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外面有滴滴答答的聲音傳來。
“下雨了, ”波本掀開一截布簾,看到了外面細細密密的雨,“天氣預報上沒有提到過今天會下雨啊。”
“這在夏天是常有的事。”在案板背後用抹布擦拭刀刃的老板笑着接話, “客人們不急的話再坐一會, 這雨應該很快就會過去了。”
“多等一會嗎?”波本看向依舊坐在位置上的沙羅。
“反正也沒什麽事, ”沙羅端着玄米茶喝了一口, “待會再回去也沒什麽。”
他們剛才在這家并盛最出名的竹壽司吃了一頓刺身拼盤,從食材的新鮮度到老板的刀工都沒什麽可挑刺的地方。
鲑魚子壽司, 蘸上調料後一口吞下,霎時間甘甜的魚籽爆炸開來,鮮美濃郁的汁水與微酸富有嚼勁的米飯混合, 一時間達成了微妙的和諧。鲷魚壽司, 沙羅沒有蘸芥末直接放入口中,意料之中的清爽風味與彈韌口感, 在魚肉與米飯之間還有一點紫蘇葉碎,更添加了些草木芬芳。
還有香甜的鮮蝦、北極貝……饒是不怎麽習慣壽司的沙羅也不得不承認這非常美味。
“沙羅知道壽司的正宗吃法嗎?”波本側過頭,撚起一塊壽司,“先把壽司側放,用拇指摁住食材,讓食材那端去蘸醬油,絕對不能讓米飯碰到醬油,否則飯粒會松散開來。”
“這位小哥很懂嘛。”為他們制作壽司的師傅咧嘴笑着,“不過,要我說的話,只要覺得好吃,用什麽辦法都無所謂啦!”
“我覺得老板說得有道理。”沙羅朝着波本微微一笑,用筷子夾起壽司, 很快地蘸了一下醬油,送入口中,半邊臉頰鼓起,讓波本看着很想戳一戳。
“結果我成了多嘴的那個啊。”無奈地笑笑,波本依舊嚴格按照這個方法食用。
“老爹!我回來了!”門簾忽然被拉開,一個背着棒球袋的少年帶着一身半濕的衣裳走了進來,“外面雨還挺大的,最近棒球訓練都取消了。”
“阿武你又沒有打傘,”老板笑罵着把毛巾扔到少年的頭上,“還不快擦擦,水滴到桌子上怎麽和客人交代。”
“好嘞。”熟練地接住毛巾,少年朝着沙羅他們歉意地笑了笑才往屋內走去。
他是那種很典型的校園運動帥哥,膚色偏深,是陽光曬過的樣子,而牙又很白,一笑起來晃人眼。
Advertisement
沙羅迅速地瞟了一眼波本,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波本在上學時大概也是這個樣子的吧?不過可惜,現在成了一個公安的二五仔……
“怎麽了?”波本永遠能迅速察覺到沙羅的動态,他用一副無辜的樣子看着她,透出人畜無害的氣質來。
沙羅收回了目光,不管怎麽說一個比自己還大六歲的家夥擺出這副面孔來,還沒有任何違和感才是最有問題的。
估計六道骸的幻術都沒他能裝。
“雨越來越大了,”不過往外看了一眼,沙羅微微皺起了眉,“而且天色也黑了不少。”
“确實啊,”從她身後探出頭,波本一手按在了沙羅身前的桌面上,“看來不走不行了。”
“天氣預報也說今晚會有持續的大雨……”一手遮在額頭,沙羅有些為難地看了看自己穿着的白色無袖襯衫。
她甚至連個帽子都沒有,被雨淋濕了的話會很麻煩。
“不介意的話用我們店裏的傘怎麽樣?”老板從流理臺後方走了出來,“用完之後記得還回來就行。”
“不過我家也只剩一把傘了,誰叫阿武那小子總是不撐傘呢。”
“那實在是感激不盡。”波本接過老板遞過來的傘,撐開發現兩人擠一擠的話倒也能裝下。
豔麗的滌綸布在陰暗的雨中撐開,就像綻開一朵小小的花。
“真是遺憾吶。”兩人湊得近了,沙羅就能聽到波本近乎自言自語的一句話。
“怎麽了?”這個距離,光是說話,似乎就能感受到對方胸膛的起伏與人體特有的溫熱。
沙羅能聞到一種和皂角、陽光類似的香氣,在橫濱時,鐵鏽和海風的味道會掩蓋許多東西,所以再次聞到波本身上這種和琴酒尼古丁味道不同的味道,沙羅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條幹淨的,被留在沙發上的外套。
“我只是在想,今天沒有穿一條外套,”波本把傘往沙羅那裏傾斜了一點,“否則我現在就可以把它給你披上了。”
無袖的襯衫沒法提供什麽保暖作用,在豔陽天裏沙羅感覺剛好,此刻夾雜着雨絲的冷風一吹,細小的雞皮疙瘩就不可避免地冒了出來。
不過好在身旁還有一個現成的熱源和擋風物。
稍一靠近,波本就自覺地站到了風口,沙羅對于他作為工具人的意識感到很滿意。
“不過……說起來,明明是一起拿到代號的,但是感覺沙羅就是比我要厲害很多呢。”
但是很快這個公安的二五仔就露出了險惡的真面目,漫不經心的語氣,不多不少的好奇心,不帶冒犯的敬語,若有若無的不滿,沙羅願意為他這一波試探打五顆星。
難怪這麽能打還被調去了情報組呢。
“因為我資歷比你老嘛,”沙羅決定敲打一下他,嘴角不自覺帶起一個弧度,“比如說——你是一個卧底的話。”
她指尖抵到唇角,“這只是一個假設,你不用緊張。”
“只要我揭發你是一個卧底,琴酒就會無條件地相信我,把你列入追殺名單。”她拍了拍波本僵硬起來的手臂肌肉,“反過來卻不一樣,就算整個組織的人都說我是卧底,琴酒也一定要找出确鑿的證據才會下手。”
“對了,琴酒是專門負責處理那些小老鼠的人,”沙羅眯眼,“這就是信任程度的不同了。”
“這個笑話真是不太好笑啊。”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波本卻瞬間眼神一凜。
“危險!”他把傘側過來,同時撲向沙羅,兩人同時在地上側滾兩圈,躲到了一棵大樹後。
“那是‘西西裏的情報小姐’!”一群黑西裝突然出現,“是比‘排名風太’還要厲害的情報商!抓住她!”
