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有淚之不準雲有淚

第13章 ☆、十二

蕭家六人就住在小小的二間房子裏，大過節的也冷清極了。

“大姐，我餓。”小五克制不住饑餓向蕭雨鳳讨食。

蕭雨鳳還沒安慰她，蕭雨鵑就生氣的責罵“餓餓餓，你就只會喊餓！”

無辜被二姐罵小五吓的憋嘴，蕭雨鳳見狀立刻先抱住老小“你罵小五做什麽，她什麽都不懂。”回頭看着如今動不動就發貨的二妹，又是無奈。

她輕信所謂的善心幫助她們的人，借了那十個大洋。

蕭雨鵑嘴角還留着被打的青紫，雖然被就她還是陷在那地方三天，這三天仿佛如地獄一般。她被人救出來，但名聲已經臭了，現在走在街上都好像有人指指點點。她的氣惱無處發洩，所以……明知道不該責怪小五，可還是忍不住……

蕭雨鳳實在沒辦法了，父親一直躺在床上還需要吃藥，唯一的男孩子小四也到了該讀書的年紀；還有一家人衣食住行，哪一樣不需要錢啊；在寄傲山莊的時的快樂時光好像是上輩子的事，到了城裏才發現自己過去的認知那麽蒼白“雨鵑，這樣下去不行；我們必須找份事做。”

蕭雨鵑也知道“可全城人都害怕展家和金家的勢力，我們到哪裏去招事做。”

“到如今你還在怪人家，要不是金小姐……”

“誰要她假好心。”蕭雨鵑最嘔的就是大姐求了金家來救自己，她誰的恩惠都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她的“要不是她我們又怎麽會落到這種田地。”

小四從裏屋出來“二姐，你別吵了，爹才剛睡下。”轉身“什麽假好心，人家也沒有說錯，和我們又無關憑什麽幫我們；二姐，你怎麽還以為天下人就該幫助我們解決困難。”

“你說什麽！”蕭雨鵑聞言大怒“她都害的我們這麽慘，你還幫她說話，怎麽她有錢有勢，你就看不起自己的姐姐了？”

小四也冷着臉轉身“要不是你罵她是殘廢，她就會借我們600個大洋；起碼在一年之內我們還會繼續在自己的家裏居住，她沒有說錯，我們根本還不起600個大洋。”如今一個大洋也能夠讓一家人活上幾個月。

蕭雨鳳拉住舉起手的蕭雨鵑“雨鵑！”

“讓我打，打醒這個鑽進錢眼裏的混賬！”蕭雨鵑手落下。

小四也冷眼看她“你就是打我也改變不了事實。”在這裏聽到看到的，他也是有自己思想的“別說人家不好，隔壁小武的爹在金家礦場摔斷了腿不能幹活，金小姐非但沒有辭退他，還讓他好好養傷；養傷期間的工錢照給，小武去礦場打零工貼補家用她也給小武一個月一個大洋，小武說她還特別關照人不要他做危險的重活；人家都是自己找事做來生活，而你卻心安理得接受錢大媽的接濟；可是錢大媽家也很困難你不知道嗎？你知道嘛，礦上為何不要我，就是怕我如果在礦上出事你又要覺得自己有理的找金小姐麻煩；二姐，我真的不明白，你還不知道嘛？如果她要對付我們，我們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小四，別說了。”蕭雨鳳捂住他的嘴“別說了。”

小四看向大姐，拉下她的手“大姐，其實你是知道的對嗎。”

蕭雨鳳畢竟年長，有些事心中很清楚；別開頭不敢看弟弟探尋的目光“小四，都是姐姐沒本事。”自己所學的東西在這個世道裏沒什麽用處，唱歌跳舞如何養家，會讀書寫字卻沒有文憑。

“我聽小玲說，她姐姐在展家新錢莊做事，每個月有8個銀元。”小三拉着小五站在旁邊“就是寫寫字，算算賬而已，一點都不累；大姐你不是也會寫字嗎？”

