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她喜歡蔣銘繹，很多年了
“是啊。”
就這兩個字,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趙思睦再沒有聽到身後的聲音，她深吸口氣，擡腳, 又頓住。
“榕榕。”蔣銘繹的聲音很淡, 帶着隐忍的克制，“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趙思睦呼吸一滞。
“還是只是因為你媽媽公司的項目？”
窒息的沉默。
蔣銘繹臉色黑得吓人，他攥了攥手心, 大概是找不出理由給她來搪塞自己了。當時, 是他親手制造了一個她來找自己的理由，現在卻無比紮心。
半晌, 久到他以為她會将沉默進行到底, 她忽然開口了，“當然沒有啊。”
可沒心沒肺了。
蔣銘繹心頭像是被人倒了盆冰水, 夾帶冰塊那種，不僅冷還砸得人生疼。
他動了動唇，說不出話。
偏偏趙思睦這熊孩子還非要往他心口上紮針：“從一開始我就以為你喜歡宋妤淩，是因為我長得像她, 你将我當作了替身，所以，我因為蔣雲廷, 因為我媽媽項目那事賭氣，才會答應當你名義上的女朋友。”
看, 她還一本正經要給他解惑。
蔣銘繹心頭鈍痛，很想制止她說下去，又自虐的想聽她說完，看她到底能紮多少刀才肯罷休。
趙思睦果然很懂得怎麽在他傷口上撒鹽：“我以為你官宣跟我的事情，和我秀恩愛都是為了替宋妤淩轉移在你身上的緋聞, 所以，為了我媽媽的項目，也為了我不用被逼着繼續找下一個聯姻對象，我努力配合你當個聽話又完美的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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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具人？
很好。
趙思睦一口氣說完，本能的閉上眼睛，只有一瞬的猶豫，她睜開，“就是這樣，沒有其他。”
她明白她跟蔣銘繹之間算是到頭了，今天為止，再沒有以後。
也……挺好的咯。
許久，蔣銘繹松開手，“所以，你只是配合演戲？”他嗓音越發顯得低沉，“僅僅是演戲？”
“是的。”跟他極力壓抑着怒氣不同，趙思睦是真正的平靜。
風輕雲淡，不帶感情，都懶得敷衍。
蔣銘繹積壓的怒火要爆發，他死死盯着那道不為所動的背影，努力深呼吸。
他現在想狠狠抱住她，然後，吻她。
趙思睦等待他做最後的總結，眼眶不知不覺泛起熱意，她眨了眨眼，堅持沒有回頭。很久很久，終于，她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這一回略顯淩亂的腳步不再是朝着她，反而是越來越遠，而後，是汽車發動的聲音。
她的眼睛像是被打開了開關，比瀑布還厲害。
她轉過身，視線裏連蔣銘繹的車屁股都沒看着。他這麽驕傲一個人啊，自尊心都被她踩到了腳底下，沒揍她一頓就是好教養了。
趙思睦很矯情的朝天笑笑，這才是正确的。
以後，他們各走各的，就是這樣。
回到房間，她坐在床上，大夏天的，她把空調被卷在自己身上把自己裹成個圓球，挺像熊的，可她還覺得冷。
【何清歡：回個電話。】
【何清歡：躲着算什麽英雄好漢？！！！】
趙思睦抱膝，下巴磕着膝蓋，心裏嘀咕：我本來就是狗熊啊。
【寧夏：跟蔣銘繹好好說。】
【寧夏：別沖動。】
趙思睦往下拉了拉群消息：好好說什麽？明明是他把我當小孩哄騙，又不是我的錯。
而且，他們徹底斷了，幹幹淨淨那種。
她用被子悶住頭，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又悶又熱。恨不得就想此刻鑽在被窩裏，将所有有關的人事物全部隔離在外。
