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抓魚
景平安眼裏的雪地、草澤是寸步難行的地獄模式,可換成渣爹,輕松得如同逛自家後院。
那些能把景平安半個人都埋進去的積雪,最多只到渣爹的膝蓋位置,再加上他專挑地勢高的地方走,大部分時候連腳脖子都淹不到,甚至還會玩心大起地順着斜坡往下滑。
如果不是憂心親媽的安危,景平安真想拉着渣爹玩雪。
不大會兒功夫,父女倆便下了礦山,進入草澤。
景平安自己在草林裏鑽過,那是四面八方都是草,撥都撥不開,她這麽小的身板都鑽不過去。可渣爹進入草澤,宛若魚入大海,在草叢裏鑽來鑽去,靈活自如。
草澤植物茂密,但不是所有地方都長草,那些水坑、水窪邊沒有植物封住道路,又有厚實的草根墊腳,便成為了他們的行走路徑。
之前親媽抱着她穿過草澤時,也是挑這樣的地方行走。
沒有水坑的地方,會有類似于人或動物鑽出來的路,有些地方矮到需要彎腰前行,還能看到動物過去時留下的毛,實在沒有路走的情況下,才會撥開草叢,在裏面穿行。
以前景平安跟着親媽的時候,都是被親媽摟在懷裏,遇到鑽草叢,會把她的頭按在胸前護住。
渣爹則像一條搏浪的大魚,自顧自地蹭蹭往前鑽,全然不管她。
景平安的臉都差點被草劃傷,只能調整位置,鑽到渣爹的懷裏挂着。
草叢有一人多高,頂上壓着積雪,人則在積雪的下方穿行。他們經過時,難免碰到草,把上面的雪抖落。景平安沒少被雪砸中腦袋,好在不疼,也沒受傷,頂多就是掉點雪在獸皮衣裏,冷得她不時打個寒顫。
厚厚的草叢積雪形成很好的防風效果,竟比他們在礦山的窩還要暖和些。
景平安算是明白,男野人為什麽會在草叢裏築窩過冬了。
淺水坑全都結冰,薄薄的一層,人踩上去,妥妥的會裂開掉進水裏。
之前常見的蛇和鱷魚,全都沒了蹤影,但能看到有魚在冰下或靜止不動,或慢吞吞地游來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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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爹大概是餓了,将手裏的狩獵棍子用力地往冰上一戳,便将冰面砸開。
大概是因為冰層造成水裏缺氧,水裏的魚竟然聚了過來。
渣爹把狩獵的棍子當成魚叉用,往水裏一紮,再提起來時,上面串着一條半米多長的大魚。
他取下魚,順着戳出來的窟窿處将魚皮連撕帶摳地扯下來,撕下幾塊魚肉遞給景平安,然後便捧着魚大口吃嚼。
他的吃相粗魯,魚血、魚鱗滴在身上到處都是。
景平安對于野人的不講究都已經習慣了。她餓得前胸貼後背,根本沒有挑食的條件,有什麽吃什麽,抓着大塊的生魚肉便往嘴裏送。
魚肉很腥,但景平安吃了這麽久帶着各種奇怪味道的野獸肉,這點魚腥味對她來說只能算是小意思。現在誰再給她上輩子最讨厭吃的魚腥草,她都能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地直接生嚼,連涼拌都不需要。
在蟒蛇和鱷魚都冬眠了的季節,出來捕魚比起去森林裏狩獵要安全得多。景平安覺得等找到親媽,很有必要向她宣傳下烤魚。
父女倆匆匆填飽肚子便繼續前行。
沒多久,亞便帶着景平安來到瀑布旁的懸崖邊。
枯水季節,瀑布的水流小了很多,遠沒有之前那麽有氣勢。
亞顯得謹慎很多,他先藏在瀑布邊的草叢中小心翼翼地四下張望,沒見到有危險,這才示意安抱緊他的脖子,然後飛快地來到懸崖邊,宛若飛猿般攀着岩石、草根往下飛躍。好幾米高的落差距離,他直接便跳下過去。
