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假裝 這個欺軟怕硬的社會裏,橫的就是……
寫匿名信的人大概是提前知道了九中今年報送的名額就是江大, 所以在舉報林空竹的匿名信中一直多次強調他和江大歷史系的周清譯教授有着‘不可告人’的裙帶關系。
字裏行間之間,一直透露出如果保送林空竹到江大,就會把他和周教授私下見面的事情捅到江大高層那裏的暗暗威脅。
這說明寫信的人行為舉止不但幼稚, 而且還有途徑能直接聯系到江大的高層,畢竟這封舉報信都可以不通過主任之類的就能交到校長手裏。
能湊齊這種‘實力背景’還知道他和周教授認識的并且針對他的人,除了徐喬陽還能有誰啊?
林空竹心裏跟明鏡似的, 垂眸默默的看完手中的信,然後重新折疊好還給老師。迎着劉玫有些疑惑的目光, 少年坦蕩的解釋——
“我和周教授的确是認識, 說來也巧, 是通過網絡上一個小衆的甲骨文研究論壇認識的。”
“後來除了一起約過去博物館交流了一下, 沒有別的接觸。”
雖然周清譯對自己說過可以做自己的興趣課教師, 但林空竹覺得自己目前還沒有資格自居為他的學生。
他目前和劉玫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大實話。
“謝謝老師幫我争取報送的名額, 可是不用了。”少年揚了揚唇角,堪稱笑意卻也有些薄涼:“也不用讓校長為難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謠言在一些有點‘人脈’的特權生裏當然傳的更快。
一個上午的時間,許纾蔓就知道上午劉玫找林空竹去辦公室的原因了。她得到了風聲後立刻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趁着午休的時間就把正在草稿紙上塗塗抹抹的秦臻給拽出來了。
“哎呀呀, 你幹嘛?”秦臻猝不及防的被她拉出來,氣的皺起鼻子:“我不願意陪你去排隊買奶茶。”
“……誰說讓你陪我排隊去買奶茶了?”許纾蔓無語, 對秦臻說:“你知道上午班主任找林空竹幹嘛去了麽?”
秦臻這才正色,看着許纾蔓搖了搖頭。
“我聽說, ”她壓低了聲音:“是說保送的事情來着,你那個林老師成績太好了,按理說肯定會被保送的。”
這個消息突然極了,聽了之後就讓人感覺心髒被急促的擰了一把, 秦臻愣愣的問:“啊……那保送,會保送到哪裏啊?”
會是林空竹想要去的西聯大學麽?不過就算是,被保送了的學生也應該不怎麽用上課了吧?
“我聽說今年九中的名額是江大哎。”許纾蔓纖細的手臂撐着走廊身後的扶手,有些感慨:“以你家林老師的水平保送的肯定都是C9那種級別的啦,要我說真的是江大也好,還是本市的學校呢。”
“猜來猜去的也沒什麽用。”秦臻心裏緊繃着的一口氣慢慢的吐出來,聲音悶悶的:“我還是問問他吧。”
“你怎麽問啊?”許纾蔓一怔:“他如果反問你怎麽知道保送的事呢?怎麽解釋?”
“不需要解釋呀。”秦臻笑了笑:“都知道我是特權生嘛。”
有的時候,這被人羨慕嫉妒恨的身份就可以自動解釋一切了。
只是如果林空竹懷疑自己為什麽這麽關心他的話……也無所謂!本來同學之間互相關心,就是應該的嘛。
秦臻自認為很有理有據給自己洗腦了一番,可想問的話每每到了嘴邊卻還是有點不知道怎麽開口——就這麽拖到了快要放學,女孩忍不住更焦躁了。
就連用橡皮擦着草稿紙的時候,都不自覺大力到給白紙搓破了。
林空竹擡眸看了她一眼:“怎麽了?”
一個下午,旁邊的女孩簡直是肉眼可見的焦躁。
仗着是自習課沒有老師,秦臻咬了咬唇,幹脆小聲問了:“你是不是要保送到江大啦?”
少年愣了一下。
秦臻見狀,又小聲補充了一下:“我聽說的。”
她說着小手指了指身後正在塗指甲油的許纾蔓,默默的甩鍋。
“沒有。”林空竹垂下眼睛,拿過秦臻手裏的橡皮幫她擦掉寫了一大堆全都是錯誤的數字,聲音幾乎是漫不經心的:“保送的名額不是我。”
少年修長的指尖不小心劃過女孩柔軟的手心,像是羽毛般騷癢的觸感讓後者立刻縮起小手,愣愣的眨了眨眼。
秦臻有點開心,可又有點來氣。
“憑什麽啊?”女孩氣鼓鼓的:“誰能比你成績好?”
