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

第52章

小朋友嘴角還沾着一點沙拉醬， 徐薇抽了張紙遞過去，示意擦一擦。

她眼睛裏的笑意溫和又明顯，讓鄧川有點不好意思， 她別過臉， 兩三口把剩下的壽司吃完，靠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

周六吃完貓糧又喝過水，走過來， 見鄧川靠在沙發上出神，跳過去用濕漉漉的鼻尖去蹭她的手，胡須一下一下撓在手背上。鄧川被這癢意鬧得回了神， 一把把它抱在懷裏，湊過去親它。

還煞有其事地點評：“咦——一嘴貓糧味。”

周六也不抗拒， 乖乖任她擺弄， 被親過一通， 又在她腿上躺下來， 渾身的毛松軟又順滑， 沒有骨頭似的一個勁兒撒嬌。

徐薇沒在意一人一貓的鬧騰，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拾好拎到門口，讓鄧川待會走的時候帶下去。

鄧川撓着周六的下巴，不由自主地跟它一起仰着頭，嘴裏應道：“知道了。”

徐薇靜靜看她一會， 也在她旁邊坐下來， 問：“你什麽時候去學校？”

鄧川手下的動作頓了頓：“嗯……明天下午，三點的飛機。”

“好。”

機票是一周之前鄧川當着徐薇的面訂的， 徐薇這個問句是出于忘了也好，故意的也罷，鄧川只覺得心裏更難過了， 從開始報志願的那個時候萌發的歉意，再到這幾天家裏有意無意的煽情，對分離的感傷，對未知的迷茫，所有的情緒在心頭翻湧，鈍鈍的發疼。

徐薇倒是平靜，問完這一句，拿起手頭邊打印好的學生成績排名表格看。冷不丁被鄧川抱了個滿懷，小朋友抱得很緊，埋首在她頸側，悶悶地說：“我舍不得你。”

語調又長又軟，周六要零食吃的時候也這樣。

徐薇這樣想着，放下表格，揉揉她毛茸茸的腦袋：“這麽大人了，怎麽還老愛撒嬌。”

“不是撒嬌。”鄧川擡起頭，捧了徐薇的臉認真地看她：“是真的舍不得。”

鄧川眼睛很黑，專注地看過來，這副執拗又認真的模樣，幾乎一下就讓徐薇想到過去的很多個瞬間，回憶湧來，她心裏也不免軟了一下：“我知道。”

“我也舍不得你。”她輕聲說。

房間裏燈光明亮，柔和而不刺眼的光灑在室內，落到兩個人身上。距離近在咫尺，她們的目光落在彼此臉上，隔着燈光交織在一起，清晰，又朦胧。

兩個人都明顯地感覺到暧昧氣氛的降臨。靜默一會，徐薇溫馴地閉上眼睛，眼睫毛乖順地垂下去，只在鄧川靠近時微微一抖。

鄧川一面吻她，一面托着徐薇的脖子，把兩人的距離更緊密地貼近，徐薇身上的香味更清晰地圍繞着她，有種奇異的安撫作用。

她倆都坐在沙發上，徐薇往後靠便是柔軟的沙發背，她手搭着鄧川的肩膀，腿邊是正在跟自己尾巴較勁的周六。

兩個人都來不及關注周六，逐漸親得深入些。

親密的舉動讓翻湧的心緒漸漸平靜，吻開始變得香甜而綿長，兩人都有些動情，徐薇忽然睜開眼睛看她，鄧川有些無措地停下來，聽見她貼着自己的嘴唇，喃喃道：“鄧川，謝謝你。”

鄧川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徐薇看出了她的疑惑，很輕很輕地笑了一聲：“小笨蛋。”

說完這一句，徐薇沒再說話，只湊得更近，難得主動親近，再次去尋鄧川的嘴唇。

周六被鄧川挪在旁邊，沒管兩人在幹嘛，翻着肚皮自娛自樂地玩自己動來動去的尾巴，柔軟的身子不時蹭到徐薇的腿。

鄧川的手輕輕地撫着她的脖子，所有的一切都是柔軟的，沒有棱角。徐薇感到像是被泡到了溫水裏，久違的放松，身心不再緊繃，兩人親了一會，抱着坐在一起聊天。

鄧川仍是依依不舍的，摟着徐薇一個勁的黏糊，完全沒有了在外頭的冷酷模樣，徐薇抱着她，親昵地捏她的耳朵，把目前面臨的情況一條一條列出來跟她分析。

工作，學業，家庭，徐薇從未如此坦誠地跟鄧川提起以後，她說，大學的時候機會很多，要注意把握，年輕的時候，要多看一些風景，才有争取和面對未來的勇氣。見鄧川神情恹恹，又溫柔地笑笑，寬慰道：“好啦，又不是見不到了。我答應你，有空我就去看你。”

鄧川仍然不說話，只是沉默地抱着她。

真是長大了，不像以前一樣容易哄，徐薇這樣想着，又慢慢地說：“你忘了嗎？我答應過你的，我會等你的，你別怕。”

