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又回山崖
草叢茂密,根本沒有路可以行走,景平安沒有成年野人那樣的力氣去撥開草叢,寸步難行。
她只能調頭朝着來時的方向,踩着娑淌出來的路和腳印前行。她以為自己可以至少走出一大段,卻沒想到草叢竟是這麽難走,走兩步跌一跤,爬起來又摔下去,身上不知道讓草劃出來多少道口子。
有許多想法在她的腦海中打轉。她想繼續前行保持運動,想讓身體多産生點熱度抵禦嚴寒,可是太冷了,這點運動産生的熱量根本不夠,反而讓自己跌得更慘,她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會死得更快。她又想,要是算了,躺着等死吧,又好不甘心。上輩子年紀輕輕就沒了,這輩子真不想這麽小就夭折,不想讓親媽因為失去孩子而痛苦。她又想,這麽惡劣的生存環境,活着也是掙紮受苦……
她在胡思亂想間,忽然聽到草叢裏有什麽在靠近的聲音,還隐約聽到了親媽的喊聲。
幻覺嗎?親媽怎麽可能這麽快回來。
“安——”親媽的聲音又一次從寒風中飄來,那聲音透着急切,但朦朦胧胧的,聽不真切,有點像風聲。
景平安心想:我都聽到草叢撥動的就在近前,親媽的聲音又顯得很遠,這明顯不符合邏輯。錯覺吧?
不對,草叢裏有東西!
景平安吓了一大跳,想逃,卻沒有力氣,只能驚恐地朝着草叢裏看去,暗暗祈禱可別是什麽出來捕獵的肉食動物。
草叢裏鑽出一頭比山羊略大些的動物,它長得特別醜,有點像貘,跟貘又有點不太一樣,但具體哪裏不一樣,景平安也說不上來。
她只在動物園裏見過一次貘,且時間隔得久,對它的長相記得不是很精确,如今也無從比較。面前的這動物,說它像老鼠,又有點像豬,說它像豬耳朵卻像老鼠,厚厚的毛披在身上,又有點像牦牛。
景平安苦中作樂,給它起了一個名字:醜貘。
突然,身後的草叢響起,又有一頭醜貘鑽出來,沖着面前的這只直眦牙,似在威脅驅趕對方。
景平安看到它那鋒利的牙齒明顯是吃肉的,更覺糟糕,簡直看不到一絲活下去的希望,很可能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撕碎吃掉了。
空氣中又傳來親媽的喊聲:“安。”聲音比剛才更近,也更清楚,同時草叢中像有什麽東西在迅速靠近。
兩只醜貘被來者吓到,扭頭蹿向草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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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野人撥開草叢鑽了出來,看到景平安時愣了下,下一秒,表情由驚愕變得驚喜,一把抱起景平安,将她摟在懷裏,扯起身上裹着的獸皮把景平安捂起來。
是親媽真的來了,還是幻覺?景平安乍然見到親媽突然出現,有點不敢相信,熟悉的味道和暖融融的觸感傳來,讓她覺得有點像是真的,又懷疑自己是已經凍到身體機能紊亂,産生了幻覺。
她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然後,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感覺親媽抱着自己在風雪中奔行,還遇到娑,又好像看到了渣爹……
……
景平安睜開眼時,正躺在草窩裏。這草窩的款式是她住在山洞裏時的在草垛堆中掏個洞的式樣,只在一側留了個可供一個成年人爬出爬出的出入口,最下層墊的是幹草,再鋪上獸皮。她身上還蓋了塊厚毛皮,全身上下暖融融的,再沒有半點冷意。
窩外面有一個身影,紅色的頭發,披着獸皮,正在編草繩。
景平安喊了聲:“媽。”
背對她的野人聞言扭頭,竟然是渣爹!
ya見到景平安醒了,驚喜地叫道:“娃?”
景平安閉上眼睛,心說:“做夢,做夢。”渣爹怎麽可能會出現在窩旁邊。男野人是不可能離小野人這麽近的。不過,她可以确定一點,之前見到親媽不是幻覺。
渣爹開心得露出滿臉笑容,激動地大喊,“bu,娃。”跟着,他便被bu拉開。
景平安這才發現親媽也在旁邊,并且手裏還拽着根編到一半的草繩。渣爹和親媽竟然一起在窩旁邊編草繩?什麽情況?女野人在帶孩子的情況下,不是不跟男野人住一起嗎?她挺懵的。
親媽爬進窩裏,抱起景平安,把她摸了又摸,笑得無比開心,就差手舞足蹈了。她抱着景平安,掀開獸皮,揪出一只死兔子。
景平安:“……”活了兩輩子,頭一次見到把食物藏在床墊下的。
她懷疑親媽是為了怕渣爹偷食物才這麽藏的。可不對呀,渣爹剛才坐的位置比親媽更靠近窩,可見親媽對渣爹的信任,不至于這樣藏肉吧?