可惜，別人可不聽。
手機持續響了半天，吵得人分分鐘要爆炸。
論壇爆料的帖子早就被删了，不過熱帖麽，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全都看到了。
趙思睦踢開被子，從上到下，一條條開始翻消息。
有何清歡和寧夏的關心，有朋友們的問候，當然還有幸災樂禍的，比如那群塑料花。
她點開塑料花群，怔了怔，她這是被T出微信群了？
【真沒想到，趙思睦連趙家人都不是？】
【那還拽什麽拽？】
【這下鬧這麽大，趙家還不把她丢出國去？】
【難怪，她小學沒讀完就被送出國了，合着壓根就不是趙家人。】
【看她之前那樣，咦！惡心！】
【蔣家會要一個父母不明的孤兒？】
【所以，他倆到底什麽時候分手？】
被T之前的記錄還在，趙思睦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耐心，每條都看完了。也是，她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群塑料花多現實啊，知道她壓根不是爸媽的女兒，覺得自己這個假千金不配跟她們玩，幸災樂禍還來不及呢。
反正，她也早就不想應付了。
還有蔣銘繹，她不玩了。
趙思睦抱住自己，退出微信登錄微博，她想了想。
【谷田：小時候以為西瓜籽吞進肚子會發芽，長大了才知道，西瓜籽就算扔進了土裏都未必會結果。】
她很難過的捧着手機，微博不斷提示有新評論。
【哈哈哈哈哈，小時候以為泡泡糖吞進肚子會把腸子黏在一塊，長大了才知道沒有什麽是一通粑粑解決不了的。】
【樓上真香，有那味了。】
【卧槽！我正撸串呢！】
【大大真可愛。】
【對對對，每次吞了西瓜籽都嚎啕大哭覺得自己會被長大的西瓜撐破肚皮。】
【還有還有，姐妹們有沒有換牙的時候被家裏人說，上邊的牙齒要從高處扔地上，下邊的牙齒要扔屋頂？我每次都記反，然後哭着以為自己再也長不出牙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掉大牙。】
評論區前所未有的熱鬧，趙思睦一邊哭一邊看。
【央揚氧樣央：西瓜種子發芽需要一定的溫度、濕度和氧氣。有籽西瓜發芽的最适宜溫度是28-30℃，無籽西瓜則為30-33℃。】
這一條過于正經的評論夾在一堆歡樂又無厘頭的評論裏特別顯眼，一排粉絲追着留言：大哥，百度百科摘的吧？
【是哥哥還是姐姐？五體投地。】
【哥哥沒有童年？】
趙思睦手指頓了頓，“央揚氧樣央”這一條明顯跟他從前的評論風格不一樣，感覺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還一本正經跟她讨論西瓜籽發芽的條件？
這還是從前那個跟她從2B讨論到2H，再說到HB的人？
趙思睦點開“央揚氧樣央”的頭像，進入他微博，他的微博兩天沒有更新，就是他沒錯。
難道跟她一樣，今天心情超級差的？
她又回到他的評論，忽然笑了。
還挺不可思議的，她揉了揉自己上揚的嘴角，就這一條摘自百度百科的評論就讓她笑了？
帖子風波還在持續發酵，程靜動作快，早早就把趙思睦跟着一起回蘇州的事情安排好，而趙思睦在家躲了兩天，漸漸從打擊中回過神來，到商場準備去蘇州的東西。
一起去的還有何清歡，她全程很小心，“我周末就去蘇州看你。”
趙思睦在看睡衣：“不用，你就好好工作，周末抓緊時間再談個戀愛。”
何清歡笑容一僵：“你跟蔣銘繹……”
“分了。”趙思睦特別幹脆。
何清歡想像往常一樣去戳她腦門，剛伸出手呢，戳不下去，“你說你真是……”
“我怎麽了？”趙思睦笑嘻嘻，瞅着她伸出的手指，腦門主動靠過去，“他犯了錯，我還不能生氣了？”
好像遷怒他，她就能好受些，這樣她不用去想自己跟宋妤淩的關系。
何清歡果斷戳上去，狠狠一下，把她腦門都給戳紅了，“你就作吧你，以後後悔了我可不給你遞紙巾。”
