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二次屍檢
簡單溝通完案件,丁局說要開會,打開會議室的門向左走了。
顧言琛向右轉,想要回辦公室,他剛一出來,就看到沈君辭站在會議室外的不遠處。
看到顧言琛,沈君辭一愣,随後他略有歉意地解釋道:“我不是故意在這裏聽你們說話的。”
顧言琛道:“沒事,也沒讨論什麽機密問題。”
沈君辭看向顧言琛,剛才的對話他聽到了一點:“顧隊,你剛才說的挺有道理的,我也不希望因為這一個案子,讓女孩子們失去和喜歡的人一起潛水的權力。”
愛情本來是甜蜜的,如果不能和心愛的人一起手拉着手上山看日出,不敢一起下水看美景,那才是人生的損失。
随後沈君辭又道:“我剛才過來找你,是有事情想和你說,我又看了一遍視頻,發現了一些細節。我懷疑,廖應焓那時候可能有把一個東西扣在了鐘小可的嘴巴上,讓她無法自由呼吸。”
顧言琛也記得,那段影像雖然模糊,但是廖應焓有一個動作,是伸手拉過了鐘小可,随後像是把什麽東西蓋在了女人的口鼻處。
他忽然想起了海邊救生員的供詞:“救他們上來的人也說,他們看到了一個東西浮在海面上。”
也許那就是捂住鐘小可嘴巴的東西。
沈君辭道:“我現在準備再去屍體儲存室,進行二次屍表檢查。”
顧言琛看了看時間:“我們一起去吧。”
他們一起走到了法醫樓的地下室,沈君辭填寫了手續,拿到鑰匙,打開了存放鐘小可屍體的櫃子。
冷藏櫃打開,女人的屍體平靜地躺在裏面,一股冷氣随之而出。
冰凍過的屍體比初次屍檢的時候還要更加蒼白。
等冷氣的白霧散去,沈君辭仔細看了看女屍的臉:“果然出現了,潛在損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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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琛也發現,在屍體的嘴邊,浮現出了一圈淡褐色的痕跡,就像是曾經有什麽東西,壓在她的嘴巴上。
顧言琛問:“為什麽之前的屍體上看不到這道痕跡?”他分明記得,在之前的屍體上是沒有這一道傷痕的。
沈君辭解釋:“屍體在-2℃的環境下存放24小時以後再進行檢驗,屍表上一些不明顯的痕跡就會變得明顯。尤其對落水之後的輕微損傷,效果最佳。所以有時候法醫需要對屍體進行二次檢查。”
這道傷痕明顯不是呼吸器産生的,沈君辭仔細檢查測量過,又給戚一安發信息,讓他再來拍照取證,并把這一點補充進法醫報告之中。
顧言琛觀察了一會:“這個形狀,讓我想起了吸氧器的面罩。”
沈君辭點頭:“測量肺闊量時也會用到類似的東西。”
顧言琛忽然想起了什麽,他拿出手機,搜到了鐘小可的微博VLOG,在介紹潛水裝備的時候,廖應焓的行李之中,就有一個這樣的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塑料面罩,放在一個塑料袋子裏,沒有外鏈的管子,能夠緊密貼合臉部的曲線,一旦扣緊,無法呼吸。
大概是當初在水下接近趙瑜姍時引起了她的警覺,又怕警方發現,這一次廖應焓放棄了在氧氣瓶上動手腳,而是直接抽掉了鐘小可的呼吸器,随後把一個面罩壓在了她的臉上。
鐘小可當時并非是不能自主吐出肺內空氣,而是她的口鼻已經被牢牢堵住,無法吐氣。
和鐘小可對比,廖應焓既是男性又是健身教練,兩個人力量懸殊,廖應焓抱着她快速上浮。
以往溫暖的戀人懷抱在深海之下變成了索命的枷鎖,這樣的舉動導致了她的肺部炸裂,直至死亡。
快速減壓,也引起了後來廖應焓流出鼻血。
整個案情終于理順。
兩個人走出來,坐在車上,車輛發動。
又到了一天的黃昏時分,下班高峰期,路上稍微有點堵,開上路時,路邊的路燈忽然全部亮起,像是一片銀河墜落了地面。
燈光映照下的槟城是美麗的。
沈君辭看了一會路上的人流,轉頭輕聲問:“那條線索能夠幫助到你嗎?”
“當然,這是鐘小可可能死于他殺的直接證據。”顧言琛頓了一下又說,“我會利用好這個信息。”
沈君辭低垂了頭:“只是有點可惜,這個證據還是側面證據。那個面罩沒有辦法找到,畫面沒有拍到她的嘴巴被捂住的清晰瞬間,我們甚至無法證明這件事是什麽時候發生的。”
如果對方請一個好一點的律師,或者是進行詭辯,他們還是無法用這些證據來定罪。
沉默了片刻,沈君辭又問:“顧隊,明天的審問你有把握嗎?”
