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踩疼我了
虞秋和穆君岩約定在周六, 在守護者這個活地圖的指導下,用最省錢的方法到了和穆君岩見面的地方。
這裏是片高級住宅區,大約是穆君岩提前打了招呼,虞秋說了自己的名字後就被物業放行了。
進到小區沒多久見到了迎面走來的穆君岩, 虞秋差點直接和他來個擦肩而過, 因為穆君岩今天沒戴墨鏡, 沒拿木杖, 打扮得特別正常,虞秋反而有點不習慣了。
她盯着穆君岩看了一會, 指了指他的眼睛:“你今天怎麽沒戴墨鏡?”
穆君岩:“今天的長輩有些特殊。她的情況我簡單和你說一下吧,她是我小姨,我父母走得比較早, 小的時候是她照顧我居多。後來小姨結婚,但丈夫在她有了孩子不久後抛下她們母子出家了。所以她本人非常讨厭道士,連帶着空門也不是很喜歡。我這兩樣東西戴上她肯定要問,今天我不想讓她傷心。等見面後,對她說你是我朋友,你悄悄幫我看看她家的情況。”
這事簡單,虞秋應下來, 和穆君岩邊走邊聊:“你小姨夫入的哪一門?”現在的玄門大多數都可以結婚生子,比如正一派還是父子傳承。
穆君岩說:“全真派。”
虞秋點頭,聽說全真派有些還是禁止通婚的。但是為了出家把妻子孩子丢了不管, 虞秋覺得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修不出真正的道。
虞秋跟着穆君岩到他小姨家門口,還有個年輕人站在陰影裏等他們, 他的年齡和穆君岩差不多,見到兩人後輕輕點了一下頭, 然後看向了虞秋,臉上露出點驚訝來,但很快他又恢複了笑容:“飛升道長好,我是奚譽。”
虞秋和奚譽打了招呼。
奚譽邀請他們進門:“我媽去超市了,過會就會回來,我先趁她不在和你們說一下情況。”
奚譽讓兩人進客廳,房間內的窗簾都拉着,深色系且非常厚重,即使是白天,也幾乎透不進光亮來,房間內所有的光源都來自壁燈,不過壁燈散發出的光亮也是昏沉的,整個房子給人一種沉悶壓抑的感覺。
虞秋:“窗簾一直這麽拉着?”
奚譽不好意思地說:“我也說過她,但她不聽,現在我們家白天都開着燈,拉開窗簾她會很生氣。”
虞秋只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奚譽跑前跑後給他們準備了瓜果和茶水,然後才說起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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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譽是自由攝影師,有時候會很長一段時間不在家,在這次工作回來後,他發現她媽做了一桌子的菜。
奚譽笑着走上前環住正在炒菜的奚舒:“媽,你怎麽知道我回來啊?”
奚舒卻詫異地轉過頭:“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說還要幾天嗎?”
“工作提前結束了,什麽啊,你不知道我回來嗎?那怎麽做了這麽多菜,是家裏要來客人嗎?”
奚舒把菜裝盤,拍開兒子的手:“都多大了,還喜歡黏着我。她把菜交給奚譽,讓他拿着,這才說:“是領居家的小孩,我挺喜歡的,今天來咱們家吃飯。你不在家,一直都是他陪着我。”
奚譽:“行,我要好好謝謝這個小朋友,是弟弟還是妹妹呀?”
奚舒指着餐桌的一個空椅子說:“不是在那嗎?弟弟妹妹你看不出來?雖說我們康康長得好,可你也不至于男女都分不出來吧,你這個眼神,我真懷疑你拍出來的作品了。”
奚譽僵着臉看向奚舒手指的位置,喉嚨動了動,聲音艱澀地說:“……媽你放心,我的作品馬上要拿獎了。”
……
奚譽搓着手對虞秋說:“可我根本沒看見哪裏有孩子,我媽像是那裏一直坐着一個人,她一直在給他夾菜,吃完飯後又找出我小時候的玩具和他一起玩,我覺得她是惹到什麽髒東西了。”
正吃葡萄的虞秋擡頭看了奚譽一眼:“你想怎麽解決?”
奚譽:“看那東西是好的還是壞的,如果是壞的,別讓他再纏着我媽了。”
虞秋:“如果是好的呢?”
奚譽眼裏閃過片刻的茫然:“如果是好的,就讓他留下陪着她,畢竟我不在她身邊,有他在,我媽就不用總想着我了。”
正說着話,門口傳來動靜,随後是食品袋摩擦的聲音,接着一個女人的聲音從玄關處傳來:“小譽,家裏來客人了?”
