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等到下人都退下了，白若薇一下子癱倒在花梨木的圈椅裏，有氣無力的跟墨香說：“墨香，這個侯府小姐真不好當，真不如在莊子上來的自在。”
墨香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自從小姐落水醒來以後，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習慣和言行都與以往不一樣了，若不是身上的胎記還在，大小事也都說的上來，她真覺得這是個冒牌貨了。
原來的小姐雖然待身邊的人也沒什麽架子，但是言行舉止都是被老夫人身邊的嬷嬷教導過的，哪像現在這個小姐，在人前的時候還行，一到沒人的時候，能坐着絕對不站着，能躺着絕對不坐着，怎麽舒服怎麽來。還美其名曰，落水後身體虛弱，久站頭暈，久坐腰疼。
“哎呀，對了！如蘭，我是不是還要去拜見我的侯爺父親和公主繼母？”白若薇突然坐直身子，想起這件很重要的事。
如蘭還有點不太适應現在的小姐，小姐的性子似乎比小時候跳脫了很多，連舉止都有些随意，怕是要再好好教導一下，免得被府裏那些主子看輕了。
“小姐別急，今天宮裏有宮宴，幾位主子都進宮赴宴去了，長公主派人來傳話，說是明早在正院，安排小姐跟家裏人見禮。您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聞言，白若薇松了一口氣，又癱回圈椅裏，行了，拖一時是一時，明天再說吧。“書香呢？”書香性子活潑，平日裏總是在身邊叽叽喳喳的，有一會兒沒聽到她的聲音，她還有些不習慣。
墨香嘆了口氣，上前把白若薇扶起來，端坐在椅子裏。“書香是府裏的家生子，她的爹娘是莊子上的管事，但她有個哥哥在侯府的外院做事，這次她回侯府，爹娘讓她帶了東西回來，她剛才跟我說了，要去外院找哥哥。”
“她還有哥哥在外院？我怎麽從來沒聽她提過？”白若薇有點好奇，誰還沒有一顆八卦的心呢。
“你說的是錢二吧，我見過幾次，挺憨厚的一個小子，有十五六了吧，在外院采買處做事。”如蘭忙解釋道。她自打嫁人以後就沒在府裏做事了，跟夫家住在外院，直到這次白若薇回府，萬嬷嬷才把她找回來，繼續伺候小姐。
“哦！有機會讓我也見見。”以後說不定會有用的到他的地方。畢竟一入候門深似海，可不像在莊子上那麽自由，想出去就能出去。
這天夜裏，白若薇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在侯府，後宅的那些女人們一個個瞪着她，兇神惡煞的說“憑你也配當侯府小姐？”
“你算個什麽東西？”
“一個鄉下長大的野丫頭！”
一晚上噩夢擾的她沒睡好，早晨醒來有點遲。如蘭和墨香已經打了水，在床邊等候了。
“小姐，我們要快些了，要是去遲了，長公主那裏怕是要說您怠慢了！”如蘭伺候着迷迷糊糊的白若薇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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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薇素來不喜歡穿大紅大綠的衣服，所以衣服都是素色為主的。但今天是回府第一天，要見長輩，總不能穿的跟守孝似的。只能挑了件西紅色繡薔薇花的半袖交領短襖，領口衣擺袖口鑲着一圈兔毛，下身搭了一條從白色到紅色漸變的百褶裙，裙擺繡着幾朵明豔的薔薇。
這紅色漸變的料子還是她在莊子上染出來的，她總嫌棄市面上的料子不是太過濃豔，就是太過寡淡，不太适合未成年的小姑娘穿。正好她的奶嬷嬷羅氏以前家中是開染房的，懂點織染工藝，她就自己搗鼓出了幾匹漸變色的料子，穿在身上既有少女的嬌俏，又不失貴女的端莊。
墨香剛拿出一套赤金鑲紅寶石的頭面，想給白若薇戴上，被白若薇一把按住了。
“戴這個吧！”白若薇從首飾盒子裏挑出一支喜鵲登枝的流蘇金步搖，還有幾對墜着兔絨的小簪，以及一對簡單的珍珠耳環。手上的镯子也換成了一個水頭普通的碧玉镯子。
“小姐，你怎麽挑了些散碎的頭面，不戴老夫人送的那套？”書香提着一個食盒回來，看到墨香正在給白若薇戴首飾，那套紅寶石的頭面就放在一邊沒動。
