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 18
連晚說完這句話,就抿住了嘴唇,擡眼等着周煙淺的反應。
在等待的過程中,懷裏的面包仍舊一刻不停地散發着香氣,似乎這是一場永遠不會結束的、松軟香甜的夢境。
兩秒,三秒,連晚努力地掩飾住她的迫切,卻不知道自己身後隐形的尾巴已經搖得像是要飛起來。
她注意到周煙淺扶着門的手指動了一下。然後在半空中擡起來,虛虛地握住她的胳膊。
那掌心裏溫熱的體溫,似乎一同帶着被窩裏的溫暖和慵懶,也一下子貼了過來。
連晚一瞬間覺得自己像是坐在冬天的烤燈前,渾身上下都暖洋洋的,更別提懷裏的面包還很香。
“你想跟我吃飯嗎?”周煙淺拉着她,歪着頭,笑得有點意味深長。
連晚有些忐忑地看她:“嗯。”她似乎意識到這個通知太過突然,可能會給周煙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和額外的安排,急忙找補:“也不用自己做。我帶你去外邊吃也可以。”
她頓住,補上最後一句:“……如果你願意的話。”
聲音悶悶的,仿佛如果周煙淺不答應,她就會把頭頂上的耳朵也耷拉下來。
幸好,周煙淺答應得很快。
“好啊。”她爽快地說。
她不僅答應了,還答應得相當鄭重:“不去外邊,就在家裏吃,我去市場買菜,你收工直接過來我這邊就行。”
見連晚站着不動,她将身子靠過來一點,又問:“你喜歡吃海鮮嗎?我本來預備着今天給自己蒸生蚝吃。冰箱裏都備好貨了。一半拿去蒸蒜蓉粉絲,一半拿去高壓鍋裏壓着。但是兩個人吃的話可能有點不夠,我待會去看看市場有什麽。”
女人抓着她的手臂,絮絮地說着一些好吃的安排。
但連晚已經回應不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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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怔地抱着那袋面包,像小孩子抱着心愛的玩具。意識到周煙淺說的“家”指得是哪裏,連帶着努力裝作波瀾不驚的嘴角都忍不住要失控地揚起來。
剛才進門的時候,由于害羞和必要的禮節,她其實不太好意思打量四周,只匆匆掃了幾眼。但現在一想,卻還是能清晰地記得沙發上的抱枕是乳白色的,窗簾的式樣是淺藍色的天空,餐廳裏的座椅椅背雕着花,廚房裏貼着白色的瓷磚牆。
因為這裏是周煙淺的家。她獨立的領地,全然的隐私。
現在,周煙淺邀請她在這裏吃飯。
因為家庭原因,從小到大,連晚都很少去別人家做客。她的朋友本來就不多,能夠到各自家裏做客的更是寥寥無幾。鎮子上當然有很多青梅竹馬,住在同一條小巷,同一棟居民樓,上同一所高中,每到周末,連晚經過小巷,都能聽見窗戶裏他們大聲談笑的聲音。
那一刻的感受,羨慕談不上,自怨自艾更是不然。十七歲的連晚穿着校服走過巷子口,并不覺得孤單。到現在連晚都覺得自己不需要朋友。就好比學生從課本上獲得知識,成年人從生活裏獲得經驗和常識,她只是從別人的友誼間窺見到了這樣的事實:敞開彼此的家門,是朋友之間珍貴的尺度。
這個事實對接過吻的朋友也成立嗎?連晚不确定,其他更深的事情,她不願意去想,就如同她不想去主動說開她跟周煙淺之間的暧昧或是誤會,在她面前,她總希望能更不清醒一些。
真的也好,假的也罷,就當再讓她多做幾個朦胧的夢吧。
那麽,在眼下,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實。
連晚克制着從心裏湧出來的驚喜,小心翼翼地追問:“真的嗎?你不去店裏了?”
眼睛都在發亮,周煙淺笑着捏她的手腕,順着她的意思哄着她:“嗯——真的,我買完菜就回家做飯等你,裝空調應該也用不了多久吧。你也速去速回,回來給我打下手,知道嗎?”
