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清算
唐黎醒時, 窗外天色已經昏沉一片了。
霞光隐沒于夜色之間,一時間倒讓她有點分不清究竟是淩晨還是傍晚。
她盯着窗外看了半天,緩了緩神,才慢慢意識到自己這是回到江家了。
不遠處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走到門外。
“醒了?”
唐黎坐起來, 擡眸看向門口。
走廊上亮着柔和的小夜燈, 江銳穿着一身家居服抱臂靠在門框上。
唐黎摸了摸衣服口袋, 又看了看床頭,沒找到手機, 于是問:“現在是晚上還是淩晨?”
江銳擡手看了眼手表:“6點08分,你睡了一下午。”
唐黎伸了個舒坦的懶腰,難怪她覺得渾身上下輕松了不少。
她隐約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
垂眸思索半天, 終于一拍掌心想起來了:“啊,我舅舅呢?”
“早走了。”
“難得他還說要陪我吃飯呢……”唐黎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們兩個都好久沒一起吃過飯了。
“沒事,我陪他吃過了。”
唐黎一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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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銳扯出一個生無可戀的笑容:“你舅舅非要親自下廚,炒了三道菜,我們倆吃完他才走。”
怎麽形容喻寒的手藝呢……
大概就是吃的時候他突然就覺得,他可能又要對中餐産生心理陰影了。
這次好點, 大概也就半個月吧。
唐黎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了千言萬語,不厚道地笑了。
她當然也沒忘他當年嫌棄她做飯難吃的一箭之仇,如今看他一副敢怒不敢言, 只能老老實實陪她舅舅吃飯的樣子, 她就覺得——果然出來混都是要還的!
她肚子适時叫了一聲, 她摸摸肚子問:“家裏還有東西吃麽?”
她說着,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我舅舅的菜有剩的話,我吃那個也行。”
做搭檔嘛, 最關鍵的就是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點覺悟她還是有的。
“怎麽可能還有剩?”江銳無語地看她,那種東西……當然是喻寒前腳剛走,後腳就被他徹徹底底毀屍滅跡了啊!
“行了,今晚讓你看看我的手藝。”他自信滿滿地開始撸袖子。
“你?”唐黎懷疑地打量他。
“嗯哼。”
江銳得意洋洋地沖她一揚下巴。
做什麽他都想好了。
剛才他在冰箱裏掃了一圈,發現芸姐走前炖了一鍋紅燒牛腩,還整鍋完好放在冰箱裏。這是芸姐的拿手菜,江家人都很喜歡吃。
他摩拳擦掌,決定給唐黎煮碗牛肉面。
“行了,你去洗漱吧,下來就有的吃了。”說完,扭頭下了樓。
唐黎将信将疑地目送他邁着自信矯健的步伐就噔噔噔沖下了樓。
江銳?
能做飯?
她怎麽這麽不信呢?
她在房裏簡單洗了個澡,熱氣騰騰地換了家居服下樓,竟真在樓下聞到了食物的香氣。
就是……挺熟悉的香氣。
江銳人在廚房,正大馬金刀地站在爐竈前,油煙機嗡嗡地響着,騰騰的熱氣從他面前升起來。
聽到腳步聲,他頭也沒回地說:“坐那兒吧,很快就好了。”
唐黎拉開餐桌的椅子坐下來。
她托腮偏頭打量他的背影,視線自然地從上往下滑。
他黑發天生帶着一點卷,最近忙着訓練沒工夫理發,有些長了,擋住了小半後頸。視線再往下,是他寬平的肩膀和挺拔的脊背,背部線條在腰線處收緊,他身型屬于是偏修長的倒三角。
花滑運動員的身材大多偏瘦長,主要就是為了在做高難度跳躍動作時能更流暢,最近一段時間江銳的增肌訓練一直沒落下,肌肉線條在家居服下若隐若現,看着是比從前壯實一些。
視線再往下……
唐黎心中吹了聲口哨,調侃地想:喲,屁股還挺翹。
沒等她再往下打量,江銳已經轉過來了。
手裏還端着一大碗冒着熱氣的湯面碗,往她面前一放。
他一屁股坐到唐黎對面去。
唐黎垂下眼。
是一碗牛肉面。
牛肉香氣四溢,炖得軟爛的牛肉搭配着根根分明的面條,上頭還撒着翠綠的香菜,看起來賣相極好。
江銳催促道:“快嘗嘗。”期待的目光裏寫滿了“求表揚求表揚”。
唐黎拿起筷子,夾起一筷低頭吃了。
“怎麽樣?”