“有的時候不是只看成績。”林空竹側頭看着她,眼睛裏帶着隐約的笑意:“主要是,我對江大沒興趣。”
不知道是不是秦臻的錯覺,她總覺得…此刻少年的眼睛裏是有一絲溫柔的情緒在的。
“嗯嗯,我懂。”女孩忽略心裏一陣的撲通撲通,佯裝淡定的點了點頭,十分理解:“你想去西聯大學來着嘛。”
林空竹寫字的筆尖一頓,不可置否。
之前的他的确是很想去西聯大學,學校好,離家遠,但是現在……他可以因為一些原因想要去,也可以因為一些原因換一個地方。
只不過現在還太早了,都不是決定去向的時候。于是少年只是把桌子上的卷子推給她,淡淡道:“做題吧。”
上課之前,林空竹淩厲的眼角向後面掃了一眼——這個學期一開始就主動搬到最後一排的徐喬陽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他周圍都是捧他臭腳的狐朋狗友。
沆瀣一氣,蛇鼠一窩。
徐喬陽放學後照例是約哥們兒在校外的網吧雙排了幾把,而後又一起去胡吃海喝了一頓,每天都要折騰到十點鐘左右才慢悠悠的準備回家。他一面走,一面給家裏的司機打電話讓人來接。
只是今天,電話還沒等撥過去就被人‘偷襲’了。
少年豪橫慣了毫無防備,一點也沒意識到身後逐漸靠近的人影,直到危機近在咫尺的時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像是……有人在背後一直跟着他,一直跟到這沒什麽人的偏僻路子裏。
可惜,晚了。
徐喬陽才感覺到背後一涼的同時也眼前一黑,有人用麻袋套住了頭,極度的黑暗中鼻尖聞到的都是腐朽作嘔的味道。就好像是,裝着爛蔬菜的麻袋味道,一陣又一陣的傳了過來。
但他此刻和本來麻袋裏的爛菜葉子有什麽區別?就像俎上魚肉。
“靠!”徐喬陽還沒意識到危機,第一時間的反應就是張口就罵:“他媽的誰啊?也敢動老子?知不知道……”
但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人隔着麻袋捂住了嘴——徐喬陽都快吐了。
胃裏正翻騰,他就被人扯着走,動作粗暴到他一個嬌氣的菜鳥完全反抗不來,只得颠颠的被帶着走,也不知道被帶到了哪裏去。
他只感覺到自己被人重重的摔在了牆上,倒在地上連一句□□媽都來不及罵出口,胃部的位置就被重重的踩住了。
這種被人踩在腳下痛毆的恥辱感徐喬陽什麽時候承受過?他氣的發抖,聲音顫巍巍的:“你、你他媽的到底是誰?”
“徐喬陽,你給我聽好了。”少年腳下的白球鞋慢條斯理的踩在徐喬陽黑色的外套上,輾轉厮磨,他眼皮甚至都懶的撩起來一下,只有聲音冷得像冰:“不許再打擾周教授。”
一開口,徐喬陽就知道暗中偷襲他的王八羔子是誰了。
“□□媽的林空竹,你他媽行啊。”徐喬陽氣笑了,語氣幾乎可以說是氣急敗壞的:“你敢偷着打我?老子他媽的弄死你!”
只可惜,他這種無能狂怒停在林空竹耳朵裏十分可笑。
“好啊,我現在放你走,你去報警。”少年輕笑着,一句一句的給他‘想辦法’報複自己:“和老師告狀,用你特權生的身份給校長寫舉報信,我都無所謂,只要你不怕挨揍就行。”
徐喬陽一愣,忽然感覺後脊梁骨有些涼。
“這裏沒有監控,沒有路人,你沒有證據。”林空竹仍在一字一句說着,慢悠悠的堵死了徐喬陽腦子裏所有想法:“我揍你,是因為你先污蔑周教授的聲譽,以後你犯一次,我打你一次。”
“随便你找人報複過來,我只揍你一個人。”
“你知道的,我是沒爹沒媽的特困生,沒教養,偏偏就拳頭硬了點,路線熟了點,跟着你是沒問題的。”
徐喬陽算是明白了,林空竹是在□□裸的威脅他。
——自己有去報警去找老師校長等等的權利,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少年不會有任何懲罰,反而還有不斷跟着自己的自由。
就像一道躲不開避不過的黑暗影子,讓人不自覺的心生戰栗,毛骨悚然。
畢竟徐喬陽見識過,林空竹的身手有多硬。
眼見着腳下踩着的人不吭聲了,林空竹才扔掉唇間已經燃滅的煙在一旁,轉身離開。
他知道威脅已經到位了,細皮嫩肉的矜貴少爺們的确受不了挨揍和吃啞巴虧,但同時他們也更怕皮肉吃苦,怕不怕死的亡命之徒。
誰讓自己就是後者呢?
這個欺軟怕硬的社會裏,橫的就是怕不要命的啊。
“林空竹!”察覺到踩在身上的重量松懈,徐喬陽知道他人是走了,連忙嘶聲力竭的喊了一句:“你他媽的給我等着!”
其實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底氣不足,有點無能狂怒,但如果一句不喊回去徐喬陽只會更憋屈。
“我等着。”少年清冷的聲音漸行漸遠:“是個男人,就別總是拉別人下水。”
等到徐喬陽氣急敗壞的終于把套頭的麻袋從身上扯下來時,逼仄黑暗的巷子裏早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