穆君岩從沙發上起身,朝玄關走了過去:“小姨,是我。”
奚舒一見到穆君岩,臉上的笑容擋也擋不住:“小穆,你怎麽有時間過來了,真是的,也不提前打招呼,我好提前準備飯菜。哎,樓下的超市剛進了魚,等我一會,今天給你做魚湯……”
奚舒說着,轉身又要出門。被穆君岩急急忙忙攔住了:“小姨,不用這麽麻煩,我們簡單吃點就行了,我今天來是想讓你見我一個朋友。”
“朋友?”
奚舒想起剛在門口看到的鞋,眼睛頓時亮了,指着穆君岩說:“你這孩子,瞞得夠深的。”
穆君岩無奈:“小姨你誤會了,只是普通的朋友。”
“普通的朋友你帶來見我。”奚舒急于去見虞秋,倒是忘了出門的事。
穆君再到客廳的時候,發現奚舒坐在虞秋旁邊,已經拉着她聊了起來。
虞秋很配合,什麽都能說上,但真實性存疑。
說了一會話,奚舒就換衣服去廚房了,留下奚譽陪着他們。
虞秋站起來打量整個房子,忽然指着一個房間問:“這是幹什麽的?”
奚譽:“是給那孩子住的,以前是我的房間。”
虞秋見門關着,問奚譽:“能進去嗎?”
奚譽點頭,去擰門把手,但是怎麽擰都沒擰開。虞秋看他臉都憋白了,忍不住出聲說:“我來吧。”
奚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讓開了位置。
虞秋上前,握住把手,輕輕一扭,只聽“咔嚓”一聲,門把分離。
虞秋:“……”
她握着把手看向了奚譽,滿眼認真:“我沒使勁。”
奚譽:“…………”
穆君岩:“他家裝修年頭太久了,門鎖老化。”
奚譽看向了睜着眼睛說瞎話的表兄,明明是去年剛裝修,還是你安排的人!
虞秋那點小負擔瞬間就沒了:“我說呢,門鎖這種東西,時間久了一定要換新,否則太脆了。”
奚譽:“……”剛才掉下來的聲音确實很脆。
守護者抓了抓自己的圓下巴問:“秋秋,你最近力氣是不是變大了?”
虞秋:“沒有啊,我感覺差不多。但是你變沉是真的,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吃東西了?”
守護者小聲說:“……我沒有。”
虞秋:“看來是真吃了。”
守護者立刻閉上了嘴。
虞秋伸手在門上按了按,緊扣着房間門瞬間被推開,裏面沒有開燈,一片黑暗,虞秋第一個走進去,剛走兩步,頓覺得腳邊踩到了一個又硬又軟的東西。
這時候,穆君岩開了燈。
“啪!”
不算明亮的光驅散了黑暗,虞秋低頭,看着腳底下的東西。
那是一顆人頭,屬于小孩的,年紀大概四五歲。
此時,頭正仰着,露出的眼睛和虞秋對視,他的眼睛很大,只不過瞳仁過于黑,沒有光亮。
虞秋收起腳:“哎呦,不好意思。”
頭對她說:“姐姐,你踩疼我了。”
虞秋抓着他的頭發把他提起來:“幸虧姐姐發現的及時,收了力,否則你頭就不是踩疼了,而是踩沒了。”
頭:“……”
這個人沒有被吓到。
虞秋拎着頭在屋裏給他找身體,在穆君岩眼裏就像是個恐怖的行兇者,他看向了還一臉茫然的奚譽,聽奚譽問:“飛升道長也能看見他嗎?”
穆君岩神色複雜地點頭。
奚譽嘆息:“真好,我就看不見。表哥,你和我形容一下這孩子,我還不知道他具體長什麽樣。”
穆君岩:“他現在就像是你五歲時候只有腦袋的樣子。”
奚譽:“???”
穆君岩問:“是不是有畫面感了?”
奚譽:“……有了。”
穆君岩感慨:“和你一模一樣。”
這時候虞秋也從抽屜裏翻出一張照片:“奚譽,你們真像!”
奚譽:“……”
虞秋盯着照片裏的男孩,也是四五歲的年紀,穿着小西裝,一本正經地盯着鏡頭,照片最底下,和裏面建築幾乎融為一體,寫着一行小字:
康康五歲生日快樂!