“味道挺好……”唐黎一吃就知道是芸姐的手藝,不過她沒有拆穿他。
江銳聞言,得意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擴大,就聽到唐黎悠悠又補上一句,“就是沒熟。”
“………………”
唐黎看着他瞬間空白的表情,終于忍不住笑出聲。
就他這手藝,還嫌棄她呢……
“咱們誰也別嫌棄誰好吧?”
唐黎失笑着搖頭,起身捧着碗回去重新拿了個煮鍋煮了一下,順便給他也煮了一碗。
廚藝這回事,其實也是一回生兩回熟。
都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的廚藝也長進不少。
至少這回是熟的。
煮完兩人各自抱着一碗面回到餐桌前坐下來,吃完擡頭看了對方一眼。
江銳問:“好吃嗎?”
“好吃。”唐黎毫不猶豫地說,“芸姐手藝真不錯。”
兩人不約而同笑起來。
……
……
全錦賽一戰告捷,ANIC放了幾天假。
唐黎隔天就回學校繼續上課了。
十二月,已經臨近期末。
走在校園內明顯能感覺到擦肩而過的學生們背着書包步履匆匆,要麽剛從圖書館出來,要麽就是正在趕赴圖書館的路上。
大三的課程不多,再說唐黎這段時間忙歸忙,學習也沒落下,這個時候也不需要去圖書館臨時抱佛腳。
“你呢?”唐黎轉頭看着悠閑跟她回學校的江銳,“大一課程那麽多,我怎麽看你一直挺閑的?不需要複習嗎?”
大一科目多,考試的科目也多,往年都是大一最先開啓考試周。
唐黎想起自己大一學期末的時候,那時候一邊忙着準備考試,一邊又要忙着參加冰舞比賽,她恨不得一個人能掰成兩個來用。
“總會有辦法的吧……”江銳一副破罐破摔的坦然态度,“挂科了大不了重修呗。”
身為運動員每天泡在冰場訓練,本來就很難平衡學業和訓練。
運動員延遲畢業的也不是沒有。
江銳心态好得很。
又不是人人都是唐黎,非要把自己逼得那麽緊。
唐黎瞪大眼:“但你大一就挂科重修那也太離譜了吧?江叔叔也不管嗎?”
江銳沉默了。
管當然是管的。
他們父子倆曾經約法三章,他現在是現役運動員,一切以花滑為重,江易行便不管他,但等他退役了,以前欠下多少,都得乖乖補回來。按照江易行對他的要求,至少得拿到一個經管類的MBA。
也就是說,他現在不好好努力,等到退役那天就會被老爸毫不留情丢回學校回爐重造,還得磨出個MBA才能放他離開。
那時候他都多大了?
還得跟眼前這幫毛頭小子一起上課?
江銳臉色變了變。
唐黎打趣地看着他:“我幫你問問圖書館還有座不?”
江銳滿臉不情願,但還是勉為其難地點頭:“行吧。你幫我補麽?”
“不然呢?你還有別的選擇嗎?”唐黎擡手一指遠處江銳的男生宿舍樓,說,“回去把教材拿上。我找室友問問她們在不在圖書館。”
江銳噘着嘴慢吞吞扭過身,卻不願意擡腳,唐黎幹脆推了一把:“趕緊的!”
