似乎不想看到小五啊，為什麽啊？”

衛小五一臉的無奈，外加莫名其妙，魏紫衣那厮好端端的不理她了，現在連王爺好像也不待見她了。

“是屬下?做了什麽事惹您不高興嗎？”

她又試探着問??，一雙眼睛直勾勾看着宋纨，黑黝黝的眸子顯得?格外靈氣逼人。

也不知先前是不是瞎了眼，還是因為魏紫衣現在告訴了她衛小五的身份，宋纨現在看衛小五，一點兒也不覺得?她像個乾陽君。

宋纨輕斂眉目，沉思半晌問??：“小五可願随本王回王府？本王去百枝一趟折了不少人，身邊沒?什麽人用，孫達也不在……”

“孫管事死了？”

衛小五突然開?口?，屏風後魏紫衣眉頭一皺，差點兒出來制止她的胡言亂語。

宋纨也不由頓住了，不知該說什麽好。

人無完人，孫達雖功利心太重，也尚在可體諒的範圍內。

“王爺，您能答應我?一件事嗎？答應了我?就?立馬回去。”

屏風後，魏紫衣聽?着衛小五又開?口?，心驟然一疼，她走了，便?只?有?自己在這裏了。

沒?有?人給自己上藥，沒?有?人耍寶逗自己開?心，也沒?人在粗聲粗氣使喚自己，耳邊應是清靜了……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她低低嘆了口?氣，衛小五只?長了一張油腔滑調的嘴，除了會?哄人開?心啥也不會?，跟在王爺身邊也安全?些，只?是要找個機會?求求王爺，看在自己的薄面上，拿小五當個閑人養着即可，出謀劃策的事可萬萬不能指望她……

她這般想着，衛小五确實語不驚人死不休，生?生?把她渙散的思緒拉回來。

“王爺，屬下?想求娶魏紫衣，她都二?十八了，再不嫁人就?嫁不出去了……”

宋纨險些笑出來，聽?着屏風後突然加重的呼吸聲，忍不住火上澆油，“本王的魏大将軍英姿飒爽，萬軍仰慕，怎會?嫁不出去呢？依本王看，方眼這整個鎮北軍，也找不出一個配得?上紫衣的，小五你就?別操閑心了。”

“且，魏将軍為本王做出如此犧牲，她若願意，本王納她為妃也無不可。”

一瞬間，衛小五慌了，連忙??：“王爺不可，魏将軍早已與小五私定終身……”

“夠了！”

魏紫衣沉着臉從屏風後走出來，一雙眼滿含失望，看了她許久，“你若有?意娶我?，便?堂堂正?正?找我?說清楚，若無意也無人逼你娶我?，你何苦在王爺面前如此折辱我?？”

年二?十八，風華猶在……

昔日的王城第一美人兒，經過邊關數十載錘煉，洗盡鉛華不施粉黛，仍是清麗秀美淡雅出塵，不懼歲月。

可年齡，終究是一個坤陰君心中的致命傷。

短暫的驚吓過後，衛小五低頭絞着手指，委委屈屈??：“我?倒是想，可你整整三天都不肯見我?了……”

“……”

現在還看不出兩人彼此有?意就?是瞎子了，宋纨起身，淡漠着臉走出房門。

等吃完早點回來，二?人皆已不她房中。

她枯坐了一上午，下?午衛四一路小跑過來找她，氣喘籲籲拿出一封信給宋纨看。

“王爺，我?們抓到了百枝的細作，那女子挺有?骨氣的，要不是屬下?用了些非常手段，她還不一定招呢！”

他語氣洋洋得?意，宋纨卻凝眉看着信，越看臉色越沉，一副風雨欲來的前兆。

衛四摸了摸腦袋，讪讪閉嘴。

誰料沒?一會?兒，宋纨放下?信，又勾唇笑了起來。

“把人帶來見本王，以禮相待。”

衛四轉身邊走，走到門口?又眼巴巴回頭，“王爺，這信上寫了什麽？”

他不抱希望，宋纨也确實沒?讓他失望，不耐瞥了他一眼，“快去。”

來人是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年輕女子，看到宋纨便?吐口?水，“呸，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長青便?是死，也不會?出賣國家，魏紫衣，你出爾反爾，攻占我?百枝北境，厚顏無恥必受世人唾罵……”

宋纨雖不是魏紫衣，攻打北境卻與她脫不了幹系，她沉默着沒?說話。

卻是把衛四吓了一跳，連忙站出來斥責：“大膽，對着王爺不敬，你還要不要命了？”

這若是換作別人，确實是不要命了，可惜宋纨一時忽略了書?信封口?處的玉玺章印，以為她是阿婉的人。

不僅不生?氣，心中還一片平和。

宋纨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衛四，你下?去吧，讓她說。”

“你是容王？”

那人驚訝不已，轉而又似想明白了什麽，“魏紫衣突然攻打北境跟你有?關嗎？”

不待宋纨回答，她又憤然??：“怪不得?公主殿下?不接受聯姻，公主殿下?一定清楚你不是什麽好人……”

“不好意思，”宋纨輕勾唇，笑的有?些諷刺，“還就?是你家公主親自給本王畫的北境地圖。救命之恩，北境抵之，明月公主親口?所言。”

宋纨從懷裏掏出信，慢慢展開?湊到長青面前讓她看，“瞧清楚了，這是不是你家公主字跡？”

長青臉色越來越難堪，掙紮着要撕毀，宋纨哪能讓她得?逞，後退幾步将書?信收起，疊好又重新放回懷裏。

“本王不僅要占了北境，還要攻到明王都，讓你們的明月公主給本王做妾，日日折磨。”

宋纨咬着牙，眼底一片陰狠，好一個明月公主，說什麽拒絕明月公主就?嫁她，分明就?是處心積慮騙她拒絕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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