趙思睦委屈的揉了揉額頭：“哼！”
提起蔣銘繹，她心情沮喪，又不會掩飾，被何清歡一把摟住，“乖，不開心就別笑。”
趙思睦笑容瞬間垮了。
何清歡摸摸頭：“方堂昨天還找我了。”
趙思睦緊張，明知故問：“找你幹什麽？”
她跟喬萱配合默契，聽說昨天方渣渣就被公司給開除了。
“回頭草咯。”何清歡難掩失落。
趙思睦打過去：“想吃？”
何清歡勾住她脖子：“想換棵樹挂挂了。”
“真棒！”
“用你誇？”
何清歡将趙思睦看上的睡衣抱懷裏：“這些姐送你，去蘇州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穿着我買的睡衣，不許交新朋友。”她去櫃臺結賬，“要交也可以，關系不能好過我。”
趙思睦蹭到她背後，一把摟住，“不交不交，一個都不交。”
兩個人勾肩搭背離開睡衣店，剛出門就看到斜對面的衣服店門口站了幾個熟悉的人。
何清歡下意識擋在趙思睦跟前。
是把她T出群的塑料花們，她們身邊是個她沒見過的混血美女，很漂亮，一身的奢侈品，神色倨傲。塑料花們全都圍着這美女，臉上是過去對她的假笑。
“走吧？”何清歡拉着她。
趙思睦點點頭，朝相反的方向。
“喲，那個人！”
刺耳的一聲，像是在唱女高音。
趙思睦回頭，不知道是誰先發現的她，幾個人對着她指指點點。那位混血美女大概挺好奇的，跟她視線撞上，從裏到外透着的高傲。美女側過頭問了一句，塑料花們笑容燦爛，對着她竊竊私語。
那刻意壓抑的說話姿态讓她很不舒服。
媽媽說的沒有錯，塑料花們只會陰陽怪氣，但她們永遠知道怎麽才能讓人心情不爽。
趙思睦轉身離開。
“她們就是嫉妒你！”何清歡氣憤。
趙思睦壓根沒放在心上：“可不，姐可是她們的神話。”
何清歡“噗嗤”笑了，彈了下她的腦門，“迷死趙，你知不知道驕傲兩字怎麽寫？”
趙思睦萌萌的搖頭：“不知道。”
何清歡算是徹底放了心。
商場在蔣氏附近，趙思睦大包小包去停車場，在B1的電梯裏遇上匆匆進來的周玥。
她在打電話，神情很凝重。
看到趙思睦，周玥像是很驚訝，整個人都被定住了似的，直到電話那頭助理喊她，她才轉過身，“回公司再說。”
電梯裏只有趙思睦、何清歡和周玥，就特別安靜。
趙思睦跟何清歡手挽着手站在一邊，周玥則在另一頭，連她一向很妥帖的招呼都沒打。
電梯到B2，趙思睦看着何清歡，“你先去我車上。”她把手上的拎袋和車鑰匙都給她。
何清歡擔憂的目光看看她，又看看周玥，最終，什麽都沒說。
趙思睦出電梯：“我們聊聊？”
周玥嘗試了下，擠笑失敗，“好。”
電梯門在她們面前阖上，兩個人走到邊上，誰都沒有先開口。
“我從沒有否認過，我是個軟弱的人。”趙思睦憋了半天，含笑看着周玥，她回想過，巧合多了那就不是巧合。
她眼神清澈，一如初見，在周玥眼裏，這是個簡單又不知世故的女孩。
趙思睦臉上兩個酒窩很甜，聲音也是甜的，話鋒卻是一個急轉彎，“但至少我問心無愧。”
周玥幾乎是狼狽的避開她的視線。
趙思睦沒打算做什麽：“祝你心想事成。”
像是一巴掌，狠狠扇在周玥臉上。
趙思睦沖她點點頭：“再見。”
“思睦。”周玥叫住快要消失在視線裏的小姑娘。
趙思睦停住，回過頭，周玥仔細打量這張臉，心裏頭像是被人倒了熱油。
焦灼裏夾雜着羞愧。
趙思睦知道她的心思了，竟然知道了。
這個她一向看不上的女孩原來不是不懂，也不是沒脾氣，只是一直心裏門清的沒有說破而已。
周玥看着趙思睦臉上不慌不忙的笑，從頭到腳的不适，“抱歉。”
最後，她擠出兩個字。
趙思睦很幹脆：“不用。”
因為她沒法大度的說一聲“沒關系”。
她去找何清歡，只留周玥一個人僵在原地，望着她回不過神來。
周玥承認自己心虛了，話說到這份上，該懂的都懂了，她喜歡蔣銘繹，喜歡多年。她一直以為他最後會選擇她這樣的成為伴侶，所以，她扮演着他最好的夥伴、最佳的搭檔，哪怕最後她只是個合适結婚的人，她也完全不在意。