她給胡欣撥了個電話:“你們在哪兒呢?在不在圖書館?”
“唐黎?”電話那頭,胡欣一頓,随即飛快地壓低聲音問,“你現在在哪?”
“我在咱宿舍樓下呢。怎麽了?”
唐黎聽到胡欣飛快說了聲“你等下”,随後幾秒鐘後,頭頂她們宿舍陽臺的方向伸出一顆腦袋,朝她招手,對着手機說道:“你快上來!你妹妹來了!”
唐曉?
唐黎愣了下。
她們倆自從開學那時候見過,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系過了。
一來是唐黎太忙,二來她也不知道該跟唐曉說什麽好。她們姐妹倆的關系依舊是那麽不上不下、尴尴尬尬的。
她推門進了宿舍,還沒看見唐曉,胡欣就從門裏出來,伸手推着她往外走。
唐黎被她古裏古怪的動作弄得一頭霧水:“怎麽了?”
唐曉怎麽會來她學校?
而且她們怎麽還會願意讓她進她們宿舍?
他們都知道唐黎跟家裏的關系,她跟唐曉關系如何,她們也都清楚。
胡欣猶豫地看了關上的門板一眼,又拉着唐黎往外走了兩步,壓低聲音說:“中午我和小蘑菇出校去外面吃,在校門口遇上你爸和她了。當時我們沒走太近,只聽到他們在吵架,好像是說讓你妹進去把你叫出來,你妹妹不肯答應,還說什麽他就是吸血鬼,被他當衆打了兩巴掌,兩邊臉都腫了。後來他丢下唐曉開車走了,走前說不把你帶回去見他,她也別回去了。然後她就蹲在學校門口在那哭,我們……我們實在不忍心,就把她先帶回來了。”
胡欣說完一堆話,小心看了唐黎一眼:“不會給你惹麻煩了吧?要不然你先等等,我找個借口讓她先走吧……”
“不用了。”唐黎拉住她。
她猶豫了一下。
歸根結底,今天唐曉這事也是因為她。
但她沒想到的是,唐奕峰為了找她,居然會甩唐曉一巴掌。劉眉就不管管嗎?她不是拿唐曉當親女兒疼嗎?
“小蘑菇和文靜呢?沒在吧?”
胡欣擺擺手:“都去圖書館複習了,我閑着也是閑着,就留下來照顧她。”
小蘑菇是醫學院的,學習任務重;徐文靜身為學霸,對成績的要求和标準自然也不同,每次都奔着系裏前三去。每到期末,她們倆總是最忙的人。
相對而言,唐黎屬于是盡力就好的類型,胡欣則常年熱衷于低空飛過,唯一的要求就是不挂科。
唐黎回到宿舍,門輕輕打開一條縫,她剛擡眸望進去,就對上了唐曉的眼睛。
唐曉坐在唐黎的書桌邊,擡着一只手攥着毛巾捂着半邊臉。
唐黎看到她另一邊的臉也是紅的,清晰的五道指印。
一看到唐黎,唐曉眼眶幾乎是一瞬間就紅了。
“姐……”
唐黎嘆了一口氣,走過去拉過對面小蘑菇的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來。
她輕聲問:“到底發生什麽了?”
唐曉垂下眼。
該從哪裏說起呢?