蕭雨鵑捂住耳朵“我不想聽到展家金家一個字，不想聽到。”沖出了殘破的家。

蕭雨鳳嘆口氣“小五你餓啊，姐姐去看看還有什麽可以吃的。”

小四看她“除非我們離開桐城，小武說過的，桐城的店鋪大多數都是他們二家的。”

蕭雨鳳沒說話，去外面了；順便去看看雨鵑。

話分二頭。

蕭雨鵑沖到外面街上，身處在這繁華喧鬧中，人們忙忙碌碌在街上走着；可這一切都好像與她完全沒有關系，賣菜的小販叫喊着，挑擔賣的點心飄着香味，提醒着自己囊中羞澀和肚中饑餓的雙重窘迫。失魂落魄的走着，也沒看路和人撞了下肩膀。

“你這人走路怎麽都不看路啊。”有人責怪道“太太沒事吧。”

“沒事。”品慧看了一眼衣着破舊又有些髒的蕭雨鵑，拿手絹一揮“晦氣，春河拿好東西，我們走。”

春河也朝蕭雨鵑瞅了眼，拿了東西跟在品慧身後走，從她身邊走過。

“娘，出來買東西？”身後傳來男子的聲音“有什麽需要讓下人出來買啊，哪需要你親自出來。”

聽到這個溫和的聲音，蕭雨鵑停下了腳步。

品慧看見兒子“你要去奉天，我托王太太從南洋帶來最上等的血燕窩，所以去了王家一趟；總要親自謝謝她吧，雲翔啊，王太太還給我帶了一對上好的翡翠镯子，你啊一起帶到奉天給小敏。”

“這些等她回來您親自給她嘛。”雲翔也正好要回家，所以陪品慧走着。

品慧笑兒子不懂“血燕是我給小敏的，镯子是讓給你孝敬未來丈母娘的，你不是還沒想到送她什麽好嘛。”

雲翔搖頭“這些都是小東西，小敏的娘什麽沒見過；我托人從是上海買了一套最新的外國膠片電影放映機，相信她會喜歡的。”

“看看人家，唉。”品慧搖頭“那很貴吧，你爹同意嗎？”

雲翔安撫母親“這點錢我還負擔的起，娘，估計這二三天內大娘就要回家，你要好好安排，不可出纰漏了。”

提起那個女人，品慧還是不服氣“好，知道了。”

雲翔感覺似乎身後有人在盯着自己，不由回頭，果然對上了蕭雨鵑陰狠複雜的目光。

品慧見兒子不走了，也順勢看去“你認識？”

“她就是蕭雨鵑。”雲翔根本不想和她一般見識。

品慧早聽說過蕭雨鵑的名字，但沒有見過人“啊，她，她就是，要刺小敏的那個？”看不出來啊。

雲翔冷笑“是。”

品慧一聽就急了“那你還不……”

“這是小敏的決定。”雲翔扶着她轉身“小敏說過最厲害的報複不是趕盡殺絕，而是完全的漠視，親眼看着這些人在痛苦中掙紮，又擺脫不開痛苦的折磨。”

品慧聽不懂，不過既然兒子這麽說肯定是有道理的“可她看你的眼神好吓人。”

雲翔勾起嘴角“娘啊，我要是被一個小丫頭吓到了，奉天也不用去了；比起她，小敏的娘才是真正可怕的人物，你可沒看見過，她一個眼神過去大帥府裏除了大帥，其他人連在她面前大聲喘氣都不敢。”

“這麽厲害？”品慧好想見見這位夫人“那她對你如何？”

雲翔嘆口氣“不算好也不算壞，并不是看不起我。”輕蔑是可以從言談舉止中察覺出來的“怎麽說呢，或許是還懷疑我對小敏的心，這點我也能理解；她知道我喜歡過紀天虹的事，所以不放心。”

“你也知道自己傻啊，不過你傻人有傻福。”這個做娘的都一樣“那你這次去要好好表現，讓她放心的把小敏交給你。”