至少，她能得到他了。
沒想到，趙思睦出現了。
從在病房裏見到趙思睦的第一眼，周玥就有莫名的恐慌，可那時趙思睦是蔣雲廷的聯姻對象，她又悄悄松了口氣。
再後來，他們在一起了。
周玥心中像是被灼燒過一般火辣辣的疼，不安又彷徨，她慌了。所以，蔣氏的年中酒會她故意誤導助理排位，之後對趙思睦那些似是而非的話和表現，他們約會她有意無意的拿“緊急工作”截人，微博上以宋妤淩跟趙思睦對比的讨論，她知道蔣銘繹沒有微博賬號，也向來不會去微博搜自己的名字，哪怕是上了熱搜他站在公司角度也都是交給公關部門出面，而她就是公關部門的負責人，還有趙思睦對宋妤淩和蔣銘繹的試探，她也順勢推了一把。
這一切有違她一貫的原則，可她還是做了。
周玥安慰自己，她不過是順着趙思睦的意思，也不算主動害人。
再後來，看到宋妤淩的DNA檢測報告，她只猶豫了一瞬，沒有如蔣銘繹所交代的攪碎銷毀，但她也沒有想着徹底曝光，她只是狀似無意的将趙思睦的血型透露給了平日裏圍在趙思睦身邊的名媛。
不曾牽扯到宋妤淩，也沒有多說其他半個字，她以為頂多是小範圍的鬧劇。然而她沒想到，塑料花的嫉妒心能重到抽絲剝繭直接挂本地論壇，等她後悔的想去删帖，已經來不及了。
周玥想，她沒有勇氣跟蔣銘繹去坦白，如果就當沒有發生，也許，他不會知道……
打臉的羞愧，做錯事的人就要受到良心的譴責。
趙思睦去蘇州那天，簡顏到的最早，等她把行李都搬上車，簡顏守在她邊上，“這麽多行李？不打算回來了？”語氣是一貫的冷嘲熱諷。
趙思睦沒理，簡顏不依不饒，“你說你現在還嚣張什麽？”
“躲去蘇州就完了？”
“趙思睦，你可真行啊。”
趙思睦冷冷淡淡的一眼，沒想好怎麽對待她，“想笑就笑，以後就沒人逼你叫姐姐了。”
簡顏抱臂，繞着她走了一圈：“我有什麽好笑的？反正從前我就沒把你當成我姐姐看過，現在更好了，連道德綁架都沒了。”
說話還是那麽不好聽，趙思睦胸腔裏卻湧起一股暖流，緩緩流淌而過。
“回去好好把語文學學好。”她懶得搭理。
簡顏追上去：“語文？我總比你一個在國外長大，英文說得比上海話溜的人強吧？”
“诶，你真甩了蔣銘繹？”她聲音聽着挺幸災樂禍的，“我本來就覺得蔣銘繹那人啊年紀大，性格古板又無趣，你找他當男朋友你就是找虐。”
趙思睦怼：“哦，我記得你當初也挺想當他女朋友的。”
簡顏瞪：“我這是因為你才勉強我自己，就他那樣的，我一分鐘都相處不下去。”
趙思睦忽然抱着她，抱得特別緊，“嗨呀，原來你最愛的是我，真是好感動呢！”
簡顏：“……”
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抱一塊？
咦！雞皮疙瘩。
“你滾滾滾！”簡顏推開，不停撓自己胳膊，“惡不惡心？”
趙思睦聳聳肩，故意叫：“外婆！”
簡顏立馬擠出笑，回頭一看，壓根沒人，“趙榕榕，你這人怎麽……”
“怎麽這麽美麗？”趙思睦甩了甩長發，“謝謝誇獎。”
簡顏吐了：“滾。”
因為外婆回蘇州，家裏人都來了，舅舅和舅媽也一塊去蘇州，然後再回上海。六個人總共開了兩輛車，趙思睦跟外婆一輛，舅舅一家一輛。
外婆将趙思睦摟在懷裏，這幾天她們一直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外婆的錯，是我讓銘繹不要告訴你我的病情。”
趙思睦依偎着外婆，蹭了蹭，“跟您沒有關系，我們分開是因為別的原因。”她拿出手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外婆，我跟您說幾個段子吧！”
外婆嘆氣，欲言又止。
車子上高速，在收費站排隊，外婆忽然扭頭看了眼，身後一輛車挨得很近，從離開家就不遠不近的跟着。
她低頭看着捧着手機給自己講段子的趙思睦，忽然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