真要說的話,大概從姐姐走出唐家大門的那一天起,家裏就走上了一條注定會失控的道路吧。
唐黎和周延分手後沒多久,周家就借機抽走了原本放在唐家公司一個大項目裏周轉的資金。本來還不至于傷筋動骨,可以勉力維持,可不知怎麽的,随後其他幾個項目竟然也陸續出現了資金問題,所有的事情撞在了一塊兒,就像是多米諾骨牌,牽一發而動全身。
這段時間來,唐奕峰左支右绌,狼狽得不行。公司也快維持不下去了。
甚至還因為失口嘲諷喻寒而得罪了江山集團,其他企業跟着随風倒,從此避他如蛇蠍。這無妄之災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公司徹底走到了破産的懸崖邊。
家裏也不平靜,劉眉跟他提了離婚。昔日溫柔體貼的妻子寧願一分錢不要、淨身出戶,也要跟他撇清關系,唯恐晚了一步就要跟他一起背上巨額的債務。走之前一句話也沒有留給唐曉,昔日母女情分半點也沒剩下。
唐曉正讀高三,關在學校裏什麽都不知道,直到唐奕峰親自到學校找她,她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麽。
“爸讓我把你叫出來……可是……”唐曉話說到一半,眼淚已經掉下來了,“我知道姐你恨他,我不想讓他再利用你。”
所以她拒絕了唐奕峰無禮的要求,然後換來了兩巴掌。
唐黎深吸氣,然後慢慢呼氣。
一邊壓着情緒,一邊輕聲問:“他有沒有說,讓你找我幹什麽?”
“我聽說,他去找過周家好幾次,他們都不肯見他。昨天周延終于答應見他一次,當時周延說……說……”
“說什麽?”
“說只要你願意重新當他的女伴,他就同意救唐家這一次。”
唐黎心裏罵了一聲。
拳頭剛捏起來,手機突然響了。
看了眼,是江銳。
唐黎壓着火氣站起身,去陽臺上接電話:“抱歉,我突然有點事,去不了圖書館了。”
“你能突然有什麽事啊?”江銳人已經到唐黎宿舍樓下了,依舊是平時送早飯時總坐的長椅,吊兒郎當擡起頭,隔着遠遠的距離他的視線落在她臉上,耳邊聽着她的聲音,他下意識覺得她好像有點不對,頓時收起翹起的二郎腿,問道,“怎麽了?”
唐黎也不瞞着他,照實說了。
“卧槽,唐奕峰和周延這兩人都是吸血蟲投胎吧?甩都甩不掉嗎?”江銳直接罵出了口,随即幹脆利落将事情攬下來,“這事你別管了,我去跟我爸說一聲。”
“跟你爸?跟江叔叔說什麽?”唐黎疑惑道。
“當然是想唐家和周家死快點啊!整天來給我們添堵那怎麽行?”
唐黎想反駁是“我”,哪來的“我們”?但消化完江銳說的話,她才意識到江叔叔和謝阿姨這是在替她出氣。
江銳罵完,問道:“你妹打算怎麽辦?總不能住你宿舍吧?”
唐黎也有點發愁。
唐曉總得回去上課,高三生必須以備考為重。
但……
“今天讓她先在這住一天吧。”
“行。”
江銳也不跟她多說,電話一挂,轉頭就給江易行打了個越洋電話。
父子倆電話一通,江銳劈頭蓋臉說明來意,江易行罵了句:“小兔崽子,你這是讨債來了啊?”
江銳大方承認:“是。事關咱們Lizzie,您就說您上不上心吧。”
江易行笑了笑。
上心是肯定上心的。
只不過嘛——
“我聽說你最近一個月幾乎沒去上過課?你們大一的期末考試是不是沒剩多長時間了?”
江銳:“……”
“我兒子這麽聰明,期末不挂科總能做到吧?”
江銳:“………………”
他聽明白了,這是跟他交換條件呢?
拿考試成績要挾他啊???
江銳磨了磨後槽牙:“行,能做到。那您呢?”
江易行笑起來:“事情一直在辦,我讓喻寒一直在搜集唐氏這些年在經營上的違法操作,罪證搜集到不少了,剛遞交給司法部門,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放心吧。”
江銳愣了下:“罪證?”