“我知道。”雲翔也有這樣的打算。

蕭雨鵑還在原地，看着展雲翔與他母親離開的背影；黑色的西式大衣看起來就是做工考究，他母親的外套也是鑲着看起來非常暖和華貴的貂裘，看起來就是既漂亮又暖和的外套；而眼睛裏看到的漂亮溫暖卻依然抵抗不住自己身體的寒冷。

記得小時候母親還在時家裏也有燕窩，娘還說女孩子吃這個最好；還有翡翠，娘有一塊很漂亮的綠色石頭，雕着一只鳳凰，原本說是要給大姐的；可母親生病時大姐拿出來讓爹拿去換藥了……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曾經美好的日子為什麽現在只剩下回憶？！

娘沒了，家也沒了，所有美好都消失了。

擡頭看向天空：爹瞞着她們借了好多錢，可是他們根本不知道錢都用到哪裏去了，他們不過是吃了幾頓好吃的，做了幾件新衣服，買了一些小羊，然後就是逼債的上門……她吞了欠條也改變不了事實，這一定展家金家的陰謀，從她們手裏騙走了寄傲山莊，一定是，一定是！她要報仇，她要拿回屬于自己的一切！

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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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後，奉天。

敏毓當然很高興雲翔來了，金冰然很挺滿意他送的禮物。

上官雄和上官靳沛也十分歡迎他的到來。

“娘。”敏毓靠着母親肩頭“對雲翔好點，他可在意您的态度了。”

金冰然瞄了眼自己唯一的女兒“我是怕你吃虧。”

“人生在世哪能一點虧也不吃。”敏毓粘着母親“娘，您的擔心我知道，可我是誰啊，怎麽會連個鄉下丫頭都鬥不過。”

“鬥過了有什麽用，要看展雲翔心裏誰最重。”金冰然不肯松口。

敏毓知道母親有心結“反正我的腿沒好前，我是不會提婚事；娘還有時間考驗觀察他的。”

金冰然疼愛的摸摸女兒臉頰“有些事你要心裏有數，男人不能全然相信。”

“那當然，就算再喜歡我也要保持獨立的人格魅力。”敏毓在這方面有自己想法“我記得是外婆就說過的對嘛，再愛也要拿的起放得下；娘，提起外婆，我覺得有些奇怪；外婆跟你說的床頭故事，就是那個什麽蒼天有淚，不是說是什麽奶奶寫的故事嘛，可為什麽和雲翔家的事情好像啊；甚至寄傲山莊的名字也提到了，雲翔大哥也叫展雲飛；為什麽外婆會知道這些？她未蔔先知啊？”

金冰然也不十分清楚，只是在敏毓小時候因為腿痛睡不着時，她才将自己小時候聽母親講的故事也當做故事告訴了女兒，希望解除女兒對腿痛的注意力，所以除了故事大致內容，其他的也不過是隐約記得幾個人名“不清楚，可能天下事都差不多。”因為母親早就過世了，不可能會知道這些現在才發生的事。

“其實聽這個故事我就很生氣，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敏毓靠着金冰然“怎麽最後卻是雲翔家破人亡失去一切去做和尚，那個口口聲聲說不要展家家財的展雲飛娶妻生子的；太沒道理了，明顯就是那個鄭老板用美人計侵吞了展家，卻還說的那麽高尚；沒天理。”對了，那個□掉的桐城另外一個大商家，好像也姓鄭“雲翔好可憐，自己父親那麽偏心，老婆是為了留在展家才嫁給他，還失去了孩子時又被人騙進賭場設計失去一切。”

“你可別因為是聽了這個故事才因為同情喜歡上展雲翔的吧。”金冰然可有些後悔說出這個故事了。

敏毓也沒反駁“其實我對這個故事印象不深，只是上次雲翔救我，我知道他名字後才注意他的；娘，你說過故事裏的展雲翔是為了父親要求中斷在南方軍校的學業回家幫忙家業的；如今想來要是沒我插手，雲翔就真的中斷學業回去了，娘啊，外婆到底是什麽人；她是巫婆嗎？怎麽會知道現在的事？”