“好。”連晚的聲音悶在烤面包的香氣裏。她把那袋子面包換了一只手抱着,伸出一只手扶住周煙淺的肩膀,俯下身,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然後低頭,輕柔地吻了吻她的唇角。
她親完還有點害羞,還繃着臉,只有眉梢微微挑着,流露出好些愉快的笑意:“那我先走了……你可以先去睡覺,不着急,慢慢來。”
沒有她的刺激,小狗狗就算主動,吻也只敢克制地落在唇角。周煙淺卻覺得心情一下好得像是要飛起來。兩個人似乎都變成了只會忍笑的傻瓜,規規矩矩地站在門口道了別。
周煙淺把連晚送出門,背靠着門板回味了好一會,才收拾好心情準備去市場。
從周煙淺家出來,裝空調的師傅已經等在樓下。連晚領他上樓,一路都抱着那一袋子面包,面包的香氣萦繞在空氣裏,教人無法忽視,連空調師傅都多看了好幾眼。
出于禮貌,連晚本來應該客氣地給師傅來一個。但她愣是假裝看不懂師傅的眼神暗示,一句話都沒說,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這一袋子寶貝面包放進冰箱。
冰箱門砰地一聲關上,關得很緊。
誰也不給。連晚孩子氣地想,連她自己都還餓着舍不得吃呢。
空調師傅年紀偏大,不跟這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年輕計較,沒在意這小小的插曲,進屋就認真工作,走到陽臺外邊看合适裝外機的位置,又跟連晚确定過細節,就打開工具箱準備裝空調挂架。
連晚靠在一邊等着,時不時幫他打打下手遞個工具。
她更多的心思放在手機裏。
微信上,周煙淺已經到了市場。她一路走,一路給連晚發過來一系列生鮮蔬果的照片。
從田裏抓的黃鳝,河裏抓的草蟹,再到走冷鏈過來,成盒的蝦和扇貝,還有各種新鮮出爐的炸物,面食和碼成堆的水果,周煙淺拍的照片裏全是她的視角。連晚一張張翻過去,覺得好像自己也在陪着她逛早市。
周煙淺對一切都保持好奇和熱情,一路逛,一路在微信上對她連連感嘆:
哇,這個我小時候吃過。
哇,這個野生的能長這麽大。
哇,這是什麽,好神奇,攤主給我試吃了一顆,超級甜,我買了一斤半,等會你也嘗嘗。
連晚對着鮮活的照片和仿佛在發語音的對話框仔細地看了又看,很有耐心地一句句陪聊,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溜走,直到空調師傅在陽臺喊她搭把手,兩個人才中斷聊天,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裝空調雖然不複雜,但折騰下來,也差不多到了中午飯點。連晚不請師傅吃飯,就多給他包了點紅包,把人送出小區門口。
微信上,周煙淺已經回到家做飯,正給她彙報進度,蒜蓉醬熬好了,生蚝進鍋了,生蚝出鍋了,由扇貝,螃蟹,八爪魚,花甲組合而成的撈汁小海鮮擺盤完畢了,青菜也炒好了,米飯在鍋裏保溫。
她最後發過來一條語音,彼時連晚正一邊往她家趕一邊點開來聽,她沒戴耳機,舉着手機,把聽筒貼近耳朵,就聽見她在那頭撒嬌似的抱怨:你好了沒有呀?我都要餓死啦。
——叮咚一聲。連晚氣喘籲籲地在她家門前站定,按下門鈴。
幾乎是下一秒,門就從裏頭被打開了,空調的冷氣竄出來,教人周身一松。
連晚是容易出汗的體質,一路快步走過來,汗早就流了一臉,跟被人劈頭蓋臉潑了一桶水似的,額頭,頰邊,後脖頸,都是熱騰騰的汗。
屋子裏滿是蒜蓉生蚝被蒸熟後的鮮香氣味,連晚接過周煙淺遞過來的紙巾,她沒好意思讓她幫她擦汗,自己擦完汗又問衛生間的位置,徹底地沖過一回臉之後才覺得清爽。
午飯賓主盡歡。連晚包攬了大部分的食物,她這才發現周煙淺的食量似乎不因為吃的什麽食物而變化,再好吃的東西,她還是就吃那麽一點。
“我喜歡做飯。”周煙淺說着,還有些苦惱地皺着鼻子,“但我不喜歡吃飯,吃飯好煩。”
她說完這句話,頓了一頓,又笑眯眯地說:“我也喜歡看你吃飯。我媽看你吃飯的樣子一定會誇你有福氣。”
連晚後知後覺地抓着半只螃蟹紅臉:“謝謝。”
吃過午飯,兩個人都有些放松。連晚本來要幫忙洗碗,但是周煙淺擡了擡下巴,只讓她幫忙把髒碗筷放進洗碗機。
“科技是人類之光。”兩個人都在沙發上坐着,她從旁邊跨過來,幾乎都要把連晚擠到沙發的角落裏,居高臨下,煞有其事地捏着連晚的臉頰說。
她的身子晃晃悠悠,連晚怕她掉下去,一把摟上她的腰,直到讓她坐上自己的大腿,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兩個人姿勢的親密。
靜谧的午後,暧昧在空氣中浮動。
連晚扶着她的腰,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眼前就是真絲睡裙深深的領口,再往前靠一點,她的鼻梁就要抵上那片柔軟。
正慌亂間,周煙淺卻俯下身來,捧住她的臉。她絲毫不介意衣領掉得更多,手上使了力氣,低頭含住連晚的下唇。
淺嘗辄止,卻像昨天的交纏一樣讓人印象深刻。連晚愣了愣,還是急哄哄地迎上來,周煙淺耐心地抱着她,慢慢引導她的技巧,偶爾獎勵似的輕輕舔舔,好一會才分開。
但是并沒有能分開多久,懷裏的女人嬌豔欲滴,連晚口幹舌燥,再一次不講理地湊下去。
漸漸地,吻失掉了節奏。周煙淺像是有意放縱,任憑連晚把自己緊緊箍在她懷裏,指尖暗示性撫過鎖骨,輕輕摩挲連晚的喉嚨。
可不知道為什麽,小狗急促的呼吸卻正一點一點地平靜下來。
“我下午有活。”不知道親了多久,連晚抱着她,嘴唇有一下沒一下地挨着她的唇角,小聲說。
周煙淺惱怒地拍了一下她的背:“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