就在亞跳下去後,懸崖上方突然有雪嘩啦啦地墜落,一頭長得酷似劍齒虎的猛獸從懸崖邊探出頭,它的爪子扒在懸崖上,不甘心地朝着懸崖上飛快往下的景平安父女發出吼叫聲。
竟然有老虎伏擊在狩獵路上。景平安緊緊地抱住亞,更加擔心親媽的安危,同時明白自己的住處比預想中更加危險。她原以為住處附近沒有大型猛獸,如今看來,是自己想得太美。
不多時,他們便下到崖底,亞在挂滿積雪的樹叢間飛快穿行。
他的身手極為矯健,不僅跳得遠,手臂同樣有力,手攀住樹枝,像蕩秋千般便飛了出去。
景平安怕被渣爹甩飛,雙手摟住他的脖子,雙腳踩在他的草繩腰帶上,宛若一只抱住大猴子的小猴子。
亞在林間飛奔,大聲喊步,不時停下來朝着四周張望找尋步的蹤影。
景平安也跟着喊,學着亞的樣子望向周圍,發現雪地裏有好多腳印。
這些腳印有鳥類的,有成群結隊紮堆聚集的走獸腳印,有獨行猛獸的大爪印,甚至還有類似于野人的腳印。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親媽的。不過,看得出來,哪怕是這麽冷的天,森林裏依然很熱鬧,出來覓食的動物很多。
不遠處的雪地裏,突然有什麽動了下。
一團跟雪地融為一色的酷似狐貍狀的東西,突然一頭紮進雪裏,半截身子都埋了進去,待它再從雪裏蹦出來時,嘴裏叼着只老鼠大小的小動物,一路飛奔跑出一段後,鑽進了幹灌木叢下的雪窩中失去了蹤影。
亞帶着景平安繼續在林中前行,不斷地朝着四周張望。
忽然,景前方傳來一大群有點像狼又有點像狗的叫聲。
亞凝神聽了下聲音,略作猶豫,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趕去。
沒過多久,一群毛絨絨的體型比狐貍稍大些、比狼稍小些的酷似犬類的動物出現在前方。它們約有二三十頭之多,正分散在一棵大樹的周圍,隐約呈包圍之勢,其中還有幾只已經爬到樹上踩着樹枝,緩緩朝着枝頭方向逼近,看樣子像是在狩獵。
這些動物看起來比狗兇得多,又會爬樹,景平安當即給它們起了個名字叫樹狼。
樹木遮擋了視線,景平安看不見樹狼圍攻的是什麽,但從它們小心翼翼的情況來看,可能是什麽猛獸。
這可真是猛虎架不住群狼,也不知道是什麽猛獸都被逼到了樹枝尖上,也是夠慘的。
忽然,那群樹狼發現了他們父女倆,齊刷刷地扭頭看過來,其中兩只順着交錯生長搭在一起的樹枝朝着他倆過來了。
亞攀着樹枝蕩起秋千,躍到一截比大腿粗不了多少的細樹枝上望向被樹狼群攻擊的目标,驚喜地叫道:“步!”
步正坐在一根孤伶伶的橫生出去的樹枝上,她的手裏拿着一根細樹枝,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前面的一頭樹狼。
樹狼屢次想要靠近步,都被她揮動樹枝逼退。
步的兩條腿懸空,右腿的腿肚子處的獸皮破了,上面還沾有血漬,像是受了傷。她聽到亞喊聲,下意識地扭頭望去。
那樹狼趁機躍過來,但被反應迅速的步再次揮舞樹枝逼退。
景平安從樹上抓起雪,揉成團,朝着樹狼砸過去。她的準頭不行,砸偏了。
亞将手裏的狩獵木棍,對着圍攻亞的那頭樹狼投擲過去。
削尖頭的木棍精準地紮中了那頭樹狼,強大的慣性使得它飛出去,落在了樹下。
亞的手上空了,便把沒收的景平安的短矛從腰間取下,握在了手裏,朝着樹上離亞最近的一只樹狼又擲了過去。
他還不習慣用這麽輕的短矛,這一次紮歪了,但,矛尖釘在樹枝上,正好落在那頭樹狼的前方,吓得它猛地往後縮,腳下一滑,要不及時抱住樹枝,差點便掉了下去。
亞從景平安的背上抽出備用的短矛,朝着步所在的樹靠近。
樹上的幾只樹狼踩着樹枝,調頭朝亞圍了過來。
亞發出聲暴吼,朝最近的一頭樹狼撲過去。
那樹狼也騰空而起,撲向了亞。
一人一狼在空中交彙,亞手裏的短矛紮在了樹狼的眼睛裏,拳頭打在它的肚子上,肩膀被它撓了一下,抓得獸皮衣服都歪了。