顧言琛:“晚上我要做功課準備一下。”
證據連夜提交上去,檢察院的拘捕令明天才能下來,事情到了這裏,似乎只有進行審問,并且讓廖應焓認罪一條路可走。
沈君辭猶豫了一會,看車子快開到小區,他問顧言琛:“顧隊,晚上你想吃什麽?”
顧言琛道:“我估計會有點忙,不一定有時間做。”
沈君辭道:“那我點一份外賣吧。”
沈君辭洗完澡,外賣就到了,他拎着過來。
顧言琛已經占用了餐廳的桌面,擺了滿滿一桌子的打印資料,他正準備收拾,沈君辭就主動道:“我們今天在茶幾上吃飯吧。”
外賣點的是燒牛肉和鴿子湯,吃過一頓飯,沈君辭把外賣盒收拾了,又主動下去遛了一圈狗。
忙完這一切,他沒有要走的意思,而是折返回來問:“顧隊,有什麽可以幫你的?”
顧言琛也沒見外:“有一些資料還需要整理。”
白夢已經把所有廖應焓的資料都調取了出來。只是這些資料還來不及篩選,整理。
“比如這些,是以往廖應焓所有的貼吧,論壇,以及微博的記錄,我們需要把無用的信息篩掉,然後把可以利用的信息圈畫出來,整理出他的心理軌跡。再比如這些,是他多年以來的銀行消費記錄。”顧言琛總結,“這些資料,可以幫助我們還原真相。”
沈君辭拿過筆和資料坐在沙發上,幫顧言琛看着。
顧言琛則是在整理本案相關的一些記錄。
沈君辭看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把篩選過的資料交給顧言琛。
顧言琛翻看了一下:“做得不錯。”
沈君辭主動又拿起了另外一疊微信記錄,他問顧言琛:“顧隊,我一直很想問你,你是在警校學的審訊嗎?”
作為一名法醫,他對于審訊一向是好奇的。
讓一個人供述罪行,有時候看起來像是不可完成的任務,可是到了那些刑審專家面前,犯人就會乖乖口吐真言。
顧言琛的刑審功底非常不錯,沈君辭看過一些他審問的過程,覺得在這市局裏都是數一數二的。
顧言琛正好看得累了,從一堆資料之中探出頭來給他簡單解釋:“警校裏學習的很粗淺,大部分還是得靠實踐才能夠學到。”
所謂的審問,其實是一場心理博弈。是要在二十四個小時裏,把嫌疑人的心理壓垮。只要犯人的心理防線被攻破,他就會承認自己的罪行。
談論到這個話題,顧言琛不免多說了幾句。
“以前林局很重視刑審。”随後他有些遺憾,“不過到王局那幾年就不行了。王局常說,與其和罪犯唠嗑不如去查找監控。”
從領導就開始不重視,下面怎麽做可想而知。
顧言琛轉着手裏的筆,詳細解釋了一下:“現在監控和手機記錄取代了很多問話,比如以前,如果想要知道一個人虐貓,可能需要跑遍大街小巷,問遍親朋好友,用話術讓他承認做過的事。而現在,只需要看一下他有沒有搜索過或者發送過一些視頻,加沒加過虐貓群,再查查他家附近的監控就可以了。把這些證據放在他的面前,口供也會很快得到。這些便利加快了審訊和偵破的節奏,也讓審問的基本功開始荒廢。”
沈君辭嘆了口氣:“但是遇到我們現在的這種情況,就只能把最大的希望寄予刑審。”
“是的。”顧言琛點頭.
他們現在,如果沒有一份陳述罪行和犯罪動機的口供,再遇到一個難纏的律師,在法庭上,基本定不了廖應焓的罪。
刑審是一場兵不血刃的心理戰役,有點像是在法醫室裏進行屍檢,不是在一線搏殺,但是結果非常重要。
“在過去監控不發達的時候,那些老警察們有着神奇的話術,可惜現在他們的方法很多都已經失傳。總結下來的只有一些國外的審問法,比如裏德九步。”
顧言琛有點可惜,他繼續道:“我還記得我剛來刑警這邊時,有一次林局審問一位嘴巴很嚴的綁架犯,那綁架犯一直不肯告訴我們被綁的小女孩在哪裏。林局整整熬了他兩天,幾乎不眠不休……”
沈君辭嗯了一聲:“那是很多年以前了吧?”
他發現,顧言琛總是把很多林向岚做過的事,說過的話記得清清楚楚。
顧言琛道:“我記得這事是因為那時候正好是高考,林局的兒子是在那一屆,他生病了,林局都沒空回去照顧他。後來還是讓我買了點藥送過去。”
沈君辭低下頭,他猛然想起來,這件事似乎發生在他高考的最後一天。時至今日,他才知道那時林向岚是在審問綁架犯。
給他送藥的事他有印象,但是他當時完全不知道來的人是顧言琛。
這麽一說,好像又要把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往前推上幾年。
只是那時候,他站在門裏,顧言琛站在門外,他們只說了幾句話,沒有見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