這下鄧川有反應了，她擡起眼睛去看徐薇，半晌，才開口：“所以我才覺得自己太自私了。我當時只想着我自己，你還順着我，對不起。”

徐薇問她：“那……你後悔了嗎？”

鄧川條件反射般的否認：“當然沒有。”

徐薇笑着摸她的臉：“嗯，那就對啦。”

她說：“鄧川，遇到你之前，我沒有想過，我還會有想再次為一個人付出所有的心情。所以你不必感到抱歉，是我要謝謝你，讓我重新擁有愛和被愛的勇氣。這種感覺很好，我希望你也不要有負罪感，你沒錯，我也不委屈。”

她又說：“你不是要對我負責嗎？要好好加油，我等着你來對我負責。”

分別在即，這是兩人最後一個夜晚，她們窩在沙發上，說了一會話，又看完鄧川平板裏她們沒看過的最後一部電影。

在這很久之後，鄧川都會反複地回憶起這一夜，徐薇說話的表情，吐字，她拂過她耳後的力度，她的體溫，還有這部她們一起看的，名為《怦然心動》的電影。

翌日下午，老鄧親自開車送鄧川去機場。

路上堵車，耽誤了好長一段時間。沒留下時間給他們道別，唐麗鵑戀戀不舍地匆匆抱一下鄧川，催着她快進去。

告別父母，鄧川朝安檢口走，她幾乎是踩着點到的，安檢完沒過多久，廣播裏便通知登機。

她沿着舷梯踏進機艙，飛北京的航班，乘客大多是北京人，小小的空間裏充斥着逗趣的北京話和兒化音。鄧川帶着些陌生感，在座位上坐下，看看外頭高懸的藍天白雲，跟午睡剛醒的徐薇聊天。

臨起飛前，廣播裏提示乘客把手機調為飛行模式，鄧川給徐薇發出一句：“我上飛機了。”來不及看她的回複，便切換了飛行模式。

兩個多小時後，飛機在首都機場降落。

鄧川沒行李，從出口出來，便看見p大來接新生的校車在路邊停着。

校車裏已經坐滿大半，見鄧川上車，負責接待新生的老師估摸着車裏的人數，沖着司機說了聲出發。

校門口特別熱鬧，各個學院的彩旗各自紮堆，家長領着學生，還有三三兩兩湊熱鬧的學生和路人。

鄧川跳下車，找到經管學院的牌子，被熱情的師兄一路領到新生接待處。

師兄一邊走一邊跟她搭話：“你一個人來的嗎？”

得到肯定答案後他笑了笑：“巧了，我當年入學也是一個人來的。”

鄧川不太認生，也懂得注意聊天節奏。兩人一路維持着既不疏離也不過分親近的交流。眼看新生接待處就在前面，師兄不避諱地拍鄧川的肩，遞過來一張名片，“我姓陳，這是我的聯系方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可以問我。”

鄧川接過名片看了看，陳銘章，經管學院學生會學習部副部長。

到了新生接待處，陳銘章囑咐鄧川拿出錄取通知書，準考證和身份證，自己湊過去跟坐着的女生打了聲招呼。

負責新生登記的女生核對完信息，擡起頭，目光直接地打量鄧川。

夏末的北京依然炎熱，鄧川把行李提前寄到學校，只背着一個雙肩包，白衣黑褲，白T束在褲子裏，顯出很挺拔的腰身和腿，除此之外，更引人注目的是她漂亮又英氣的臉，額角的汗并不破壞這張臉的美感，反而多出了些撲面而來的生活氣息，順着脖子往下，肩頸的線條尤其流暢。

旁邊的人都不免側目，有意無意地看她，她倒是不在意，跟陳銘章道過謝，接過女生遞過來的筆填新生注冊表，握着筆的一截手腕上幹幹淨淨，只帶着一圈黑色的發繩。

經管學院，金融系，鄧川。

女生接過填好的新生注冊表核對了一下，把報道證遞到她手裏，往旁邊一指：“往那邊走，在路牌下等校園車，可以直接到宿舍。”

這位學姐面容冷淡，語氣也冷冷的。鄧川沒在意，道了聲謝，往校園車的方向走。

等校園車的路牌底下已經站了一圈人，有帶着行李的，也有像鄧川一樣兩手空空的，大家都沒怎麽說話，靜靜地等車來。

等車的途中，鄧川随手翻看校車上發的迎新手冊，上面有校園平面圖，入學流程和校規介紹。她一邊看一邊跟徐薇聊天，問她周六在幹嘛，中午有沒有吃飯，下午幹了什麽，什麽時候準備吃晚飯。

才分別第一天，鄧川就有些不習慣了，恨不得徐薇把一天的活動軌跡列成表格發給她。

坐上校園車到宿舍，在宿管處登記完領到宿舍房卡，鄧川一路到了宿舍，門虛掩着，裏頭已經有動靜。

看來宿友已經先到了。鄧川象征性敲了敲門，一推門便迎來了裏頭一屋子人的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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