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眼淚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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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肯定是故意的!
因為張口說了幾個字,納提斯的牙齒再鑲進去的時候,讓楚峋不由得疼的罵了句髒話,這個地方真是……就算是金剛鐵骨,也讓他有些受不住。
這些年,就算是納提斯再怎麽沉穩嚴謹,也被楚峋調教的學會了言語上的反擊,特別是在怼他的時候,一般都是言簡意赅,堵的楚峋啞口無言,如果楚峋這個時候再要作妖,那多半兩人就要在床上解決,納提斯發現楚峋只有在床上的時候最老實也最好控制。
在納提斯的信息素注入以後,楚峋的身體不由得開始發軟,這讓他的深邃的眉眼看起來比先前要柔和一些,他甚至開始伸手,用修長的手指在Alpha的腺體周圍輕輕摩擦按壓。
這個時候兩個人多半是要起火,但顯然現在不是個好時機,納提斯果然慢慢松了嘴,楚峋深吸口氣,毫不客氣的一把把對方推出去,然後俯身把少年護在了自己的懷裏。
再張口說話的時候,楚峋的語氣恢複了正常,既沒了先前的刻意迎合也沒了張牙舞爪的不馴。
“陛下。有些話我之前就說過了,當初您年紀還小,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說起來我們都是受害者,婚後的這幾年我過的也挺好,所以看在咱們這麽多年的情分上,過去的事情就算一筆勾銷。”
楚峋沒問行不行,可不可以,他單方面就已經把他們的關系做了定論,這些話他第一次對納提斯說,畢竟兩人已經分別了一星際年的時間,有些事情雖然心知肚明,但從沒心平氣和的談過,即使現在并不是個好時機,可好歹他把想說的說了出來。
“更何況,雖然您因為我沾染了些麻煩,但總體利多于弊,我也不算毫無用處。”楚峋謙虛了,他哪裏是毫無用處,他們結婚第一年楚峋就利用楚氏在帝國商業無可撼動的財力及商業脈絡幫納提斯整肅了帝國高層錯綜複雜的經濟暗網,這一棒子夯實的打下去,再抛出必不可少的甜頭,網一收,沒有相關人不顫上一顫,帝國基礎建設,邊界防護設施儲備,邊緣星球難民救助等等,以前這些都是争搶着要從上面扒下一層皮的,如今也讓那些特殊的既得利益者全都知曉了收斂的道理,大肆反哺了一番,楚峋這麽一番行事下來,恩威并施震懾了不少人,自然沒有人不對他忌憚,但從另一方面講楚峋做事又十分圓滑得體,再加上他從不參與政事上的決策,所以恨他的有但想抓住他的把柄卻又難之又難,也因此楚峋在這幾年的宮廷乃至是帝國上層的生活中依舊是過的如魚得水,如果不是後來某些事情東窗事發讓他一頓“騷操作”,他如今仍應堪稱是帝國有史以來最有能力的帝後之一,手腕,能力,行事作風無人能望其項背。
可惜,楚峋現在對好名聲一點興趣都沒有,與其站在高塔上當一個人人敬仰不切實際的“神”,他更願意當星辰大海中的塵粒,東飛西走,随波逐流。
當然,這些都只是楚峋單方面的想法。
對于楚峋的一筆勾銷納提斯自然是不認同的,不然他也不會親自跟來這裏,于是納提斯·海蘭迩陛下選擇視若罔聞,淩厲的視線向下,撇開了他不想繼續的話題,問:“他是誰?”
艹,合着我又是在對牛彈琴嗎?
楚峋低下頭磨了磨牙,把不爽按回心裏,再擡起頭的時候臉上挂上了無謂的笑容,然後力持平靜的說道:“這個不需要您管,反正是我自己的事。“
納提斯忽然下壓,楚峋下意識的抱着懷裏的少年躲避了一下。
再去看,少年頭上的智腦環已經落到了對方的手中,納提斯·海蘭迩捏着手中的東西,對楚峋說,“只是一副軀殼,這裏——“他指對方的太陽穴,“空的。”
随着納提斯的話,楚峋的手驀地收緊然後發力去搶,納提斯看着他的舉動只是微微避開,再問:“他是誰?”
