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傳說
門開了,原來是來送熱水洗風塵的。
普普通通的小厮恭敬且客氣,低頭行禮時目光一掃屋內兩人,且觀察了黃臉丫鬟的雙手,發現并不細膩,但也沒老繭,再看胸脯...的确是個小丫鬟,就是比一般女子高,不過也對,貼身的丫鬟斷不可能比小姐還柔弱嬌小,畢竟就算是這少東家也挺高的。
小厮低頭退去了。
門關上。
谯笪君吾瞥了下緊閉的房門,摸着被易容上妝過的手,轉頭掐着女聲對鈴铛道:“小姐,我看此地搜查這麽嚴格,不會出什麽事吧?難道是跑了什麽朝廷欽犯?”
“不知,父親先去的雲城,此前特地囑咐過我萬萬小心,莫要招惹朝廷的人,若是早知此地局勢不穩,我寧可多費些時日繞路,欸,就為了找個夫婿,也甚是麻煩。”
“小姐放心,您定能找個如意郎君,就是不知道您喜歡什麽樣的。”
“為女子,三從四德,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哪裏能要求那麽多。只要高大英俊,才華橫溢,上進志氣,體貼溫柔,沉穩大方,不小家子氣,不愛女色,只癡情于我...最好還有房有馬車,存款不菲,父母恩愛且待人寬厚,且絕不苛待媳婦...除了這些,也沒別了,哦,對了,最好身體強壯些,但也不能太強壯,看着吓人,我覺得剛剛搜查我們的那個小将軍就蠻好。”
“...”
你這要的哪裏是什麽雞狗,得是鳳凰跟哮天犬吧。
本來谯笪君吾只打算跟這人随便說幾句糊弄外面可能竊聽的兵士小厮,結果這山寨少東家說得來勁,還特真情實感。
他都搭不上話。
而蹲在門外偷聽的小厮為了聽完她的招婿需求,連膝蓋都酸麻了,起來的時候差點五體投地,最後扶着牆下樓跟小将禀報。
“絕對是個商家小娘子,雖花容月貌,但貪心得很,對了,她還說....”
小厮斟酌了下,還是跟小将如是禀報,然後就看到自家上司臉紅了。
身高腿長身板矯健,原來他如此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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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谯笪君吾就沒瞧見什麽人前來刺探,好像巡檢兵士那邊把他們忽略了,就連他下樓打個水,都見那小厮朝他笑,很是客氣。
谯笪君吾:“...”
鈴铛此女,雖是殺手,但能騙人得很,怕是早前做過誘拐郎君的營生。
——————
傍晚,自覺一味躲在屋中反而招人懷疑的兩人下了樓吃飯,大廳十分熱鬧,飯菜香氣飄逸不覺,多是河鮮,但也不乏山珍,就是價格貴了點。
兩人不管是實質還是僞裝出的身份都不缺錢,但在點菜方面,鈴铛出手并不高調,谯笪君吾本覺得不妥,但眼角瞥到不遠處一些僞裝成住客的可疑人物,又想明白了。
雀氏少東家是不缺錢,但孤身在外,又是女兒身,該是低調的,所以不事張揚才正常,如果大大咧咧各種高調,反而可疑。
不過他們是低調了,別人高調得很,倆書生一邊吃飯一邊搖着扇子讨論政治經濟,但酒入喉腸,聲量越來越大,竟聊到了武林之事。
滿嘴鄙夷。
說是魔教內部大亂,教徒四處猖狂為禍,朝廷跟小昆侖都派了不少人圍剿。
“為何大亂?”與那倆書生拼桌的商人也是個好奇心重的,開口詢問。
“還不是因為那魔教聖女,說起來也是男女之間的破事兒,聽說是那魔教老教主想采陰補陽,但那聖女不肯,就主動勾引了魔教教主的心腹,意圖造反,這不就打起來了。”
“要不怎麽說魔道就是魔道,這什麽魔道聖女也是個放蕩的,倆件事有啥區別嗎?就因為老教主比較老?對了,她美嗎?可能跟武林第一美人易紫煙比?怕是連這裏在座的一些姑娘都不如吧。”
問這話的人眼睛不由自主往某處飄去。
谯笪君吾瞥到那書生的狗眼,又瞧着鈴铛一邊吃菜,一邊饒有興致聽着酸書生高談論闊瞎扯淡,聽就算了,還朝人家笑了笑,惹得那書生都結巴了,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呵。
“小姐,說起那那魔女虞卿,我倒是聽說了一些。”
鈴铛目光收回,瞧着他十分玩趣,“哦?咱家的小春花也知道這些武林之事?”
“家裏那些跑商的管事嘴巴可碎了,什麽消息不知道,何況這魔女惡名遠播。”
谯笪君吾看鈴铛感興趣,眸色潋滟瞧着自己,捏着筷子的手緊了一些,娓娓道來,“她醜,特別醜。”
鈴铛:“咦?”
谯笪君吾:“不僅醜,還兇,殺人如麻,而且不知道修了什麽邪法,嘴巴變得特別大,還喜歡吃小孩。”
他這麽一說,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那倆書生都不知道說啥好了。
這黃臉小丫鬟哪來的啊,說書的啊?