金冰然點了女兒額頭“胡說什麽，我說了不過是個故事嘛；外婆連你都沒福氣見上一面，她怎麽會知道現在的事，一定是事有相同，也許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啊；這事你可別對雲翔說，平白惹麻煩。”

敏毓也不傻“當然不會，對了那個什麽雨蒙蒙的故事裏有個什麽黑豹子的陸振華說是什麽司令，娘，爹麾下好像是有一個叫陸正華的司令，他的九姨太好像也是唱戲的；不過我倒沒注意他女兒名字裏是不是都帶一個‘萍’字，嗯，要不然我讓人去問問。”

“別多事。”金冰然不同意“有些事，你糊塗點沒錯，你管的事還少啊。”

敏毓吐吐舌，也是，自己也是忙死了“嗯，爹到底要和雲翔說多久啊，他們關在書房都二個多小時了，我都餓了，還讓不讓人吃午飯啊；下午虎子哥他們還約我們一起去滑冰呢。”

“很快好的。”母女二人雖等着着急，不過也不會打擾男人們的事。

姜燕敲門進來“夫人，小姐，大帥和雲翔少爺已經談完了，請你們下去用餐。”

“終于能吃飯了。”敏毓放開母親，滑動輪椅。

金冰然見女兒着急模樣：吃飯是假，是想擔心雲翔被她爹說了什麽吧，真是女大不中留。

餐廳。

敏毓和雲翔交換了一下目光，然後上官雄落座後，其他人再坐下。

雲翔坐在上官靳沛身邊，敏毓對面。

“雲翔，下午陪我去個地方，有些人你要見一見。”靳沛先說了。

敏毓皺眉“我們打算去……好吧，正事要緊。”

靳沛吃着飯“放心，我不會帶妹夫去不該去的地方。”沖她擠眉弄眼。

敏毓挑了一根菜“你就是帶他去也不要緊，這點信任都沒有的話，雲翔和我還是趁早分開的好，長痛不如短痛。”

靳沛用手肘打了一下雲翔“妹夫，瞧見沒有，可沒辜負我妹子的信任哦；她這人我知道，必要時心比鐵更硬，你要是犯了她的忌諱，別怪我這個做大哥不救你，因為救不了。”

雲翔看了她一眼“這個我比大哥更清楚。”

“小敏，你又挑嘴。”上官雄看她把冬菇都挑了出來“卓醫生說過這個對你身體好。”

“不好吃，有怪味。”其實最讨厭吃冬菇了，在家她的任性毫不隐藏。

雲翔看了一眼“大帥不用擔心，趕明兒回桐城我讓我娘炖雞湯給她喝，裏面冬菇之類的她倒都能吃下去。”

金冰然擡眼“你娘手藝這麽好？”

“展——雲——翔。”敏毓羞惱“不許說！”

靳沛則見笑“二娘啊，哪是雲翔母親手藝好，是醜媳婦見公婆，不表現的好點不行。”他猜的□不離十。

飯桌上連上官雄都笑了“好好，那領回去讓你娘盯着她吃；我們做父母的管不了，現在有婆婆管，也好。”

“我那是不能給爹您丢臉。”敏毓羞的臉頰通紅“是最起碼的禮貌嘛，下次，我肯定不吃。”

靳沛挑眉“妹子，你可別嘴硬，雲翔可看着呢。”

敏毓又氣又羞，嬌嗔的瞪向展雲翔。

“你可別對他使脾氣擺臉子啊。”上官雄提醒女兒。

敏毓放下筷子“爹，我才是你女兒。”怎麽回事，都偏雲翔了。

金冰然親自給她舀湯，今天做的也是雞湯“你是女兒，他是女婿；女婿是半子，也就是你爹另外一個兒子，你爹一向一視同仁的。”

雲翔聽金冰然這麽說，不免目光轉動看她。

金冰然對雲翔笑起“雲翔，你也看見了，一樣的雞湯，她要是今天不喝你可以回去告訴你母親的。”

敏毓嬌瞪低頭吃飯的雲翔，卻也無可奈何。看了一眼那碗黃澄澄的雞湯，頭疼。