“西西裏……”“跑啊!”波本還有些發愣,卻立刻被沙羅抓起胳膊往前跑去。
“那些家夥,”沙羅還有空往後瞟了一眼,“是多特家族的,啧。”
彭格列在幹什麽啊,連這種雜魚都被放出來了嗎!
兩人七歪八拐地往小巷子鑽去,沙羅優秀記憶力在跑路的時候格外好用,很快就甩掉了一大群人,但還是有幾個在他們身後緊追不舍。
雨水已經打濕了兩人的衣服,沙羅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幾縷黏濕的發就粘在了額角,她一回頭,發現波本手裏居然還拿着那把顯眼的雨傘。
“這可是要還給老板的啊,”注意到沙羅的目光,波本挑眉,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還露出了一個微笑,“而且……”
在巷子裏,對面三人與他們兩個狹路相逢。
“西西裏的情報小姐,”為首的那個搓手笑着說,“你為什麽要跑呢?我們只是想請你回答幾個問題而已。”
“我沒記錯的話,Mafia的沉默守則還在生效吧?”沙羅吹了吹指甲,有一點白色的晶瑩飛出,“你确定你的問題不會觸及到沉默守則?”
“哼,只會遵守規則的家族早就不知道消失到哪裏去了,如今彭格列……”他舔了舔牙龈,還是沒敢把話說全,“這正是多特家族的機會!西西裏情報小姐,你不是風太那種小屁孩,想來更明白這時候站隊的重要吧?”
沙羅簡直想撬開這個首領的腦殼看看裏面都裝着些什麽了,突然就覺得六道骸的計劃還蠻有實施價值的樣子。
“不過你今天是想跟我們走也行,不想也得跟我們走!”他手下的一個人跟着接話,一個白臉一個紅臉,另一個則秉承能動手不多說的原則,直接上手來抓沙羅。
“你們是不是太過于無視我了?”然而他的動作卻被突然伸出來的雨傘柄打斷,彎鈎形6的把手直接勾住了他的手腕,對方輕輕一甩,他就直接被擊飛出去。
一旁的波本轉了轉傘柄,站到了沙羅面前,“我的存在感有這麽稀薄嗎,不過我可不能讓你們随便把我的搭檔帶走啊。”
“哪裏來的家夥!”那個領頭人火冒三丈,“一起上!先把他拿下!”
“哦?”波本擺出了架勢,“被小看了呢。”
左腳向後一踏,給身體提供一個不小的沖力,他向前一個膝襲,同時右手肘向後彎曲,伴随兩聲重疊的慘叫,繞後偷襲的家夥和前方的敵人都被擊倒,不過……
“啊!”那個領頭的卻在兩個小弟的掩護下接近了沙羅,可惜他還沒來得及靠近,就被撿起雨傘的沙羅一擊抽中了膝蓋,腳步一頓就要跪倒在地,沙羅微微蹲身,足尖勾起,膝蓋提高,直接往前踢去。
卻被波本接住了腳踝,“你這一擊下去,他可能就沒命了。”波本正面接住了沙羅的攻擊,還不忘眼神警告了一番跪倒在地的家夥。
“還不快滾的話,那兩人就是你的下場。”他餘光悄悄一瞄,就看到了在地上打滾的兩個下屬。
于是這幾個雜魚Mafia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可以放開我的腳踝了嗎,”沙羅還保持着高擡腿的姿勢,語氣不善,雨水順着脖頸往下流,“你以為我是那些控制不好力道的初學者嗎?”
“不好意思,”趕緊放下了這只自己一手就能包住的纖細腳踝,波本道歉道,“不過你剛才是沖着他的腦袋踢去的吧,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出事了。”
“死一兩個Mafia也不是什麽大事。”
“不過我想你應該不想引來警察吧?”看着沙羅在原地活動了一下腿部,波本忽然撇過了臉,暗自慶幸自己的膚色偏深。
否則要是被看出臉紅的話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沙羅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不準低頭。”她有些兇巴巴地命令。
“了解。”于是波本也收斂了目光,把視野框在了眼前的道路上。
白色的襯衫,濕掉之後未免太引人遐思了,波本看着鮮黃色的傘面,思緒卻不自覺地飄到……是粉色的啊,還挺意外的。
“你在想什麽?”沙羅涼涼的聲音響起。
“呃。”波本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嘛,也能猜到。”沙羅踩過一個水塘,感受到水滴濺到小腿上的冰涼,“不過我要說……”
她有些惡劣而熟悉地笑了笑,“我衣櫃裏更多的是黑色的,你想知道嗎?”
降谷零忽然覺得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