“做人要低調點！讓人家知道我們過的不好，我們以後就能過的好了！”白若薇透過模糊的銅鏡看着書香。這古代的鏡子看着真是難受，看來要找機會做個水銀鏡，現在她的年紀還小，以後要對着這麽模糊的鏡子化妝，連腮紅塗的均不均勻都看不出來。
書香有點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墨香輕笑了一下，正想再提點書香幾句，荷香進來通報，“小姐，長公主身邊的櫻草姑娘來了，問您起了沒，主院那邊已經在等您了。”
“起了，起了！告訴那個什麽草的，就說我馬上就過去。”白若薇立馬跳起來，第一天見BOSS就遲到，這是要直接開啓“困難”模式了。
一邊套着鞋子，一手拿過桌上的包子，嘴上還不忘塞一個。白若薇等不及如蘭給她套上披風，急急忙忙的要往外走。
“小姐！您慢一點，外頭冷。”如蘭追着她出了門，終于在出院門前給她整了整衣冠，塞給她一個手爐。
小姐在鄉下長大，養成了不拘小節的性子，她可不能讓她這麽失禮于人前。
墨香比書香年長穩重，又是在侯府裏住過的，所以白若薇帶着她和如蘭去了主院。剛轉過一個長廊，就看到前面小徑有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婦人，領着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走過來。
“那個是不是方姨娘？”白若薇站住腳，皺着眉想了想，依稀記得這個人的身份。
還沒等身邊人回話，那個婦人已經走到她的面前，輕輕一福，行了個常禮。身邊的小姑娘也跟着行了禮，姿勢标準，态度恭敬。“四小姐，多年不見，您一切安好？”
“若薇一切安好，姨娘可好？”白若薇上前一步握住方姨娘的手，有些欣喜。方姨娘的樣子沒什麽變化，穿着一件八成新的秋香色短襖配一條棕色的馬面裙，頭上也只戴着幾樣簡單的金飾，打扮的相當老氣，明明才三十不到的年紀，長得又明豔動人，卻像個四十多歲的嬷嬷。
原主的生母當年有“梅蘭竹菊”四個陪嫁丫環，其中如梅的年紀和陳夫人一樣大，模樣也最好，本就是準備給榮安侯當通房的，所以當年陳夫人懷了白若薇以後就給她開了臉，第二年生下了白若緋，陳夫人又做主給她擡了姨娘。陳夫人在世時，兩人的情分不同，自然互相關照，方氏也是個安分的，一直對陳夫人很恭敬，日常總是随侍在側，沒有因為做了姨娘就忘了身份。
陳夫人死後，長公主進門，方氏也變得更低調了，除了正常的晨昏定省，等閑不會出現在長公主和榮安侯的面前。她出身太傅府，從小伺候陳夫人，也是識得筆墨的。這麽些年，榮安侯也早不往她的院子裏去了。她就在自己的院子裏安心教養着女兒。
“四姐姐！好久不見，你可還記得妹妹！”方姨娘的女兒是侯府的五小姐白若緋，今年也九歲了，身量修長，看着倒是比白若薇還高，一張瓜子臉，大眼睛，相貌随了生母方氏，實足的美人胚子。兩人年紀相近，白若緋性子也活潑，自小是一起玩鬧長大的。時隔五年，兩人再見，看着倒是安靜了很多。
“緋兒越來越漂亮了，我都有點不敢認了！”白若薇拉過白若緋的手，上下打量着。
“姨娘和五小姐也是要去主院的吧，不如邊走邊說吧，主院怕是等急了。”如蘭跟方姨娘也是多年的情分，很久不見也有很多話要說，但是今天的時機實在不方便敘舊。
白若薇這才想起要緊的事，拉着白若緋邊走邊聊。方氏落後兩人一步，跟如蘭并排一起走。因為長公主下降，榮安伯府升為了榮安侯府，宅子也進行了擴建，這些年陸續改建了很多院落和園子，白若薇都有點不認識路了。昨天剛進來的時候，被萬嬷嬷領着，一路都在記各個院落的用途和人事，都忽略了府裏漂亮的園林景致。
“宅子又擴建了好多呢，園子也更漂亮了。”
“長公主下降後，府裏按照公主府的規制改了很多，所以看着不一樣了。連姐姐以前住的院子也……”白若緋說到一半才想起這不是什麽好事，興許白若薇聽了會不高興。
“沒事，昨天我來的時候，萬嬷嬷已經跟我說了。現在那個院子也挺好的，還是兩進的呢，就是有點安靜。”白若薇拍拍白若緋的手，“妹妹平時要是沒事，多去我那裏坐坐。”
白若緋點點頭，看了一眼方姨娘，見她也是微笑，心裏更開心了。她本就是個活潑的性子，自從長公主進門以後，姨娘就讓她安分一點，本來就是庶出，模樣長得也好，更加不能萬事出挑。平日裏跟其他幾個姐妹都不太來往，如今白若薇來了，她也算有了說得上話的姐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