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9忽悠
密探麽,自該是見過諸多突發場面的,合該如她這樣笑臉盈盈,不動如山。
女捕快不懂上峰決策,只沉默聽從安排,倒是章青嶼一如既往老辣,微笑道:“牌子自然是真的,只是地瓜大人的辦事手法讓本官有點疑惑——”
他還想把話說全。
比如哪裏哪裏疑惑,哪裏哪裏不妥。
可鈴铛不愛廢這話,直接說:“你想不通是因為你級別不夠,根本刺探不到任務內情。”
這話絕對刺激到了權力心極重的章青嶼,嘴角下壓,“那你這位地瓜大人就跟我回內院交代吧。”
一揮手,身後下屬頓時出列欲攻擊,也有一部分人朝谯笪君吾摸過去,企圖活捉他。
鈴铛一點也不急,只把玩着手裏的牌子,慢吞吞道:“章大人,你真覺得這個距離的話...我殺不了你?”
章青嶼一窒,頓然握緊了手中劍,微笑:“當然有把握殺我,而且就我這邊這點人,恐怕都留不住你,我猜你的身法比青狐都好。”
“不過,你總歸帶不走這個不知道是叫狗尾巴草還是叫春花的小丫鬟不是嗎?對了,是丫鬟嗎?”
這話可謂意味深長。
谯笪君吾知道局面已然十分兇險,他只沉默着,冷眼看這盤局怎麽收——看鈴铛怎麽收。
這個女人根本沒按之前的計劃行事,因為她不殺青狐。
青狐不死,就留下了巨大隐患,而且這種隐患是針對他的。
谯笪君吾垂眸,眼底滿是冷意。
“我知道啊,我這不還沒走麽,且把青狐都給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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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青嶼皺眉,正瞧見她把令牌在掌心反轉了下,心念微跳,正要說話。
“按督察院內院規矩,我的級別跟章大人你持平,但因為我是密探,若在執行任務時,事關任務成敗,有便宜指揮之權,尤其是與內部同僚相沖時,為了避免內讧,可提一級越級指揮。所以,我現在要越過章大人你執掌這個隊伍,不過分吧。”
“當然了,諸位是章大人的班底,若是忠心于他,勝過內院的規矩,那我也只能佩服章大人的禦下之能了。”
之前章青嶼跟鈴铛是怎麽聯手坑楊伋的,現在就享受到她是怎麽逼自己的。
而且他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楊伋不敢攤上那貪污案,他一樣不敢接這話茬。
不管是督察院,還是任何一個官場部門都不允許上面定下的規矩被下屬班底的忠心給淩駕了。
“地瓜大人所言,自是有道理的,那你是在執行什麽任務呢?總不會以我無法刺探任務內容拒絕告知,然後放你們遠走高飛?”
谯笪君吾這次沒忍住:“遠走高飛這個詞不能這麽用。”
沒人理他。
“當然,我還可以問下這個青狐。”章青嶼看向青狐。
所有人也都看向他。
此時,青狐嘴巴張開,“啊啊啊”出聲。
該死!