那頭樹狼跌落下去,撞在樹枝上,又再墜落在地。
亞把景平安備用的最後一根短茅握在了手裏,這次不敢再輕易出擊,而是保持随時迎敵的姿勢,喊:“步。”
步在樹上待了一夜,哪怕有獸皮保暖,也讓風吹得夠嗆。好在她出發的時候,景平安塞了兩塊肋排給她,有食物墊底,才能撐到現在。她緩緩地站起來,行動有點遲緩,右腳被咬掉一塊肉,使不上力氣。
亞攀到高處,再一個遠跳,落在步所站的樹枝上,指向景平安,比劃着說:“娃。”吵着要來找你。
步的嘴唇都凍紫了,神情憔悴不已,只掃了眼景平安和亞,便将目光挪向周圍的樹狼。
連續死了兩頭樹狼,對它們形成了震懾,不敢再冒然上前。
不遠處的雪地裏,還有幾頭猛獸,它們是被步腿上傷口的血腥味引來的,因為忌憚數目龐大的樹狼群,加上不會上樹搶奪受傷的獵物,只好徘徊在旁邊等待時機。
如今有死掉的樹狼落到地上,它們不再等待,沖過去搶奪死狼。
樹狼群遭到猛獸沖擊,發生騷亂。
亞趁機背起步,飛快地遠離狼群。
樹狼能上樹,只會爬,不會跳躍,遇到腳沒受傷、跑得飛快的亞,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跑遠。
亞身強力壯,背着步仍舊健步如飛,行動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不過,他的兩只手全用來抓藤蔓攀樹枝了,壓根兒沒有托一下或扶一下她們母女倆的意識。好在景平安母女都是徒手爬岩石練出來的臂力,再加上還有腰腿配合,足夠穩穩地挂在亞的身上。
景平安看到親媽還活着,又脫離了危險,開心地沖親媽露出笑臉。
步則朝景平安眦牙:外面這麽危險,你還出來。
景平安才不怕親媽兇,趁着亞停下來歇氣的功夫,還用鼻子在親媽的鼻子上蹭了蹭,讓親媽瞬間沒了脾氣。
亞沒敢從有猛獸伏擊的山崖過去,而是換了一段山崖和線路回家。
他的懷裏抱着娃,沒法爬懸崖,只能先把步留在懸崖下樹上,将景平安送上去找個安全的草叢藏起來,再回去把步送上懸崖。
他帶着她們經過懸崖邊的危險路段,進入到相對安全的草澤後,便放下了步,把安塞進步的懷裏,将短矛還給景平安,朝她們母女做了個道別的動作,鑽進草叢中跑沒影了。步受了傷,狩不了獵,他跟着她得不到食物,得自己去抓魚狩獵了。
步抱起景平安,忍着腳上的傷痛,一瘸一拐地往草窩方向走,手無意識的輕輕撫摸着景平安的背。
她帶着娃離群獨居,如今受了傷,沒法尋找食物,沒有族群的保護、分食物給她們,她倆很難活下去。在寒冬時節,不會有族群願意接納受傷的野人,這時候想投奔族群,已經晚了。
景平安重新回到親媽的懷抱,對于渣爹離開的事很想得開。她路過一個小水窪,見到冰下有水,喊:“媽,魚。吃。”揮舞手裏的短矛,做出個紮魚的動作。
步扭頭看向景平安,再看向魚,原本黯淡的目光漸漸有了光澤。
她放下景平安,母女倆在水窪邊蹲下。
景平安用短矛做了個敲打破冰的動作,便把短矛遞給了步。
步接過短矛,打量了綁有獸牙的尖端,摸摸景平安的頭,便用短茅連敲帶戳去砸冰面。
她破開冰面的動靜,把底下的魚都吓跑了。
不過,水下缺氧,如今冰面破開,有了氧氣,很快便又将魚聚了過來。
這裏的水淺,水質又好,水底下的魚看得清清楚楚。
步握緊短矛對準水裏的魚紮下去,略微偏了點,她原本想紮魚身,結果紮中了魚尾。那魚吃痛,拼命掙紮,剛拽出水面就掉在了草叢中。
景平安怕它跑了,撲過去一把将魚按住,用力地抱在懷裏摟得緊緊的。
步如今也不嫌棄魚難吃了,只要有食物,只要能活,不要說是魚,草根都吃。娃抱着魚,她抱着娃,繼續一瘸一拐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