到這個時候,納提斯陛下才開始仔細的去打量楚峋懷裏的孩子,是的,和他們比這是個還停留在未發育期的雛形,頂多只能被稱之為孩子。
一頭柔順的黑色長發,五官因為還沒分化而顯得柔和美麗,睫毛是淺淡的暗金色,只有眼睛的顏色由于緊閉而不能看的真切。
納提斯陛下看的越久越覺得對方奇怪,眉頭也不由得深深皺了起來。
楚峋則看着Alpha微聳的眉峰,突然站了起來,快速說道:“他只是楚毅的一個實驗品,我來也只是要幫楚毅把他帶回去。”
“幫楚毅?你炸了他的實驗室,銷毀了他絕大部分的實驗品和數據,讓梵森·吉爾忒的計劃徹底落空。”
“聽您這麽說我好像還是個功臣。”楚峋玩味一笑。
嚴格來說,在知道一些本他不該知道的事情之後,楚峋僞裝的一度很成功,他像是駕在納提斯·海蘭迩和梵森·吉爾忒之間的一道橋梁,伺機而動,握着他們彼此的手左捅一刀右揮一劍,誰都沒從他這裏讨到太多好處,當然了,相比之下可能梵森将軍要更慘一些,就像楚峋說的,他和納提斯都是受害者,對于納提斯·海蘭迩個人而言,與其說讓楚峋無法釋懷的是曾經的那些痛苦倒不如說是納提斯對他的隐瞞,楚峋一直是個有分寸的人,不管嘴上說的如何尖刻,行動上他一直有自己的一套準則。
而現在楚峋的想法就更簡單了,他只想拿回他自己的“東西”,至于其他的,對不起,不管是什麽人或什麽事都要往後靠。
想到這裏,楚峋說道:“殿下,楚毅是我父親。”頓了下,他又盡量傲慢的為自己的理由解釋道:“報複的規則是我制定的,幫他害他全看我自己,我想怎麽就怎樣。”
納提斯卻再次扯開了話題。
“你跟我來。”
楚峋皺着眉,卻還是在把少年安頓到一旁後跟上了納提斯,嘟囔道:“陛下,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随着楚峋的話,納提斯在實驗室東南側的牆壁前停了下來,楚峋看着納提斯帶着皮質手套的手掌在牆壁上摸索一陣後,他抿緊了嘴唇靜默下來。
隐藏門并沒有經過特殊處理,甚至牆壁上就有開啓按鈕,只是楚峋先前并沒有注意。但現在随着納提斯的摸索,那道與牆壁融為一體的金屬門慢慢的開啓了。
這是一間規模中等的低恒溫生命體儲存室,裏面整齊的擺放着一排又一排的休眠艙,淡藍色的液體在艙體內緩緩流動。
楚峋剛一看到的時候,仿佛就已經有了某種預感,腿下一陣發軟,如果不是納提斯就在他的身側,他很有可能已經踉跄在地。
這裏很安靜,原本只有少許的微電流響,現在則還要加上納提斯陛下的軍靴及楚峋稍顯不穩的呼吸所發出的聲音。
納提斯鎏金色的眸子只是短暫的在那些休眠艙停留,很快就重新生根到楚峋的臉上,楚峋的神情太過不同尋常,竟然讓他沒來由的也有些難以表達的情緒在胸腔中激蕩。
納提斯跟着楚峋一個個走過。
艙內的每一個少年都在沉睡,他們同樣全身赤裸眼睛輕輕閉合着,他們有着完全相同的面貌,黑色的長發連生長的長度都別無二致。
楚峋瞪着眼睛,半天沒有聲響。
納提斯則看着楚峋,對方的神情讓他不自覺地不斷握緊拳頭,于是皮質手套發出了瑟瑟的聲響。
“為什麽會這樣?!”楚峋突然看着納提斯喊道。
納提斯沒說話,他也想知道楚峋為什麽會是這樣一副表情,他好像就要哭了。
納提斯不是第一次見到楚峋的眼淚,在很早之前,在記憶深處,讓他模糊的記憶中最為印象深刻的除了厭惡而不知所措的情緒,刺鼻的血腥味,奢靡的Omega香氣以及火熱**的**外,就是眼淚——像永遠流不完那樣蔓延出痛苦的眼淚。
而抛開那個時候不講,就近幾年兩人的相處,納提斯也知道,楚峋并不是那種冷硬的性子,有的時候為了自己的目的他甚至會在床上對着納提斯掉眼淚,或是生理性的或只是為了示弱,但在生活中楚峋的眼淚卻精貴無比,很少有人或事可以輕易打動他,就連他們徹底決裂的那一天楚峋都挂着笑,為了讓那張“讨厭”的極具諷刺的笑臉分崩離析,納提斯有些失控,他也如願讓楚峋哭了出來,可等對方真的那樣做了,納提斯陛下卻又覺得自己無比厭惡他的眼淚,他還是喜歡楚峋笑的樣子,明朗的,開懷的,輕佻的,不屑的,浪蕩的,總之那一刻他有些後悔,他其實從沒喜歡過他的眼淚。
“楚峋……”納提斯叫他,然後稍顯慌亂的把楚峋納進自己的懷裏,可這樣的碰觸卻讓楚峋周身打起了冷顫,随後對方有些僵硬的推開了納提斯。
“陛下,實在不好意思。”楚峋擦了擦臉,表情恢複到了先前,甚至帶上了一些讓人肅穆的冷漠,跟着說道:“您還知道些什麽?”
納提斯蹙眉。
楚峋直視着Alpha的眼睛,過了一會兒說道:“陛下,您能出去一會兒嗎?”
納提斯站在原地,過了很久才說,“我覺得你還有秘密沒有告訴我。”
楚峋收斂了笑意,狹長的眸子看過去的時候,鋒利如刀,他說,“殿下,您這句話是不是說反了?”
試探和隐瞞從始至終都是他們相處的常态,或許也有過一段時間的真誠,但肯定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