他還以為頂多就是讓唐家破産。沒想到他老爸一出手就這麽狠,直接讓人吃牢飯。
江易行輕描淡寫地笑笑:“那也都是他自找的。”
……
江銳沒問,所以江易行也就沒提。
這回他的目标不止是唐家,還有周家。
周家企業的體量比唐家大五倍還有餘,越大的規模之下,也就越容易藏污納垢。搜集周家的罪證比唐家容易多了,這一段時間下來,關于周家涉嫌行賄與非法經營的罪證找到了一籮筐。
只要一收網,估計周氏幾條大魚都跑不掉。
此時周家并不太平。
周延跟趙恒等幾個發小在外面厮混了一晚上,白天才醉醺醺地回家,一進門,就看見母親坐在偌大的客廳沙發裏,神色有些恍惚。
“媽……你怎麽了?臉色這麽差?”周延搖搖晃晃地進門,走到沙發邊問道。
周母擡起頭,努力擠出一絲微笑,說:“媽媽給你聯系了一個加拿大的冰上中心,那邊的團隊特別擅長帶冰舞選手,媽媽送你去那邊練好不好?舞伴也可以在那邊找。”
周延下意識就像拒絕:“媽,我不滑了。真的沒意思。”
這時候,他腦海中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與唐奕峰的對話。
“只要你能讓唐黎繼續跟我搭檔,我就答應救你這一次。不然,一切免談。”
想到唐黎,他胸中湧出複雜的情緒。
他知道她和江銳在全錦賽上奪冠了。
奪冠……
她和那小子轉項才多久?他們倆居然就奪冠了?這怎麽可能!?
難道說她一直以來就隐藏實力,才害得他們這些年來始終不上不下的吊着嗎?
趙恒這麽說的時候,周延下意識想要否認。
可唐黎和江銳拿到冠軍這鐵一般的事實,又令他無話可說。
一時間,嫉妒、遺憾、不甘、惱怒、頹廢、無力……很多的情緒淹沒了他,令他難以呼吸,只能靠酒精麻痹自己。
“媽,我不想去什麽加拿大——”
周母驟然尖聲道:“不行,你必須去!馬上就去!”
周延被她的高聲調給刺得耳膜發疼,怔愣地看着自己一向高雅貴氣的母親,想不通她為什麽突然這麽歇斯底裏:“媽,你怎麽了……?”
周母飛快道:“那邊我都替你聯系好了,簽證飛機票也都搞定了,運動員的時間寶貴,你早點去就能早點開始訓練,兒子乖,聽媽的話,去那邊好好練,肯定會比唐黎強。”
周延被最後那半句刺了一下。
說得沒錯。
他現在還能做什麽?除了站在原地看着唐黎和江銳再繼續拿一塊又一塊的獎牌,什麽都做不了。
無能為力的情緒快逼得他發狂了。
他忍不住問道:“去了那邊我真的能比她還強麽……”
周母忍不住用力抱住他,說:“一定可以的。媽媽相信你。快走吧,飛機三個小時後就起飛了。”
周延錯愕地看着她:“什麽?這麽着急?媽……為什麽這麽突然啊?”
他也沒說不去啊,但用得着這麽急嗎?好歹給他留幾天時間跟朋友們交代幾句啊!
“去了國外再跟他們聯系也是一樣的!走吧!”周母不由分說,直接将他塞進了準備好的車裏。
……
喻寒的動作比江易行想象中要快很多。
當天下午,司法部門就同時找上唐氏和周氏,将兩家企業的負責人陸續請回局裏喝茶。
唐黎得到喻寒消息的時候,正帶着唐曉在三食堂吃飯。
唐黎看完喻寒發過來的文字消息,然後默不作聲遞給唐曉。
唐曉一行行看完,沉默下來。
這件事唐黎能冷漠以對,是因為這些年他們的父女情分早就磨沒了,可唐曉不一樣,她需要一點時間消化。
唐黎問:“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唐曉情緒低落搖搖頭:“不知道……先回學校吧。我可以住學校。”
唐黎問:“周末呢?不可能一直住到期末吧?再說,寒假呢?”寒假學校可不開門。
唐曉低着頭。
唐黎嘆了口氣,心說她其實有一點想讓唐曉過來跟自己住,但她自己都寄人籬下,實在沒法開那個口。
她問道:“要不去跟舅舅住?”