親媽熟練地先撕開兔子的脖子處的皮,再順着撕開的地方扒開一個大口子,之後順着那口子,把兔皮翻起來,用力地往下扒,頓時,兔子的皮跟肉分離開,且兔皮翻了出來,只剩下腿部的皮還跟骨頭肉連在一起。
親媽從兔子的腿關節處來回折,把腿骨折碎後,再爆力地扯開,一張從脖子以下、腿部以上都完整無損的兔子皮便出現在手裏。
渣爹全程旁觀,對着親媽猛豎大拇指,贊親媽的剝皮技術高。他剝皮,經常撕壞,沒有bu剝得好。
親媽面對渣爹的贊揚,笑得無比甜美和得意,毫不謙虛地接受了渣爹的贊揚。她扒完兔子皮,掏出內髒扔到外面,再撕下肉喂進景平安的嘴裏。
她吃下一整塊兔腿,飽了。
親媽把剩下的兔子跟渣爹分着吃了。
渣爹刨開旁邊的雪堆,從裏面提出一只凍得像剛從冷櫃裏拿出來的兔子,塞到窩底下的幹草堆裏,再用獸皮蓋上。
景平安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明白過來。這不是藏食物,而是化凍!
畢竟是半露天的地方,室外溫度低。親媽之前在山洞裏囤水果都還要用稻草蓋起來防凍,肉跟水果的保存又不一樣。埋在雪裏凍過的肉,吃之前需要先化凍,不然,牙齒嗑掉了都咬不動,大冬天的嚼冰也困難。
這可真是……人才!
她覺得腳有點癢,還有點疼,伸手去撓,被親媽握住手制止了。
親媽呲牙,做威脅狀,不讓她撓腳。
不讓撓腳是什麽意思?景平安把腳從獸皮裏伸出來,便見腳趾頭、腳背上全是凍瘡,小腳趾的指甲都掉了,整只腳紅腫得像個發泡饅頭,看得就有些觸目驚心。她的兩只腳、手背、手指上全是凍傷,胳膊、腿上還有很多劃痕,已經結疤了。
景平安看着自己身上的傷,真是滿心心酸,有點想哭,又有點欲哭無淚。
ya見到景平安要哭的樣子,摸摸她的頭,又輕輕拍拍她的胸脯安慰她,見沒有安慰到她,又做出誇張的表情扮鬼臉,遭到親媽的嫌棄,一巴掌蓋在他的臉上,把他推出了窩。
親媽把自己的腳丫子給景平安看,腳底板是厚厚的繭,還有傷疤的痕跡。繭和傷疤一層疊一層,使得她的腳底板變昨又粗糙又厚實,竟然變成了保護層,不像景平安的腳,即使滿是凍傷,也仍舊是細細嫩嫩的腳。
景平安并沒有被親媽安慰到。要把鞋子做出來的想法在腦袋裏瘋狂滋生。
天寒地凍的,外面冷得能凍死人,她身上還有凍瘡,剛死裏逃生,是不會主動離開窩的。這種天氣,親媽也不會讓她出去,不需要爬山崖奔跑,有的是時間在窩裏研究怎麽做出鞋子,但需要獸皮。
她的腳小,大獸皮做不了鞋子,最好是小型動物的皮。身邊就有一只現成的。
她剛要伸手拿剛剝下來的兔子皮,親媽先她一步提起毛皮提出去,放到了旁邊的草垛上。
景平安探頭望去,這才發現除了渣爹和親媽,沒再見到其他野人,九個野人窩變成了兩個大草垛,旁邊有積雪的地方,則堆出了大雪堆。那是渣爹凍肉的地方。
她嫌外面冷腳,不想加重凍傷,喊道:“媽!”指向鋪在渣爹的草垛窩上面晾曬的兔皮,說:“皮,要!小!”我要小塊的毛皮!
親媽挑了張晾得比較幹的兔子皮遞給景平安,問:“行?”
景平安看着親媽手裏的兔子皮破破爛爛的,撕得歪歪斜斜的,看得人強迫症都犯了,特別想拿膠水給它粘起來。她扭頭看向渣爹,不用想也知道是渣爹扒的皮。
渣爹咧嘴一笑,指向親媽。
景平安心說,你當我不知道親媽扒的皮是什麽樣的嗎?
渣爹又豎了個大拇指:我扒的皮醜沒關系,bu剝的皮漂亮。
景平安:“……”渣爹的臉皮,比兔子皮還厚。她皮笑肉不笑地呵呵笑了下:你說了算!
她拿起那塊破破爛爛的兔子皮,在腳上比量。腳小,這麽爛的皮,足夠挑出她能用的地方。以後沒剪刀,就讓渣爹手撕毛皮好了,能把兔子皮撕成這樣,可見手勁。
她比量以後,又朝渣爹招手,喊:“爸,來。”
渣爹困惑地發音:“ba?”他用力地拍着胸脯,糾正:“ya!”把胸脯拍得砰砰響:“ya!”
景平安指向親媽,說:“bu,媽,ya,爸。”有問題嗎?
渣爹學着景平安的樣子指着親媽,說:“bu,媽。”又指着自己,說:“ya,爸。”反複念叨好幾遍後,突然明白爸這個稱呼對應的是娃的媽,高興得一蹦三尺高,又跳起來連續來了好幾個騰空翻,原地跳起了螃蟹舞步。
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