虞秋把照片放回抽屜,終于在床底下揪出藏在裏面的無頭身體。她把身體扯出來,安上了腦袋,又使勁拍了拍,固定好:“聽姐姐的話,頭不能亂丢,會被人踩扁的。”
“……”第一次吓人就失利,小孩懷疑是自己擺頭的方式不對,否則隔壁的哥哥為什麽會經常成功呢?
虞秋拉着小孩出了房間,幾人重新回到了客廳。
奚譽依舊看不到小孩在哪,只是大致估計他的方位,他深深地看了小孩一眼,才問虞秋:“他留在我媽身邊沒問題吧?”
虞秋:“這該怎麽說呢,他畢竟不是真正的人,以陰氣和執念凝聚,善惡在一念間,如果實在舍不下,也有辦法處理。”
小孩聽懂了,這是關于自己的事,他眨着大眼睛滿眼乞求:“我想留在媽媽身邊。”
虞秋笑着捏了捏他的下巴:“這事可不是我來決定。”
穆君岩看向了奚譽,奚譽卻站起來說:“我先去幫我媽做飯,這事吃完飯後說。”
他走進廚房,立刻被奚舒嫌棄了:“你笨手笨腳的,出去!”
奚譽:“我好不容易有顆做菜的心,你就成全我吧!”
奚舒無奈:“行,先幫我把菜摘了。”
“好啊。”
……
母子兩個的談話聲時而傳過來,虞秋三個在客廳裏,她遞給小孩一粒葡萄,小孩垂涎地盯着葡萄,可憐巴巴地說:“我吃不到。”
虞秋又往前遞了遞:“我喂給你的能吃。”
小孩狐疑地瞅了虞秋一眼,但是禁不住水靈靈的葡萄誘惑,還是試探地低下頭,伸出小舌頭去舔了一下。
原本他已經做好準備什麽都吃不到了,但是立刻舔到了涼涼的東西,他吃驚地瞪圓了眼睛,連忙伸出手,從虞秋指尖拿到了葡萄,圓的,有些涼,還有一點沉甸甸的重量。
他小心翼翼地捏起了葡萄,慢慢地湊到了嘴邊,牙齒輕輕地咬了一下,舌尖立刻被甜絲絲的感覺占滿,這種感覺對他來說是陌生的,新奇的,但他卻非常喜歡!
虞秋見小家夥被一粒葡萄征服的時候,趁機套話:“你隔壁住着誰?”
小孩心思都在葡萄上,有什麽說什麽:“住着一個阿姨和好幾個哥哥。”
虞秋眼神古怪,不會這麽巧吧。
小孩又說:“幾個哥哥都特別煩阿姨,說阿姨搶他們的東西吃,每天奴隸他們,大家都商量着離家出走。他們覺得我媽媽特別好,想給媽媽做兒子,但我不同意,不過我打不過他們……”他情緒有些低落:“幸好哥哥回來了,否則媽媽就要被他們搶走了。”
這時候,奚譽走了過來,招呼虞秋和穆君岩:“過來吃飯吧。”
他的目光又落在虞秋旁邊的位置,略微猶豫後伸出了手:“康康,你也過來。”
康康的眼睛刷地亮了起來,迫不及待地把手放在奚譽的掌心。
大手牽着小手,走向了餐廳。
虞秋和穆君岩無聲地跟在他們身後。
等大家都坐好了,奚舒看着他們,高興地擦了擦眼睛:“真好,你們都在這裏,要是每天都這樣就好了。”
穆君岩拿起筷子說:“小姨,吃飯吧。”
奚舒含着淚點點頭:“對,吃飯,吃飯不說這些。”
奚舒做的都是家常菜,但看得出來經常下廚,菜色都很漂亮,味道雖然和那種頂級大廚沒辦法比,但卻有種溫馨的味道,但虞秋這次少見的沒有吃多少。
從坐上座位開始,耳邊的守護者就抽抽嗒嗒地哭:“天啊,為什麽會這樣……”
虞秋開始忍着沒吭聲,終于忍不下去了:“地啊,你差不多行了,正主還沒哭呢!”
守護者:“希望這頓飯別結束。”
但顯然這是不可能的,如曲終人散,這頓飯也有結束的時候。
飯後,大家都沒離席。
奚舒不安地用手指掐着掌心,她慌亂地站起來:“我忘了,超市的賬沒結,你們在家待着,我去……”
“媽。”奚譽忽然出聲:“我該和你告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