他喉嚨被損傷了。
章青嶼銳利看向鈴铛,谯笪君吾亦是目光一閃。
她早有準備,但即便說不了,這個青狐也可以寫字。
果然,女捕快立即拿出身上備用的紙筆,正要給青狐遞過去。
“不用費事兒,他是個文盲,不識字。”
鈴铛輕描淡寫,把章青嶼的最後一步棋也給堵死了。
女捕快遲疑了下,還是拿給了青狐,但後者沒接,只恨恨瞪着鈴铛。
章青嶼面色陰沉。
他奈何不了這個女人。
那麽...他忽然笑了下,往後退了一步,讓外面的人進來。
人還未到,聲已至。
“地瓜大人不可言說自己的任務,那就讓我猜一猜——是否帶着某位好不容易救下來的大人物逃出京都,然後在逃亡之中在雲芳鎮的林家衣鋪中買了兩件女裝。”
“從他們逃跑路線來看,地瓜大人執行的任務跟我們執行的任務好像是同一個。”
楊伋踱步進來的時候,面帶戲谑跟狠辣之意。
好快的速度。
谯笪君吾掌心微阖,濕汗壓着。
楊伋只是巡防營統領,于京都有安防之職能,但出了京都就沒有那麽大權柄,受兵部管轄,受閣部鉗制。
現在朝廷公文沒有下來,并未賦予他于地方調查的權柄,否則章青嶼也不會叫板。
現在調查速度如此厲害,無疑得到了地方官體的相助。
章青嶼不可能心甘情願跟楊伋合作。
一系列綜合只有一個原因——琅琊王氏。
谯笪君吾虛握掌心的時候,前後左右烏泱泱出現一大群軍甲,将此地徹底包圍,也封死了出去的路。
大舷船的軍甲,王氏的私軍。
他猜測王玄渝跟那位青衣刀客也在附近,他們正在看着這裏。
天羅地網,插翅難逃。
就是大雲象高手都逃不出去。
這一次,估計連鈴铛都得死在這裏。
谯笪君吾忍不住看向鈴铛,後者還是一手握着扇子,一手把玩着令牌。
當令牌翻轉了三個來回後,章青嶼跟楊伋齊齊下令。
“動手!!!”
殺機一觸即發。
殘影掠掠而出。
突然!許多人還沒沖到鈴铛身前就身體虛軟,嘩啦啦倒下一片。
包括章青嶼跟楊伋,但兩人沒那麽狼狽,扶住了牆跟柱子。
“是毒?你在這裏下毒了!”
章青嶼忽然想到在她引着青狐進這條街的時候,她一定是在那段時間中在周遭灑下了毒粉。
街道筆直通兩端,風一來,一旦他們包圍此地,這些毒粉就散開,把他們都給弄了。
她既早有如此部署,難道早知王氏軍甲在此地?
章青嶼想到此,特地觀察街道邊上兩邊溝槽,果然看到了一些殘餘的粉末,有些還在随風飄飛。
此時此刻,他恨不得立即關閉呼吸!
此時,遠處碼頭高處也是唯一的三角吊樓之上,王玄渝跟青衣刀客就在此地,能大概看到那一條街道的動靜。
雖看不清人,但能看出它本群起攻之,按理說對上鈴铛這樣的身手,人再多,怎麽招也得打好一會,結果這麽安靜?
“事情不對。”青衣刀客一說,王玄渝柳眉輕蹙,正要安排人去刺探下情況,反而有下屬來傳——街道那邊派出去的軍甲被放回來了一個。
軍甲跪地,告知他被放回來的作用。
傳話。
傳鈴铛的話——過去聊聊。
青衣刀客皺眉,“此女大膽!小姐您不能過去。”
“不,這事不簡單,雖有風險,但若是正事,我不去就撇不幹淨了。”
她說的正事是無法确定這個行事古怪的地瓜大人到底是什麽人,若是楊章兩人辦錯了人,那就會給她惹一身腥。
琅琊王氏不會讓一個蠢貨當未來的太子妃,而且廢了一個太子後,也不另選一個王氏女,還是王玄渝,說明此女有過人之處。
至少膽魄跟腦子是足的。
青衣刀客是下屬,不敢僭越,只能答應陪同過去。
傳話的兵甲補了話,“那地瓜大人說如果小姐您願意過去,就去另一條街道,原來那條被她下了風胥草之毒,風吹傳毒粉,中招的人雖不少,但還有不少毒粉沒派上用場,還得讓風吹一會,換個地方免得傷到您。”
當時,王玄渝的表情并不好看,而青衣刀客則在邊上說風胥草之毒并不致命,但能讓人四肢乏力,缺乏行動之能。