唐曉沉默了更久,搖了搖頭:“不用了,舅舅他不喜歡我。”
這些年她在唐家,為了唐奕峰和劉眉,沒少跟喻寒和外公外婆嗆聲。現在她真的沒臉去投靠舅舅。
那就只能讓她住江家了……唐黎思考了下該怎麽跟江叔叔謝阿姨開這個口。
這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唐黎女神!你也來食堂了啊!”
一偏頭,就對上了方信維驚喜的表情。他端着餐盤走過來,笑嘻嘻道:“剛好碰上高峰期,體院都坐滿了,不介意我跟你們拼個桌吧?”
唐黎點點頭,“坐吧。”
她回頭将面前的魚湯往唐曉面前推了推:“飯得好好吃,吃不下就把湯喝了。”
方信維瞄了一眼,自來熟地插話道:“這妹子不是你室友啊?看着挺小的,大一學妹?妹子你好呀!我是你大二學長,叫方信維。”
“她是我妹妹,唐曉,還在讀高三呢。”
“高三?”方信維頓了一下,忽地一拍腦袋,“哎我去,我說怎麽這麽眼熟呢!妹子你不是我媽班上那個小姑娘嗎?語文課代表,對不對?我媽姓高,七中教高三語文的。”
唐曉也愣了。
高老師的确是他們班班主任兼語文老師。
方信維一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我好像見過你。兩年前你高一,我高三,我在我媽辦公室見過你幾次。”
方信維笑道:“這麽巧啊,你居然是唐黎的妹妹!早知道我就讓我媽多照顧照顧你了。”
唐曉呆了呆,下意識回答:“高老師對我一直特別好。”
方信維嘿嘿笑:“那就好。”
唐黎看了一會兒,忽然冒出一個想法。
直到三人吃得差不多,唐黎将唐曉送出校門口,随即折返去找方信維。
“方信維,商量個事兒呗?”唐黎将他從圖書館挖出來。
方信維學習時戴上了眼鏡,整個人看起來滿是書卷氣。
但一笑起來就破功了。
他義氣道:“啥事兒?你說呗,能辦我絕對沒二話。”
唐黎斟酌了一下,問道:“你們家……有沒有多餘的房間?”
“啊?”方信維愣了下,“有是有……”
“我的意思是,你們家介不介意在寒假期間讓我妹去你家住一段時間?我家裏……出了點事情,我和她現在都不方便回家住。我妹妹她現在高三,你也知道,這段時間太重要了,我不放心她住外邊,如果你家方便的話,能不能讓她住過去?有老師照顧她的生活,也能抓好她的學習,我比較放心。當然,我會出所有的住宿費用。”
方信維一拍胸脯:“當然沒問題啊。以前也有學生在我家住過的。放心放心,這事我媽肯定同意。”
唐黎松了口氣。
“真的謝謝你。”
“沒事啦,應該的。”方信維擡手蹭蹭鼻尖,嘿嘿笑,“你以前幫過我不少呢。”
唐黎愣了愣,幫過他不少?她怎麽都沒什麽印象?
方信維于是掰着指頭數:“大一我剛來報到第一天,當時錄取通知書跟學校系統裏登記的院系對不上,我差點就得失學了,後來是你幫忙翻出了大一堆資料,一一核對過才查出是錄入的時候出的問題。”
他這麽一提,唐黎才模糊想起來,的确是有這麽一回事。
“還有後來有次學生會——”
唐黎哭笑不得地按住他:“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那我妹妹就拜托給你們了。”
方信維打包票道:“嗯,放心,我肯定當親妹妹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