這滿嘴瞎扯淡。
“喜歡吃小孩就算了,還喜歡生吃,偶爾不野蠻的時候,也就沾着大蒜醬吃,一張嘴滿口蒜味,混着血肉哇哇流。”
“欸,可人家魔教教主就好這一口。”
哇,不遠處的一桌有小孩哇得哭了出來。
人家父母怒目而視。
鈴铛:“...”
她沒說什麽,挑了一塊炸得酥脆的小排骨放嘴裏。
谯笪君吾以為自己說得很帶勁兒,讓她胃口大開,還頗有點得色:“咦,小姐,您不吐骨頭啊?”
“沒事,我牙口好。”
嘎嚓嘎嚓脆響,牙口是真的好,就是有點瘆人。
“...”
倆主仆還沒吃完飯,忽聽見門外躁動,所有吃飯的住客都被驚動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官差進門來,手握一疊厚厚的告示。
滇樓掌櫃匆匆來,詢問何事。
“朝廷督察院奏報,魔教孽障已過許多州縣,其中有消息——惡徒青狐往山海關逃來,此徒擅易容,生性狡詐殘忍,最喜歡生吃幼齡孩童,為害一方,都察院提調有司衙門各處搜查,爾等若有線索也可上報。”
今天這是跟吃小孩杠上了麽?
還是某些人嘴賤胡咧咧。
谯笪君吾被鈴铛斜瞥了一眼,莫名心虛。
官差說完後,将手中告示分了掌櫃幾張,而後勒令衆人全部回屋,等着他們一個個搜查過去,不是一般的搜查,還得搜身查驗。
男捕快搜男子,女捕快對着女子,從臉上開始查驗,仿若手中還有驗看易容的藥水,若有嫌疑,當場抹藥水佐證。
一般人哪裏敢跟朝廷過不去,縱然心中不忿,卻也多數乖乖配合了,至于若是一些官家子弟,就得看家裏官位大小能否幸免了。
顯然商賈門戶不具備這樣的人脈。
鈴铛跟谯笪君吾對視一眼,也跟着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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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搜查的順序,他們這間房排後面。
房門一關,鈴铛确定門外無人偷聽後,谯笪君吾從窗口瞥了一眼外面,回頭壓低聲音道:“若是只搜查魔教的青狐,不會只盯着滇樓,其他客棧也都被包圍了,這麽大的陣仗,怕是那督察院在跟巡防營搶功。”
“當然,一個青狐算什麽,也不過魔教裏面的小頭目,聽着名頭厲害,其實泛泛,犯不着讓朝廷出這麽大陣仗,沒看剛剛那刺史家的面子都沒給?”
鈴铛顯然認可他的判斷,一個魔教門徒哪裏能跟廢太子相比。
但現在問題是如何破局?
別說臉上的易容會不會暴露,就是搜身這一關也過不去啊。
情勢急迫,谯笪君吾面帶苦澀憂心時,卻見鈴铛一直盯着他的胸口。
這啥人啊,這時候了想什麽呢?
谯笪君吾冷着臉掩了下胸口,“你有法子沒?”
鈴铛喝完茶,看向窗外,幽幽一句:“你的身份文牒花多少錢僞造的?”
這話說的。
“不是僞造,是真的,但身份可以是真的,人卻随時可以換。”谯笪君吾說着,卻打量着鈴铛,在想她要出什麽幺蛾子應對這種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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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查動靜不小,一間一間輪過去,誰都無法避免。
客棧周圍都被看死了,根本無法逃出去。
中間倒也出現一些岔子,不是官宦世家的子弟傲慢,就是家底不太幹淨的心虛拒絕調查,後來都被打臉了,乖乖被搜查。
等輪到鈴铛兩人這一間,因是主仆,一個女捕快進了屋。
在她眼裏,這倆主仆只是商賈出身,還輪不到讓衙門的人低頭,她也只是冷淡道:“你們自己脫,還是我幫你們脫?”
這衙門的女郎就是生猛。
見兩人不動,還用古怪的眼神瞧自己,女捕快不悅得很,面帶冷厲,單手扣刀,“還是你們要去牢獄裏被查驗?”
此時,鈴铛用茶杯蓋點着茶水說了一句話。
“我們兩個,差大人你恐怕搜不了。”
這話可真熟悉啊,剛剛那什麽中郎将家裏的公子哥就是這麽說的。
女捕快眉心一擰,打量着兩人;“怎麽,姑娘是什麽侯門世家子弟?”
若非宗室權爵或者上品高官,還沒人能讓他們今天的搜查中止的。
鈴铛笑了笑,拿出了一塊牌子。
女捕快看了一眼,神色錯愕,“你們是...”
鈴铛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好整以暇道:“我知道你們不是普通的官差,而是督察院內院的人,為機密要案而來,是以剛剛在樓下我也沒揭破。不過你們有案子,我們也攜密案調查,不好亂了身份,只能在這裏告知你。”
“我乃督察院內院的密探,至于到底什麽案子,不能說,這是規矩。你可以跟上級請示驗證,上面的牌子是我的身份。”
女捕快看了一下黑色鐵牌上烙印的大地瓜印記,十分錯愕。
鈴铛從容淡定道:“沒錯,我就是內院第三神秘的密探,地瓜。”
谯笪君吾:“...”
他好想笑,但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