也就是說那邊的人大部分都廢了,就算剩下幾個,比如這個軍甲,也絕不是那個地瓜大人的對手。
王玄渝帶上了所有剩下的兵甲。
即便現在毒粉放倒了大部分兵力,但憑着青衣刀客跟剩下這些人還是能拿下對方的。
只是現在王玄渝已經不想貿然動手了,這個地瓜大人太過神秘莫測,沒摸清楚情況之前,她不想再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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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街癱了一群人。
另一條街,飯館四扇門全敞,敞亮且明堂,老板跟小二早已不知道跑哪裏去,竈臺上的鐵鍋冷了許久沒開爐。
等王玄渝跟青衣刀客到了,見着店內正中央的桌子上坐着三個人。
地瓜大人,楊伋跟章青嶼。
剩下一個位置自然是給王玄渝的。
還挺給面兒,見王玄渝來了,鈴铛立即起身行禮,“下官見過縣主。”
王玄渝還記着剛剛路過另一條街道時驚鴻一瞥裏面的慘狀,眉眼收斂了幾分冷意,不動聲色道:“地瓜大人客氣了,如今這局面實在匪夷所思,也不知是哪裏出了差錯,還請地瓜大人釋疑。”
鈴铛倒了茶,當然是給自己喝的,畢竟其他三人也不敢喝。
但她沒開口,倒是看了下門口,王玄渝揮手讓人把門關上。
顯然此事是機密。
門一關,屋內就是四人在座,青衣刀客站在王玄渝身後,而不遠處是跟青狐呆在一起的谯笪君吾。
此刻他存在感很低,因為鈴铛一個人拉滿了所有人的仇恨。
她喝了一口茶,也無心吊人胃口,直接說:“那個丫鬟,他的确不是個丫鬟,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郎君。”
幾人:“?”
谯笪君吾心肝顫抖,一時不明這個女人要做什麽,甚至懷疑是他被賣了。
但他沒有顯露,因為還有僥幸之心。
“而且把他臉上的易容去掉,他幾乎跟咱們那位廢太子長得一模一樣。”
這幾乎是把他的身份呼之欲出了。
王章楊三人都懵了,尤其是王玄渝,一時都不想待在這裏,因為她可以帶人暗殺谯笪君吾,卻不好跟他直接照面。
避諱很深。
還好,她又突然察覺到了詭異之處,但她沒出聲,是中毒虛弱的楊伋開的口:“難道地瓜大人你的秘密任務就是把廢太子救出京都?”
這話陰陽怪氣的。
章青嶼跟王玄渝城府更深,沒接話。
鈴铛瞥了楊伋一眼,“不僅救出,還帶着他逃亡,僞裝身份逃向雲城,而在這個過程中很容易引來一些魔教邪徒,比如青狐,但青狐此人在魔教也不過是一個小頭目,還吃不下廢太子這條肥美的大魚——但他背後的人可以。”
“魔女虞卿。”
衆人齊齊錯愕,竟引出了此人!?
谯笪君吾:“...”
王玄渝皺眉,給章青嶼一個眼神,後者便若有所思道:“所以,地瓜大人您的意思是這個人是假的廢太子,為的是引出青狐背後的魔女虞卿?”
以虞卿的分量,也的确夠讓內院密探特地埋線于此。
但...
章青嶼還是覺得哪裏不對,于是神色微妙道:“這個任務是地瓜大人您自己立下的?還是...”
“不是我懷疑您,而是涉及廢太子,恐怕不是您一個人可以辦到的,院主也不會同意的。”
鈴铛喝完了小茶杯裏的茶,撐着半邊臉頰笑了笑。
“他同意了也沒用,這件事只有一個人同意了才頂用。”
“你們知道我說的是誰。”
衆人皆震驚。
連青狐都震驚了。
王玄渝此刻沒忍住,“君上的密令?”
鈴铛笑而不語。
若非知道自己不能壞事,否則谯笪君吾真想鄙夷鈴铛此人——此時的她可太像鄉下走村穿巷忽悠老頭老太太買仙丹的神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